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雲麓書院的東家找你代筆幫他寫詩，你也不至於與他仇恨滔天，到要殺了柳家所有的人泄憤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劉明的性格也太過偏執了。
    乙?倒是別有一番見，“這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他們兩人之間的這種背地裏的交易沒談好。要麽就是一個人不願意再繼續為此付錢，要麽就是另一個人想要獅子大開口。”
    乙?看到的就是人性。
    陸聽晚倒是不這麽認為，吳英既然想要安穩的留在柳家過上一生，柳家又在金錢方麵從來都沒有差過這個上門女婿，按理來說打點一個代筆的書生應該不至於小氣。
    如果真的是因為金錢上產生了分歧，那這劉明到底是想要多少錢？！人果真都是貪婪的嗎？！
    劉明本就對乙?突然攻擊他的背部感到不滿，看到這人又如此往自己身上潑髒水，他直接朝著乙?吐了口口水，“呸！”
    “我才不圖他們柳家的那點兒破錢。我想要的是一個真正的機會，一個真正能夠展示出我的文采的機會。”
    這句話再一次印證了那句，古代讀書者無不想登閣拜相。
    陸聽晚：“你想要展示一個你自己才華的機會那你就去考取功名。為何要和柳家的人為難呢？難不成是因為你幫他代筆，所以這柳家的人不讓你去參加科考？”
    陸聽晚這話問的本就有些自卑的劉明有些語塞。
    剛才反駁劉明的那名書生卻開口給陸聽晚解釋，“殿下，這劉明家裏祖上是罪臣之後，曾經是三族連罪。他能夠進到書院裏麵學習本就已經是一件格外開恩的事情了，他們家世世代代都是不能夠考取功名的。”
    原來如此。
    劉明本身沒有做錯什麽，他是被家裏的人被這個律法連累的。這是他的命。
    可是人一旦讀書開智，最不願意選擇的事情就是認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他們對自己最大的交代。
    “對！我是沒有參加科舉考取功名的機會。但我不服氣，在書院裏麵一直都在藏拙，就是為了得到一個可以一鳴驚人的機會。我也要考取功名，成為天子門生，要讓這些曾經看不起我的人都對我刮目相看。”
    劉明的情緒變得越來越激動，他雙眼開始變得鮮紅，望向在場每一個人的目光中都帶著恨意，好像這全天下都對不起他一個人，“吳英明明就答應過我，要我同意當他背後的代筆，他就會動用柳家的力量洗脫我身上的罪名，讓我能夠像其他的考生學子一樣擁有去參加科舉考試的機會。”
    “可是吳英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就連老東家都沒有本事來幫我得到一個可以科舉考試的機會，他卻為了在外人麵前維護住自己的麵子，維護住柳家的麵子，找我當代理，對我撒下這樣的彌天大謊。他就是一個一直在騙我的騙子。”
    一個人最怕的就是被突然給了希望，又被一個人將這份希望生生澆滅。
    考取功名是劉明的心之所向。如果一開始知道自己做不到，也許還沒有這麽大的情緒反應，可他明明已經抓住了那一絲淺淺的希望，可現在卻從上麵跌落懸崖粉身碎骨。
    要他怎麽對吳英的這個謊言釋懷。
    “事情敗露之後，我知道他無法幫助我實現考取公民的願望，他竟然想要用柳家的錢來堵上我的嘴。我才不要他那些爛錢，既然如此騙我，那我們雙方都不要好過。我定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揭露他這麽多年虛偽的麵孔。”
    劉明苦笑，“我本以為事情會像想象中的一樣順利。可當我將吳英找人代筆寫詩這件事情同周圍的同窗講，沒有一個人相信我說的話，他們都說我是讀書把腦子讀傻了，讀出癔症來了。那一瞬間我才想明白，當時吳英並沒有阻攔我，而是從骨子裏發出輕蔑的笑的含義。”
    這天下人何不食肉糜啊？！
    “我定是要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既然大家都不相信我，既然這個人毀了我那我就要用我的方法來懲罰他。柳家的人一個都別想好過。什麽帝師之家？不過就是一群在帝師樹蔭庇護下生長的樓蟻臭蟲罷了。”
    劉明的話句句震耳。
    陸聽晚可憐他，同樣也惋惜他。
    陸聽晚不知道現在她應該以怎樣的情緒和這樣一個殺人凶手說話，是說對一個在這樣世道下掙紮求生的可憐人說話……
    “可不管怎樣…”陸聽晚聲音中染上了一絲哽咽，“你也不能用這樣極端的方式來處理這件事情呀！”
    劉明將心中的那些委屈宣泄出來，他的情緒也不再同剛才一般激動，他現在可以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同陸聽晚對話，“可能在你們眼裏他對我說出這樣的謊言罪不至死，可是在我眼裏他就是活該。”
    “本宮說的不是他們的罪行致不致死。而是你不應該就這樣衝動毀了自己的人生。吳英靠不住，但這世界上仍然有能夠幫助到你的人。也許你現在沒有犯下這彌天大錯，或許你的人生會在某一個瞬間出現了不一樣的轉機。”
    “本宮這是在為你惋惜。”
    劉明的身子一僵。哪管他背部的穴道受擊打仍然讓他站不起身，但是這句話帶給他的衝擊力遠遠超過身體本能帶給他的那一股酥麻感。
    當他發了狂拿著刀拚命砍人的時候，沒有人問他為何究竟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大家都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來譴責他。可突然間有一個人設身處地的為他著想。他蹲下身來心疼他，這樣一個已經瀕臨破防的人怎麽能夠不崩潰呢？！
    他信了！
    劉明在這一刻終於相信太子在眾人麵前說的那句人人平等並不是玩笑話。皇家貴胄中也會出現鼎鼎正直的人。
    而陸聽晚話不僅帶給劉明本人巨大的衝擊，那些在周遭包紮傷口的一群書生同樣被這句話擊中。
    高雲安的神情也出現了短暫的愣神。
    他之前一直懷疑昭仁皇後怎麽會生出高雲珩這樣不學無術的人，而這一刻，他才確信這兩人是母子。
    他在桑榆縣的高雲珩身上看見了昭仁皇後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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