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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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晨兩點,盛葳被小腹絞痛從睡夢中疼醒,沒來得及開燈,就從書包裏翻出衛生巾溜進衛生間。
    等處理好之後,她蜷縮在地上拿出盆浸泡睡裙上的血漬,水冰得手指有些發麻。
    半夜的老宅靜得嚇人,所以顯得此刻的敲門聲格外的突兀和驚悚。
    “叩叩叩。”
    張海俠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微微,出什麽事了嗎?”
    “不,我,我洗件衣服而已……”
    她擦幹手上的水,開門後正對上張海俠拎著熱水袋站在麵前,還沒等她問,他就先解釋起來:
    “剛剛下樓喝水,路過你房間,聽見了裏麵有動靜,身體不舒服嗎?”
    至於是不是,隻有他才知道,按照日期他也算到了,但為了確認他還是過來看看。
    “沒事。”她扶著門把手說道。
    張海俠告訴過她說自己的鼻子很靈敏,沒想到耳朵也這麽出奇的敏銳,但是他為什麽會拎著熱水袋來……
    “海俠哥,那個,有止痛藥嗎?我忘帶了,想拿一些……備用。”女孩問道。
    當然有,他正好在思考怎麽提起呢。
    張海俠掃了眼她發白的臉色,突然握住她剛剛浸泡在盆中的手,表情一絲不苟得像是醫生在把脈,眼睫微動,語氣低緩:
    “別碰冷水了,去床上躺著好好休息,我去給你拿藥。”
    趁著他離開的間隙,她又轉身去了衛生間,見泡的差不多了,便三下五除二地手搓洗完,在張海俠回來之前鑽進床裏。
    她也是真把他們當成了長輩,盡管看起來彼此年紀相差並不大,但他們總有種淡淡的壓迫感,比如張海客,又或者張海洋。
    那是一般人很少有的奇特氣質,他們總在不經意間泄露,讓人下意識想臣服。
    張海俠拿來止痛藥和熱水,親自看著被窩裏拱成一團的人吃了之後,才離開。
    應該有人經曆過這種感覺,小腹不算很痛但是又覺得有種墜重感,總是隱隱作痛,讓人煩得迷迷糊糊不想動,直到睡著。
    一覺睡到了中午,起床後去衛生間發現昨晚掛著的睡裙不見了,噔噔噔到處找。
    才發現在晾衣繩上飄著,被烘幹後夾在一眾的男士襯衫中間,衣角還別著夾子。
    午飯應該是刻意調整了食譜,都是肉類和海鮮等蛋白質高的,生理期隻有多吃好的才對身體有用,什麽紅糖之類的都沒用。
    幾人在客廳都做著各自的閑事,看賬本的,低頭搗鼓手機的……
    至於是不是真的閑,隻有他們最清楚。
    陽光曬得讓人犯困,她窩在沙發上,手抱著抱枕,一邊看著林正英的僵屍電影。
    隻是不舒服無聊點開的,隻能說點開之後她很慶幸客廳人多,還是有點滲人。
    當她看得津津有味之時,並沒有注意到他們逐漸微妙難言的神色,堪稱精彩。
    猶如看到熟“人”演戲的尷尬感。
    對她來說,大概也幾乎從沒想過恐怖片會有走進生活的那一天,甚至更恐怖。
    諾基亞經典鈴聲突然劃破空氣。
    一瞬間好像整個客廳都靜謐了,什麽聲音也沒有,突兀的電話吸引了所有注意。
    她坐直身體摸到放著的手機,疑惑怎麽有人給她打電話,還是個北京號碼。
    “是盛學妹嗎?我是陳俞。”
    電話漏出的男聲清亮得像咬了口青棗,散發著青春的氣息,傳入所有人的耳中。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隻覺得空氣似乎瞬間低了幾度。
    明明空調開的也不低,她還怕冷蓋著毛毯,難道是僵屍片生理降溫?
    “…原來是學長,怎麽了嗎?”
