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利令智昏狼入彀 戲言演罷待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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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上首的完顏塞赫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的笑意,隻是那笑意中卻不含半分暖意,反而像毒蛇的信子,帶著絲絲涼氣:“聽起來,倒像是個不錯的買賣。用你家主子那點殘兵敗將做餌,釣嶽飛這條大魚……若是真能成了,倒也不枉本將多看你一眼。”
    杜充聞言,緊繃的心弦驟然一鬆,幾乎要癱倒在地,連忙強撐著叩首道:“將軍英明神武!此計若成,皆仰仗將軍神威!趙九……趙九他日後定當對將軍感恩戴德,沒齒不忘!”他心中暗暗鬆了口氣,看來這條小命,暫時是保住了。
    “感恩戴德?”博爾術在一旁嗤笑一聲,聲音洪亮,震得帳篷都微微發顫,“趙九那條狗,除了會夾著尾巴逃跑,還會做什麽?他若是真有幾分骨氣,也不至於被嶽飛攆得跟兔子似的,連真定府都不敢待!還想釣嶽飛?怕不是把自己當成了龍肝鳳髓!”
    另一名女真將領,臉上帶著一道新鮮的傷疤,也跟著起哄,語氣中充滿了鄙夷:“就是!咱們塞赫將軍要的是能上陣殺敵的勇士,不是隻會搖尾乞憐的廢物!他趙九要是真有本事,就該自己帶兵去跟嶽飛拚個你死我活,而不是躲在咱們大金的羽翼下,指望咱們替他報仇雪恨!”
    “當初斡離不狼主他們真是瞎了眼,才會扶植這麽個東西!”又有人粗聲粗氣地嚷道,“占著茅坑不拉屎!白白浪費咱們大金的糧草兵甲!”
    杜充被這些女真將領你一言我一語地奚落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汗出如漿。他心中雖然恨得牙癢癢,暗罵這些蠻子粗鄙無禮,但麵上卻不敢露出半分不滿,隻能陪著笑臉,連連稱是:“是是是,諸位將軍教訓的是!趙九……趙九確實不爭氣,讓諸位將軍見笑了。他……他也是被嶽飛小兒的凶焰嚇破了膽,一時失了方寸。不過,也正因如此,他才更需要仰仗塞赫將軍的天威啊!隻要能除了嶽飛這個心腹之患,趙九願為將軍效犬馬之勞,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完顏塞赫擺了擺手,製止了手下將領們的進一步嘲諷。他那雙如同鷹隼般銳利的眸子,再次落在了杜充身上,眼神中充滿了審視與懷疑:“你這條計策,聽起來倒是天衣無縫。不過,本將憑什麽相信,這不是嶽飛那廝將計就計,故意派你來送死的?你們南人,肚子裏彎彎繞繞最多,誰知道你安的什麽心?”
    博爾術也警惕起來,瞪著杜充道:“沒錯!嶽飛那小子,年紀輕輕,卻狡猾得很!上次粘罕大帥不就是著了他的道?你怎麽就能保證,這不是嶽飛的又一個圈套?”
