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恪，我覺得此事還得從長計議。"蘇明玉在風中喊道，聲音被呼嘯的風撕扯得斷斷續續。
    "若真要行刺，為何隻帶親兵？京城守備森嚴，他不可能輕易得手！"
    慕容恪眉頭緊鎖，目光銳利如刀："那若是他在京城還有內應呢？"
    兩人對視一眼，都感覺到有些不太尋常。
    "加快速度！"慕容恪厲喝一聲，馬鞭狠狠抽下，戰馬嘶鳴，速度再提一分。
    兩日後，他們風塵仆仆趕到京城外郊。
    慕容恪的暗衛也帶來了禹王的消息。
    "稟殿下！禹王行至京郊突然改道幽山！"
    "幽山？"慕容恪猛地勒住韁繩，戰馬前蹄高高揚起，嘶鳴聲中帶著不解，"那不是與別院行宮相反的方向？"
    蘇明玉眸光一閃，突然想起什麽："幽山那裏有什麽？"
    “陵園！”蘇明玉和慕容恪異口同聲。
    慕容恪心頭一震，立刻調轉馬頭："走！去幽山！"
    夜色深沉，月光如水，灑在幽山蜿蜒的山路上。
    當兩人帶著親衛趕到時，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們愣在原地。
    隻見禹王獨自坐在一座無名墓碑前，麵前擺著三杯清酒，酒香在夜風中若有若無地飄散。
    聽到腳步聲，他頭也不回，隻是輕輕招了招手，聲音低沉而平靜："來了？坐吧。"
    慕容恪的手瞬間按在劍柄上，目光警惕地環顧四周，生怕有埋伏。
    然而，山林寂靜，唯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皇叔這是唱的哪出？"慕容恪冷聲問道，語氣中帶著戒備。
    禹王輕笑一聲，月光下，他的鬢角已經全白，麵容比上次相見時蒼老了許多。
    他緩緩抬頭，目光平靜得近乎淡漠："放心，就我一個人。"
    他的聲音很輕，卻莫名讓人心頭一緊。
    蘇明玉的目光落在墓碑上斑駁的字跡——"杜氏飛燕之墓"。
    她心頭一震，終於明白為何禹王會獨自來到這荒僻的山林。
    夜風拂過，帶著初秋的涼意。
    蘇明玉站在慕容恪身側，看著禹王佝僂的背影，心中泛起一絲複雜的情緒。
    這位曾經意氣風發的王爺，如今鬢發全白，眼中再無昔日的鋒芒，隻剩下無盡的疲憊與蒼涼。
    "這裏是她的墓葬。"禹王的聲音沙啞低沉，手指輕輕撫過墓碑上的刻痕，"辰帝褫奪了她的封號，連皇陵都不讓她入。
    她和我們的孩子，就被草草埋在這裏。"
    慕容恪沉默不語。
    他從未想過，禹王竟會獨自來此祭拜。
    "皇叔，"慕容恪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而冷靜，"你可知你今日來此意味著什麽？"
    禹王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端起一杯酒，緩緩灑在墓前。
    酒液滲入泥土，無聲無息。
    "我這一生，做了許多荒唐事。"禹王忽然笑了，笑聲中帶著自嘲。
    "所有人都以為我是為了皇位，可實際上，"他的手指微微顫抖，"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
    蘇明玉心頭一緊。
    她曾聽慕容恪提過，禹王與杜皇後青梅竹馬，情投意合。
    可後來是辰帝借助母族勢力強娶杜飛燕，生生拆散了他們。
    "當年，我本可以帶她走。"禹王的聲音越來越低，仿佛在自言自語，"可那時候我退縮了。
    他忌憚我，我自請前往封地。
    我以為時間會衝淡一切，我以為我會慢慢接受我的弟弟奪走我愛。
    我還以為她會在宮中安穩度日。"
    他的手指深深摳進泥土，"可我錯了。"
    慕容恪的目光落在禹王身上，心中思緒翻湧。
    他曾以為禹王的野心是權力，卻沒想到，這份執念竟源於一段無果的愛戀。
    "皇叔，"慕容恪沉聲道，"母後或許曾經愛過你，但身處權力的中心，她若是隻顧情愛，怎麽能在深宮中活下來？"
    禹王苦笑。
    慕容恪的聲音冷靜而殘酷，"她與大皇子的謀反，不過是為了自己的野心。
    而你，隻是她手中趁手的一枚棋子。"
    夜風驟停，山林陷入死寂。
    禹王緩緩抬頭，眼中竟是一片平靜。
    "我知道。"他輕聲道，"我早就知道。"
    慕容恪一怔。
    "可我寧願騙自己。"禹王苦笑，"我這一生，愛而不得，恨而不能。
    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笑話。"
    他的手指撫過墓碑，仿佛在觸碰一個遙不可及的夢，“但我甘之如飴。”
    "慕容恪，"禹王忽然喚他，語氣竟帶著幾分釋然，"你比你父皇強得多。
    至少，你敢愛敢恨，皇家沒教會你冷血，你小時候皇叔也沒白疼你。
    至於蘇姑娘的事……
    罷了，我也管不了了，你們自己折騰吧。"
    話音未落，禹王的身體忽然一晃，嘴角溢出一絲暗紅的血跡。
    慕容恪瞳孔驟縮，猛地上前一步："皇叔！"
    禹王擺擺手，緩緩靠坐在墓碑旁，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敗下去。
    "不必緊張……"他喘息著，聲音越來越弱，"是我自己服了毒……與其被他審判，不如我自己了斷……
    我這輩子讓他寢食難安，哈哈，也值了！
    總不能臨死了還要矮他一截！"
    蘇明玉心頭劇震。
    她看著這位曾經叱吒風雲的王爺，此刻卻如風中殘燭，生命正一點點流逝。
    "皇叔！"慕容恪單膝跪地，一把扶住禹王搖搖欲墜的身體，聲音中帶著前所未有的急切，"你何必如此！"
    禹王的目光漸漸渙散，卻仍固執地望向墓碑。
    "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她……"
    他的聲音幾不可聞。
    "若當年……我帶她走……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他的手指無力地垂下，最後一滴淚落入泥土，再無聲息。
    慕容恪僵在原地，手臂仍保持著扶住禹王的姿勢。
    涼風再起，吹散了他眼中的複雜情緒。
    蘇明玉靜靜站在一旁，看著月光下相依的墓碑與逝者，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愛恨癡纏，生死相隔。
    這一場數十年的執念，終究以這樣的方式落幕。
    皇室中人，最怕多情。
    蘇明玉看了看慕容恪，他們的將來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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