腳踝上那股冰寒像條活物，正順著褲管往上鑽，我後槽牙咬得發酸，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鎮魂玉在掌心跳得越來越急，每一下都像在敲我神經——這是它第三次出現這種節奏了，前兩次分別是在圖書館女鬼現形和食堂血池異變前。
    "晨子！"林宇的刀尖擦著我耳側劈過去，帶起的風卷得我額前碎發亂飛。
    那道白氣裹著的紅裙影子被刀刃挑散，卻在三步外重新凝形，紮羊角辮的腦袋歪成一百八十度，黑牙間滲出的涎水落在地上，滋滋腐蝕出焦黑的洞。
    我猛地甩了甩頭，喉嚨發緊："都背靠背！
    瑤瑤，你手機光照著陶俑！"
    湛瑤的手指在我胳膊上抖了抖，手機冷白光掃過木架時，我看見她眼尾泛著青——這丫頭從進迷宮就沒合過眼，眼下的烏青比牆縫裏的白氣還濃。
    但她的聲音穩得反常："陶俑是鎮霧玉雕的，和祭壇碎片同料。"她另一隻手攥著從祭壇摳下來的碎玉，指節發白，"剛才按心口能暫緩動作，說明它們的"活"需要玉脈共鳴。"
    話音未落，最左邊的陶俑"哢"地跪了下來，青灰色的膝蓋磕在磚地上，震得木架上的陶片簌簌往下掉。
    它眼窩裏的黑血突然凝成線，直挺挺射向湛瑤！
    "小心！"我撲過去把她拽到身後，黑血擦著我右肩濺在牆上，燙得皮膚生疼。
    林宇的刀已經劈到陶俑脖頸，金屬交擊聲刺得人耳膜發痛，他罵了句髒話："這玉比實驗室的合金還硬！"
    冷息突然變濃了，像有人往空氣裏灌了液氮。
    我呼出的氣在麵前凝成白霧，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這不是普通的冷，是那種能往骨頭縫裏鑽的陰寒，連心跳都慢了半拍。
    湛瑤的手機光晃了晃，我這才發現她的指尖在滲血——她剛才攥碎了鎮霧玉碎片。
    "郭晨。"她突然扯我袖子，聲音輕得像怕驚著什麽，"看牆角。"
    手機光偏移的瞬間，我看見青磚牆上浮起暗紅色紋路，和迷宮走廊裏那些詛咒符號一模一樣。
    紋路組成個旋渦狀的圖案，中心嵌著塊指甲蓋大的玉片，正隨著白氣的流動微微發亮。
    "這是...聚靈陣？"我喉嚨發緊。
    上個月在圖書館舊書堆翻到過《民間異術考》，裏麵說過類似的陣圖——用活物怨氣做引，把陰寒聚成實質。
    "不止。"湛瑤的指尖幾乎貼上牆麵，"迷宮裏每麵牆都有這種符號，但這裏的紋路更密。"她另一隻手摸向兜裏的筆記本，又頓住了——本子裏夾著我們畫的迷宮路線圖，每處符號的位置都標得清楚，"之前在3樓拐角，符號是逆時針轉的，這裏順時針。"
    林宇突然"咦"了一聲，刀尖敲了敲另一側牆根："這兒有縫。"他蹲下身，刀背往磚縫裏一撬，"剛才還沒這麽寬，現在能塞進半根手指。"
    我瞥見他後頸起了層雞皮疙瘩——林宇這人天不怕地不怕，上回被三個混混圍毆都沒抖過。
    這說明牆縫裏的東西連他都發怵。
    "試試撬開。"我抹了把臉上的冷汗，鎮魂玉的跳動突然變緩，像在傳遞某種信號。
    直覺告訴我，這縫裏有我們需要的東西。
    林宇應了聲，刀刃往縫裏一探，青磚"哢"地裂成兩半。
    有什麽東西"叮"地掉在他腳邊——是顆鴿蛋大的珠子，裹著層渾濁的灰，可湊近看，裏麵有金色的光在流動，像困著團小太陽。
    "暖的。"林宇撿起珠子，掌心貼在我手背上，"你摸摸。"
    我觸到那溫度的瞬間，後頸的寒意竟退了兩分。
    更奇怪的是，鎮魂玉的跳動徹底停了，像找到了什麽依靠。
    "分了。"我把珠子攥緊，"一人一顆。"
    林宇又撬了幾下，牆縫裏陸續掉出七顆珠子，每顆都帶著同樣的暖光。
    湛瑤把珠子分給我們時，我看見她眼尾的青淡了些，指尖的血也不流了——這珠子在驅寒，甚至在修複身體損傷。
    "陣眼。"湛瑤突然按住我手腕，目光灼灼地盯著牆角的暗紅紋路，"聚靈陣需要引子，冷息是怨氣，那珠子..."她低頭看了眼掌心的珠子，"是陽火。"
    我猛地想起祭壇下刻的字——"陰聚則霧起，陽盛則霧散"。
    原來鎮霧玉不是鎮霧，是引霧；而這些陽火珠，才是破局的關鍵。
    "瑤瑤，你去陣眼那兒。"我把最後一顆珠子塞進她手裏，"用珠子碰中心的玉片。
    林子，你盯著陶俑，它們要是動，就用珠子砸！"
    湛瑤沒說話，攥著珠子的手卻穩了。
    她走到牆角，珠子剛貼上陣眼玉片，暗紅色紋路突然劇烈震顫，牆縫裏的白氣像被抽幹了似的往陣眼裏鑽。
    陶俑們同時發出尖嘯，眼窩裏的黑血"噗"地噴出來，卻在碰到珠子暖光的瞬間凝成黑渣。
    "成了！"林宇一刀劈碎最近的陶俑，青灰色碎片落地的瞬間，門"吱呀"一聲開了。
    穿堂風灌進來，帶著股雨後青草的腥氣。
    我扶著湛瑤往外走，林宇殿後，腳邊還粘著陶俑碎裂的渣子。
    通道的光比剛才亮了十倍，地磚縫裏的青苔泛著濕潤的綠——這是我們進迷宮後第一次見到正常的光線。
    可剛邁出三步，我就僵住了。
    通道盡頭的陰影裏，有什麽東西動了。
    不是霧氣凝成的影子，不是陶俑那種死物。
    是活的，帶著體溫的，甚至能聽見骨骼摩擦的輕響。
    它太高了，幾乎要碰到天花板，輪廓像個人，卻長著三個腦袋。
    林宇的刀"當啷"掉在地上。
    湛瑤的指甲掐進我胳膊，比剛才的冷息還疼。
    我們站在原地，聽著那東西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震得地磚發顫。
    而它喉嚨裏，傳來的竟是我最熟悉的聲音——
    "晨子，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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