    杜充心中叫苦不迭,這金軍主將多疑,手下將領更是個個不好相與。他連忙賭咒發誓,指天畫地:“將軍明鑒!罪臣對長生天發誓,對大金皇帝陛下發誓,此計絕無半點虛假!若有半分欺瞞,願叫罪臣全家上下,盡數死於亂軍之中,永世不得超生!罪臣……罪臣與嶽飛有不共戴天之仇!當日在真定,若非他苦苦相逼,趙九……趙九又豈會落到如此境地?罪臣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如今有此良機,能借將軍神力,報此深仇大恨,罪臣便是肝腦塗地,也再所不惜啊!”他說得聲淚俱下,情真意切,仿佛真與嶽飛有著血海深仇一般。
    “哼,你們南人的眼淚,比草原上的露水還要不值錢。”完顏塞赫依舊不為所動,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不過,嶽飛此人,的確是本將統一河北的心腹大患。他的神武右軍,也確實有幾分戰力。若能不費吹灰之力將其主力殲滅在野狼穀,倒也不失為一箭雙雕之策。”
    他沉吟片刻,目光在帳內幾個主要將領臉上一一掃過,似乎在征詢他們的意見,但更多的卻像是在自言自語地盤算。帳內一時間靜得可怕,隻有杜充粗重的呼吸聲和火盆中殘餘炭火偶爾爆出的輕微聲響。
    杜充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這最後的決定權,還是在完顏塞赫手中。他的一句話,便能決定自己和趙構的生死,甚至能影響整個河北的戰局。
    終於,完顏塞赫猛地一拍案幾,沉聲道:“好!本將就信你這南狗一次!不過,醜話說在前頭,若是此事有半點差池,或者讓本將的勇士們白白送了性命,本將不但要將你碎屍萬段,連你家主子趙九,本將也會親手擰下他的狗頭,拿去喂狼!”
    “罪臣遵命!罪臣遵命!”杜充如聞天籟,連連叩首,聲音因激動而顫抖,“請將軍放心!罪臣定當竭盡全力,務必讓嶽飛那廝有來無回!死無葬身之地!”
    完顏塞赫冷哼一聲,眼神中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輕蔑:“就憑你手下那三千歪瓜裂棗的殘兵敗將?他們能頂什麽用?莫不是想讓本將的鐵騎給你當擋箭牌,去消耗嶽飛的箭矢?”
    杜充心中暗罵這些女真蠻子貪婪成性,得了便宜還賣乖,臉上卻不敢露出半分,依舊諂媚地笑道:“將軍息怒!將軍說笑了!罪臣那些兵馬,怎敢與將軍麾下虎狼之師相提並論?他們……他們不過是用來引誘嶽飛小兒上鉤的香餌罷了,死不足惜!真正的主力,還需仰仗將軍的神勇!隻要將軍在野狼穀設下天羅地網,待嶽飛一頭鑽進來,罪臣那些人馬,便是死傷殆盡,也絕無半句怨言!隻求能為將軍除去心腹大患,為大金掃平河北盡一份綿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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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你還有些自知之明。”完顏塞赫似乎對杜充這番“識大體”的表態還算滿意。他轉向博爾術,沉聲吩咐道:“博爾術,你明日點齊本部五百鐵騎,跟著這條南狗去看看。記住,隻在遠處給本將盯緊了,莫要輕易暴露行蹤,更不可擅自出手。本將倒要好好瞧瞧,他趙九的兵馬,是如何‘引誘’嶽飛的。若是他們敢耍什麽花招……”完顏塞赫眼中凶光一閃,“你知道該怎麽做!”
    博爾術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森森白牙,蒲扇般的大手重重一拍胸甲,甕聲甕氣地應道:“遵命,將軍!末將最喜歡看這種狗咬狗的戲碼了!若是那南狗敢不老實,末將第一個擰下他的腦袋給您當夜壺!”
    杜充聽聞博爾術這粗鄙不堪的言語,以及那毫不掩飾的殺意,心中不由得一寒。這博爾術凶名在外,性情殘暴,若是真被他盯上,自己想要在其中做什麽手腳,怕是難如登天。但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也隻能硬著頭皮應下。
    “那……那罪臣明日清晨,便率部前往野狼穀左近‘安營紮寨’,張大聲勢,務必將嶽飛那廝引來,恭候將軍天兵降臨,一舉殲滅!”杜充小心翼翼地請示道,生怕再觸怒了這些喜怒無常的煞星。
    “滾吧。”完顏塞赫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像是在驅趕一隻令人厭惡的蒼蠅,“記住本將的話,若是辦砸了……哼!”