    一時間大腦還有點不清醒,細想一會才反應過來這是大學偶然認識的學長,也是跟她同讀過一個高中的同鄉學長。
    “今天開學日,你沒來,我聽你們老師說你休學了?新學期學校又要檢修……”
    “東西,麻煩你幫我扔了吧……”原來今天是開學的時間。
    九月了,她恍然,時間快得她甚至沒有反應過來,爺爺已經不知所蹤一個多月了,她在香港也待了一個多月了。
    同樣的,她要走了,要離開這裏。
    電話那頭傳來慰問:
    “既然你不方便說沒關係,你不是重陽節生日嗎?大學都過一半了才成年的小學妹,我給你寄個禮物吧,好歹是朋友。”
    桌麵突然發出一聲“砰”的清脆,張海客的指節抓住磕在大理石上的瓷杯,他麵不改色地假裝手滑,扯紙擦擦指尖。
    張千軍萬馬一邊悄悄偷聽,脖子都快扭成麻花,還一邊撇嘴,一個沒注意用力將手裏的紙撕開,指桑罵槐:
    “嘖,盡是不靠譜的東西。”
    張海洋倒是依舊在認真擦槍,不過同個位置擦了一遍又一遍,低頭看不清表情。
    張海俠就坐在她沙發的另一邊靜靜聽著,腦子裏早已經選周圍合適的地址。
    雖然不一定能“準時”送到,畢竟郵寄“有風險”,但不能明著讓她難堪。
    張海樓的眼鏡片反著冷光,底下那雙好看的丹鳳眼笑意全無,倒是難得冷臉,叛逆似地將原本靜音的電視逐漸調加音量。
    “不用了,我不在蘇州,現在住在……住在香港。”她不知道該怎麽拒絕他。
    於是求助似的看向客廳的人,原諒她第一次來都是被蒙著眼睛的,基本上也沒怎麽出過門,沒人告訴她這裏的具體地址。
    張海俠抽出張便簽紙推給她:“填這個地址。”指尖在紙上壓出淺淺的凹痕。
    掛斷之後,她也沒有注意到客廳裏其他任何人的反應,隻顧著去亂想該怎麽打算接下來的事,她要說服張海客解除協議。
    身體依舊難受的緊,腦袋照例往沙發一砸,碰到的卻不是意料之中的皮革。
    而是某個堅硬緊實的大腿。
    張海樓也懵了一瞬,他隻是恰好坐在了這,旋即又極快地反應過來,手已經條件反射地按住她下意識起身的動作。
    她出於掙紮剛想抬腿,就被沙發另一側的人用手掌輕而易舉地按住腳踝,充斥著熱度的掌心自然地帶起皮膚一瞬顫栗。
    “別亂動,蓋好。”張海俠及時將手掌撤離,重新覆上毛毯,墊下暖水袋。
    打不過就擺爛嘛,動的這一下抽痛得不行,反正又不是她腿酸,躺哪不是躺。
    他們也不止一次見識到她在某些時刻會有奇怪的愚鈍了,笨笨的,挺好玩。
    “笨蛋,既然話都說到這兒,生日想要什麽?”他低頭問道,嘴角掛著輕笑。
    “沒什麽想要的……”她想要回家。
    “不想要吃蛋糕?禮物呢?”他追問。
    “不喜歡,什麽都不喜歡。”
    她已經提前收到那份禮物了,成年的標誌從來不是十八歲,是學會自我成長。
    “……”空氣瞬間變得凝滯。
    “嗬,小兔崽子偏心啊,別人的要得,我們的就不行,我偏要送,怎麽辦呢?”
    張海樓低頭湊近,還怕眼鏡不小心掉下去,便摘下來隨手掛在了衣領口。
    “關我什麽事,又不是我要來的,你礙著我了,不要說話。”她淡聲道。
    伸手直接將他的腦袋抽遠,一點也不想跟他交流,她越氣,他就湊的越近:
    “我就礙著你,電影有什麽看的,想不想聽哥哥給你點不一樣的鬼故事?那可比粽子可怕多了。”他將滾落的抱枕撿起。
    “張海樓。”張海客發出低聲警告。
    “我想聽真故事,不想聽假的,可是世界上沒有僵屍,也沒有鬼。”
    “嗬,那可不一定哦,那假如世界上真的有,你還遇到了,會不會害怕?”
    他隱晦道,笑裏帶著十足的耐人尋味,其他人也都悄悄豎起耳朵聽著。
    “不知道,應該會吧。”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但覺得自己會怕。
    “千軍哥,既然你是道士,世界上真的有鬼嗎?你見過嗎?”她突然爬起。
    他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沉吟之後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眼裏帶上幾分認真:
    “什麽鬼,都沒有人可怕,當然了,也沒有人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