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喉間嚐到鐵鏽味，不知道是被風灌進去的，還是咬到了嘴唇。
    蘇悅的手在我掌心裏滑得像條魚，她指甲掐進我虎口的疼倒成了唯一實在的東西——至少證明我們還活著，還沒被深淵吞進肚子裏。
    "晨哥！
    看右邊！"湛瑤的聲音被風聲扯得支離破碎，我眯著眼睛順著她視線望過去，石壁上果然凸著幾截深褐色的石塊，像老樹根紮進岩縫裏。
    她另一隻手攥著鎮魂鈴的紅繩，銅鈴在她腕間晃出殘影，"抓住那個！
    撐住我們！"
    冰魄之心突然燙起來，從胸口燒到指尖。
    我想起三天前在幽靈回廊裏，那個白裙女鬼貼著我耳朵說的話："冰魄認主，生死同途。"現在它燙得我骨頭都發顫，倒像是在給我灌勇氣。
    "蘇悅，攥緊我！"我吼了一嗓子，胳膊上的肌肉繃成鐵條。
    下墜的風灌進領口，冷得人發抖，可我盯著那塊凸起的石塊，連眼都不敢眨。
    時機得掐準——太快了夠不著，太慢了石塊會擦過指尖。
    "三！"湛瑤突然喊，"二——"
    我猛地甩動手臂，指尖擦過石塊粗糙的表麵，指甲縫裏立刻滲出血珠。
    但這一次沒滑開，指腹死死扣住岩縫裏的苔蘚，石塊上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下墜的力道撞得肩膀快脫臼，可蘇悅的手終於穩了些，她抽抽搭搭的哭聲也弱了，變成急促的抽氣。
    "瑤瑤，你先鬆我的背包帶！"我咬著牙，另一隻手死死攥住蘇悅手腕，"抓旁邊那根藤！
    綠的那根！"
    湛瑤沒說話，我感覺到背包帶的拉力突然消失。
    抬頭的瞬間，看見她單手勾住藤蔓，黑發被風掀到背後，臉上沾著碎石擦出來的血道子，可眼睛亮得嚇人。
    她衝我點頭，另一隻手伸給蘇悅："悅悅，夠我手！"
    蘇悅哭著往前夠，指甲在我手背上抓出幾道紅痕。
    我咬著牙把她往湛瑤那邊送，直到湛瑤的手指扣住她手腕，兩人才一起掛在藤蔓上。
    風還在刮，可下墜的速度明顯慢了，像被什麽無形的手拽著。
    "往下看！"湛瑤喘著氣喊，"底部有光！"
    我低頭，看見幽綠的光越來越近，原來不是什麽怪物眼睛，是深淵底部的苔蘚。
    潮濕的腐葉味突然湧進鼻腔，我這才發現腳碰到了實地——不是石板，是軟乎乎的泥土，混著腐爛花瓣的腥氣。
    蘇悅"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抱住湛瑤的腰直發抖。
    湛瑤蹲下來拍她後背，鎮魂鈴在她胸前晃，銅鈴撞在鎖骨上，發出悶悶的響。
    我扶著石壁站起來，這才看清四周——我們站在一條隧道裏，兩側的石壁上爬滿半透明的藤蔓，葉子邊緣泛著幽藍，像浸在月光裏的水母。
    "幽靈植物。"湛瑤摸出手機照了照，冷白的光下，藤蔓的葉脈裏流動著黑紅色的液體，"我在古籍裏見過，被怨氣滋養的活物，會把入侵者當養料。"
    話音剛落，離我最近的藤蔓突然繃直了，葉子"唰"地展開，露出鋸齒狀的邊緣。
    蘇悅尖叫一聲往後縮，撞翻了腳邊的花盆——裏麵長出朵血紅色的花，花瓣是半透明的，能看見裏麵盤著的黑色蟲蛹。
    "別動！"我想起在回廊裏和吊死鬼溝通的法子，閉著眼深呼吸。
    冰魄之心在胸口輕顫，像在給我傳遞某種頻率。
    那些藤蔓的"情緒"湧進腦子裏——不是憤怒，是饑餓，是幾百年沒嚐過活物滋味的瘋狂。
    "我們不是來破壞的。"我出聲，喉嚨發緊，"我們要找被詛咒的花園，找到之後就走。"
    藤蔓頓了頓，突然更凶猛地抽過來。
    一道綠影擦過我臉頰，火辣辣的疼。
    蘇悅抄起地上的石塊砸過去，石塊剛碰到藤蔓就"滋啦"一聲冒白煙，被腐蝕出個坑。
    "溝通沒用！"湛瑤拽著蘇悅往旁邊躲，"它們被怨氣醃透了，根本聽不懂人話！"
    我摸出隨身帶的短刀，刀身剛碰到藤蔓，就聽見"吱"的一聲尖叫。
    藤蔓縮了縮，又從四麵八方湧過來。
    蘇悅的匕首在手裏轉了個圈，衝我喊："晨哥，你護著瑤瑤！
    我引開它們！"
    她話音未落就往隧道深處跑，幾株藤蔓"沙沙"追過去。
    我拽著湛瑤躲到一塊凸起的岩石後麵，看見蘇悅的影子在幽光裏忽左忽右，藤蔓擦著她發梢掃過，割下幾縷黑發。
    "悅悅！往左！"湛瑤喊。
    蘇悅猛地往左撲，滾進一叢淡紫色的花裏。
    那些花突然綻開，露出密密麻麻的觸須，嚇得她連滾帶爬翻起來。
    我趁機衝過去，短刀在手裏劃出弧光，砍斷兩根最粗的藤蔓。
    腐臭的黑汁濺在臉上，辣得我睜不開眼。
    "前麵！"湛瑤突然拽我胳膊。
    隧道盡頭的石門開了條縫，露出朦朧的月光。
    我們連滾帶爬衝過去，蘇悅最後一個鑽進來，石門"轟"地關上，把追來的藤蔓擋在外麵。
    月光下的花園美得晃眼——白色的薔薇爬滿拱門，藍色的鳶尾在風裏搖晃，可每朵花的花蕊都是黑的，像被墨汁泡過。
    空氣裏飄著甜膩的香氣，我卻覺得喉嚨發緊，那味道太濃了，濃得像摻了血。
    "這就是被詛咒的花園？"蘇悅扶著牆喘氣，匕首尖還滴著黑汁，"怎麽看著..."
    "噓。"湛瑤突然按住我胳膊。
    遠處傳來嗡鳴，像極了蜜蜂振翅的聲音。
    可那聲音越來越大，震得人耳膜發疼。
    我抬頭，看見成群的黑點從薔薇叢裏飛出來，越飛越近——是蜜蜂，可每隻都有巴掌大，翅膀泛著幽綠的光，腹部的絨毛裏沾著暗紅色的液體。
    蘇悅的匕首"當啷"掉在地上。
    湛瑤攥緊鎮魂鈴，紅繩在她手裏勒出白印。
    那些蜜蜂越飛越低，在我們頭頂盤旋，形成個巨大的旋渦。
    幽綠的光映在她們臉上，把蘇悅的眼淚照成了綠色。
    嗡鳴突然變調，像是什麽東西撕開了喉嚨。
    第一隻蜜蜂俯衝下來，尾刺在月光下閃著冷光。
    我把蘇悅往身後拉，湛瑤的手抓住我衣角，指尖冰涼。
    不知道這花園裏，還藏著多少比幽靈植物更可怕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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