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深淵上那座青石橋，後槽牙咬得發酸。
    老婦人的鈴鐺聲還在耳朵裏炸，像根細針直往太陽穴鑽——她催命似的喊"快"，可橋縫裏的藤蔓正吐著腥紅的信子，石板下滲出來的黑血還帶著溫度，怎麽快？
    "晨子。"湛瑤突然蹲下，指尖輕輕拂過橋邊一塊青石板。
    她校服袖口沾著黑血，這動作讓我想起高中晚自習時她解數學題的模樣，垂著睫毛，食指關節抵著下巴。"看這裏。"她用指甲刮了刮石縫，暗紅色藤蔓嘶嘶縮回半寸，露出底下一道淡青色紋路，"符文。"
    我湊近，那紋路歪歪扭扭，像用燒紅的鐵簽子烙上去的。
    小芸的發夾白光掃過，符文突然亮了一瞬，像要熄滅的煙頭。"手機拍不了，"湛瑤把斷成兩截的朱砂筆在掌心轉了轉，"但剛才亮的頻率和橋的晃動...可能有關聯。"她抬頭時，眼尾沾著點黑灰，"如果這些符文是鎮橋用的，現在被藤蔓纏住，橋體才會不穩。"
    林宇把唐刀往地上一杵，刀身"嗡"地顫了聲。
    他喉結動了動，我看見他嘴角的黑血已經凝成痂："我先上。"沒等我開口，他又補了句，"刀快斷了，總得用在刀刃上。"說罷踩上橋板。
    青石板"哢"地響了聲，像誰在骨頭縫裏擰螺絲。
    我攥緊鑰匙，掌心的傷口又開始發燙——之前紮紫血塊時留下的灼痕還沒消，現在燙得我胳膊直抖。
    林宇走了三步，橋身突然劇烈搖晃，深淵裏的風卷著鏽鐵味灌上來，我聽見藤蔓撕裂的聲響，抬頭正看見最粗那根藤蔓"唰"地繃直，枝椏上的尖刺滴著黏液，正對著林宇後心。
    "小心！"我喊的同時撲過去。
    可沒等我碰到橋欄，深淵裏傳來鐵鏈拖地的悶響，無數黑黢黢的觸手破霧而出，像團蠕動的黑毛球，瞬間纏住林宇的右腿。
    林宇悶哼一聲，唐刀反手握緊，刀刃割進觸手的瞬間，黑血濺了他半張臉。
    那觸手吃痛般收縮，把他往橋邊拽。
    我急得腦子發懵，抄起鑰匙就要衝，卻被湛瑤拽住胳膊——她不知什麽時候摸出半截朱砂筆，在橋欄上快速畫符，筆尖擦過青石板，火星子劈啪亂濺："先穩住橋！
    符文在藤蔓底下，我得把它們引出來！"
    小芸的發夾突然炸出刺目白光，她整個人浮在林宇頭頂，發梢被黑風吹得狂亂翻卷："這些觸手是詛咒靈的怨氣！
    它們怕光！"話音未落，發夾的光凝成一道白柱，照在林宇腿上的觸手上。
    那些東西像被潑了熱油，嘶嘶作響著鬆開，林宇趁機揮刀斬斷最後一截，踉蹌著退到橋中間。
    "晨子！"他抹了把臉上的黑血，刀尖指著橋底，"不止這些！"
    我順著看過去，深淵裏的觸手越來越多，像無數條黑蛇爭著往橋上爬。
    林宇的唐刀又裂開道縫，金粉簌簌往下掉，他咬著牙砍出個半圓，刀風卷得藤蔓亂顫——有幾根藤蔓被砍斷，底下的符文終於露了出來，淡青色的光忽明忽暗，像快沒電的燈泡。
    湛瑤的朱砂筆尖冒起青煙，她畫符的速度更快了，每畫完一道，對應的符文就亮一分。
    我這才反應過來，她是在用斷筆引動石符文的力量。"去幫小林！"她頭也不抬，"我撐著符文，橋能穩三分鍾！"
    我攥緊鑰匙衝過橋去。
    鑰匙尖燙得幾乎握不住，可觸手擦過我褲管時，那黏膩的觸感讓我想起之前被紫血塊纏住的窒息感——不能退。
    我揮起鑰匙紮向最近的觸手，燙意順著胳膊竄到天靈蓋，那觸手被紮中的地方冒起青煙，瞬間萎縮成團黑渣。
    林宇趁機砍斷纏住橋欄的藤蔓，唐刀"當"地掉在地上——刀身從中間裂成兩截，金粉撒了一地，在青石板上星星點點，像撒了把碎金子。
    他彎腰撿刀的動作頓了頓，抬頭時眼睛亮得嚇人："晨子，你看！"
    我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被斬斷的藤蔓下，淡青色符文連成了片，像條發光的鏈子繞著橋身。
    深淵裏的觸手突然退了回去，鐵鏈聲也弱了，隻剩風灌進橋洞的嗚咽。
    小芸的發夾"啪"地暗了，她晃了晃，差點摔進深淵，我趕緊伸手撈住——她整個人虛得像團霧，發夾上的光勉強維持著豆粒大的亮。
    "走。"湛瑤的聲音啞得厲害，我這才發現她額頭全是汗，斷筆在掌心壓出道紅印，"符文撐不了多久，快過！"
    林宇把斷刀別在腰後，衝我比了個"跟緊"的手勢。
    我背起小芸，她的重量輕得像片紙。
    湛瑤走在最後，每步都要彎腰摸下橋欄——後來我才知道，她是在確認符文有沒有重新被藤蔓纏住。
    過橋的三分鍾長得像半輩子。
    青石板在腳下鬆動過兩次，藤蔓擦過我手背時，我能感覺到它們在拚命往我皮膚裏鑽；有回林宇突然拽住我後領，我一抬頭，正看見塊磨盤大的石頭從深淵裏砸上來，擦著我耳朵飛過去，砸在橋邊，碎石濺得我臉上全是血。
    等雙腳終於踩上對岸的土地，我腿一軟差點跪下去。
    林宇扶著我，他的手掌全是血——剛才擋石頭時，他用斷刀硬接了一下，刀刃紮進掌心。
    湛瑤蹲在地上喘氣，校服膝蓋處破了個洞，露出擦得血肉模糊的小腿。
    小芸的發夾徹底暗了，她整個人蜷在我懷裏，像團快散的霧。
    "這是..."林宇的聲音突然發緊。
    我順著他的目光抬頭。
    對岸是個黑黢黢的洞穴，洞口爬滿暗紅色藤蔓，比橋上的更粗，像條條巨蟒盤在石頭上。
    洞穴裏飄出的風帶著腐肉味，混著濃重的檀香味，熏得人發暈。
    最詭異的是洞口那層淡紫色光膜，像塊被揉皺的玻璃，偶爾閃過幾道黑紋，像有人在裏麵拍玻璃。
    "屏障。"湛瑤抹了把臉上的汗，扶著石頭站起來，"用怨氣凝成的，破不開。"她伸手碰了碰光膜，指尖剛挨上，光膜突然泛起漣漪，她像被電了似的縮回手，"裏麵...有東西在看我們。"
    我握緊鑰匙，掌心的燙意又湧了上來。
    深淵裏的鐵鏈聲不知何時又響了，一下，兩下，比之前更清晰。
    小芸在我懷裏動了動，發夾突然發出極弱的光，照向洞穴深處——我好像看見，在光膜後麵的陰影裏，有雙綠眼睛正緩緩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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