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沉甸甸地壓在張家老宅的上空。老宅像是一頭蟄伏在黑暗中的巨獸，散發著神秘而又陰森的氣息。我懷著忐忑又堅定的心情，用力一腳踹向那扇朱漆大門。隨著“哐當”一聲巨響，銅門環上的睚眥獸首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力量驚醒，竟緩緩淌出了黑血。那黑血如濃稠的墨汁，順著獸首的輪廓蜿蜒而下，滴落在門檻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刺耳。
    趙虎緊緊跟在我身後，迅速舉起那散發著強光的手電，光線掃過照壁。刹那間，照壁上那用血畫著的十七個丫鬟人像仿佛被賦予了生命。她們原本呆滯的眼珠開始緩緩轉動，那轉動的速度極慢，卻又透著說不出的詭異。最末那個懷抱嬰孩的畫像，更是傳來了陣陣嬰兒啼哭。那哭聲尖銳而淒慘，仿佛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求救聲，讓人不禁毛骨悚然。
    “寅時三刻陰氣最重。”趙虎焦急地掏出懷表，隻見那懷表的表盤玻璃早已裂成了蛛網狀，仿佛在訴說著它所經曆的滄桑。“必須在雞鳴前找到那麵銅鏡。”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緊迫感。
    手電光如同一條明亮的利劍，劃破了荒草叢生的庭院裏的黑暗。我敏銳地注意到，所有廂房的門窗都貼著黃符。符紙上的朱砂經過歲月的侵蝕，已經褪成了暗褐色。在夜風中，這些黃符發出紙張摩擦的沙沙聲，那聲音就像是有人在耳邊急促地呼吸，仿佛有一雙無形的眼睛正默默地注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正廳裏，那把太師椅上靜靜地坐著一具幹屍。它穿著一件民國長衫，長衫的布料早已變得破舊不堪，上麵布滿了灰塵和歲月的痕跡。右手捏著半塊龍鳳玉佩，那玉佩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顯得格外神秘。當我們小心翼翼地靠近時，幹屍突然緩緩抬起了骷髏頭。它的下頜骨開始開合，發出了老者的聲音：“月娥...把月娥還給我...”那聲音蒼老而沙啞，充滿了無盡的哀怨和思念。
    “是張老太爺！”趙虎突然大喝一聲，迅速扯開幹屍的衣襟。隻見幹屍胸口插著的銀簪，銀簪的表麵閃爍著詭異的光芒。“當年他用孫月娥的女兒煉成子母煞，結果被反噬...”他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絲憤怒和惋惜。
    簪子拔出的瞬間，整座宅院的地麵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開始蠕動。青磚縫隙裏鑽出了無數紅線蟲，它們如同一條條細小的蚯蚓，在空中迅速地拚合，組成了孫月娥上吊那晚的星象圖。我仔細地觀察著星象圖，突然發現北鬥七星的方位，正對應著老李紮紙店的位置。
    “快看！”趙虎突然大聲喊道，他的手電筒照向房梁。懸在正廳中央的銅鏡突然緩緩翻轉，鏡麵映出的不是我們的倒影，而是十七個丫鬟吊死在槐樹上的場景。那場景極其恐怖，丫鬟們的舌頭伸得長長的，眼睛圓睜，仿佛死不瞑目。最末那根枝椏上，孫月娥的女兒正衝著鏡子咧嘴笑——她的嘴角一直裂到耳根，那笑容扭曲而恐怖，讓人不寒而栗。
    銅鏡表麵滲出了黑色黏液，那黏液散發著刺鼻的氣味。趙虎突然痛苦地掐住自己的脖子，他的瞳孔變成了豎瞳。“鏡子不能照！這是往生鏡！”他的聲音充滿了驚恐和絕望。但已經晚了，我的倒影在鏡中突然轉身，後頸上浮現出紙人刺青。那刺青栩栩如生，仿佛隨時都會從我的皮膚上鑽出來。
    “陳警官，你真是個好父親。”鏡中的“我”開口說話，聲音像是老李在戲台上的唱腔，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和嘲諷。“二十年前你把兒子做成活屍傀，今夜該還債了...”那聲音在空蕩蕩的正廳裏回蕩，讓我的心不禁一緊。
    庭院裏的古井突然傳出拍水聲，那聲音清脆而響亮，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突兀。我立刻衝到井邊，用手電筒往下照。水麵倒映的卻不是月亮，而是一口泡在血水中的薄棺。棺蓋上刻著的“西河村”三字正在融化，變成我警號的模樣。那警號在血水中閃爍著，仿佛在向我訴說著一個可怕的秘密。