    “罪臣明白!罪臣明白!罪臣告退!”杜充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退出了帥帳。帳外微涼的夜風吹在身上,讓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但一想到即將到來的凶險,以及自己這條小命完全捏在這些女真蠻子手中,他又忍不住打了個寒噤,腳下更是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待杜充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帳內一名一直沉默不語,身著漢人服飾,麵容消瘦的謀士才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將軍,這杜充所言,聽起來天花亂墜,但嶽飛用兵,素來以穩健謹慎著稱,他當真會如此輕易地被這些殘兵敗將誘入野狼穀這等險地嗎?此事……是否太過順利了些?”
    完顏塞赫端起桌案上的馬奶酒,呷了一口,嘴角露出一絲不屑的冷笑:“他謹慎?哼,再謹慎的狐狸,也鬥不過經驗豐富的獵手!嶽飛連番得勝,如今又新得了真定府,正是年輕氣盛,誌得意滿,目中無人的時候!趙九那廢物雖然不堪一擊,但他畢竟還頂著個南朝‘皇帝’的名頭,手底下也還有些所謂的‘靖康之師’。嶽飛急於徹底掃平河北,以固後方,向他那汴京的宋官家邀功,豈會放過這個‘一舉蕩平’趙九偽朝的機會?”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令人不寒而栗的狠戾與算計:“更何況,本將何時說過,要完全按照他杜充那條蠢狗的計策行事了?野狼穀……嗬嗬,確實是個不錯的埋骨之地。但究竟是誰的埋骨之地,那就要看……誰的刀更快,誰的心更狠了!趙九這條狗,倒是還有些用處。待除了嶽飛,本將再慢慢炮製他!這河北的千裏疆土,豈容他人染指?!”
    那漢人謀士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忙躬身道:“將軍深謀遠慮,算無遺策,末將佩服之至!此番嶽飛小兒,定然在劫難逃!”
    完顏塞赫得意地放聲大笑,那笑聲在寂靜的夜空中傳出很遠,帶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殘忍與自信。
    而杜充踉踉蹌蹌地逃回自己的臨時營地——如果那幾頂破爛的帳篷也能稱之為營地的話——立刻將汪伯彥、黃潛善等人召集到趙構所在的土坯房內,將方才在金軍帥帳中那番驚心動魄的交鋒,以及完顏塞赫的最終決定,一五一十地稟報了。
    “陛下……主公,”杜充擦了擦額頭上不斷滲出的冷汗,聲音依舊有些發顫,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與後怕,“那……那完顏塞赫……他……他答應了!他答應出兵了!不過……他派了博爾術那個殺人不眨眼的瘋狗,帶五百鐵騎,明日跟著咱們一起去‘布陣’!”
    汪伯彥聞言,眼中精光一閃,撫掌道:“好!好!好!博爾術雖莽,卻正好可以震懾那些潰兵,讓他們不敢臨陣脫逃!隻要塞赫肯出主力,咱們的計策便成了一半!嶽飛小兒,死期不遠矣!”
    黃潛善卻不像汪伯彥那般樂觀,他眉頭緊鎖,憂心忡忡地說道:“隻是……以我等這點殘兵敗將充當誘餌,萬一嶽飛不上當,識破了計策,反而將計就計……或者,那完顏塞赫臨時變卦,坐山觀虎鬥,那我等……我等豈不是白白送死,為他人做了嫁衣?”
    “顧不了那麽多了!”一直沉默不語的趙構,猛地從破舊的木凳上站起身,眼中閃爍著病態的亢奮與孤注一擲的瘋狂,“富貴險中求!不把嶽飛這條眼中釘、肉中刺拔掉,朕寢食難安,一日也不得安生!傳朕旨意,明日清晨,全軍拔營,前往野狼穀!記住,旗幟要多,鑼鼓要響,聲勢要大!朕要讓全河北的人都知道,朕要與嶽飛小兒,在野狼穀決一死戰!朕倒要看看,他嶽飛……敢不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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