    “是李勇的命棺！”趙虎迅速將桃木釘甩入井中。水麵突然炸開，血浪裏伸出一隻青灰色的手，那手幹枯而扭曲，指甲長長的，仿佛一把把鋒利的鉤子。它攥著的正是老李那杆煙槍。煙鍋裏的灰燼飄散在空中，組成了一張鎮魂符。那鎮魂符散發著微弱的光芒，仿佛在與邪惡的力量做著最後的抗爭。
    鏡麵突然炸裂，無數碎片懸浮在空中。每片碎片都映著不同時期的我——警校畢業時，我穿著整齊的警服，臉上洋溢著青春的朝氣和對未來的憧憬；妻子難產那晚，我在產房外焦急地踱步，眼神中充滿了擔憂和無助；在紮紙店初見李勇，他那憨厚的笑容和真誠的眼神讓我至今難以忘懷...最後一塊碎片裏，我正將翡翠扳指戴在孫月娥女兒的屍骨上。那畫麵仿佛是一把鋒利的刀子，刺痛了我的心。
    “乾坤倒轉！”趙虎咬破舌尖，噴出血霧。懸浮的鏡片突然調轉方向，映出張家祠堂的密室入口。我們奮力撞開神龕後的暗門，隻聽“轟隆”一聲，十七盞屍油燈同時自燃。那火焰跳躍著，照亮了牆上那幅巨型儺戲麵具。麵具的眼窩處鑲著兩麵銅鏡，左側鏡中關著孫月娥女兒的魂魄，那魂魄在鏡中痛苦地掙紮著，發出淒厲的叫聲；右側鏡裏則是上百個蠕動的胎兒——每個都長著李勇的臉。最駭人的是麵具的嘴巴，那裏含著一口雕花棺材，棺蓋上用金漆寫著我的生辰八字。那生辰八字在金漆的照耀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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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母煞的陣眼！”我毫不猶豫地舉起配槍對準銅鏡。趙虎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焦急和擔憂。“不能開槍！鏡碎魂滅，你兒子就真成孤魂野鬼了！”他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讓我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麵具突然睜開第三隻眼，猩紅的瞳孔轉動著，在地麵投出西河鎮的全息地圖。每個閃爍的紅點都對應著正在發生的命案，而警局的位置正被血潮吞沒。那血潮洶湧澎湃，仿佛要將整個西河鎮都吞噬掉。
    “陳警官，做個選擇吧。”孫月娥的聲音從麵具裏傳出，那聲音冰冷而陰森，仿佛來自地獄的召喚。“用全鎮人的命換你兒子往生，還是...”她的話讓我的心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揪住，痛苦不堪。
    我顫抖著摸到腰間那半塊玉佩。當它與棺中玉佩拚合時，整口棺材突然變得透明，露出裏麵蜷縮的紙人——那紙人穿著李勇的警服，心口插著三根鎮魂釘。那鎮魂釘散發著微弱的光芒，仿佛在守護著紙人的靈魂。
    趙虎突然扯開上衣，露出滿背的往生咒。“你以為我為什麽要接近你？二十年前那場大火，你老婆根本不是難產...”他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絲嘲諷和怨恨。他後頸的刺青突然暴起，化作紙蛇纏住我脖頸。那紙蛇冰冷而滑膩，讓我感到一陣窒息感襲來。
    窒息感襲來的瞬間，棺材裏的紙人突然睜眼。它用李勇的聲音嘶吼：“爸！玉佩是假的！鏡子裏有...”話音未落，麵具的第三隻眼射出紅光，將紙人燒成灰燼。那灰燼在空氣中飄散著，仿佛是一個生命的消逝。
    古宅外傳來密集的腳步聲，那腳步聲越來越近，仿佛是死神的腳步。透過殘破的窗欞，我看見十七個紙人抬著棺材逼近，每個紙人都長著孫月娥的臉。它們手中的引魂幡無風自動，幡尾係著的銅錢叮當作響。那聲音清脆而刺耳，仿佛是死亡的喪鍾。
    “子時到了。”趙虎的瞳孔開始滲血，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絕望和瘋狂。“該讓鎮魂釘歸位了...”他突然將桃木釘刺入自己天靈蓋，腦漿迸裂的瞬間，整座宅院的屍油燈同時熄滅。黑暗如同潮水一般迅速將我們淹沒，無數雙手抓住我的腳踝，仿佛要將我拖入無盡的深淵。當我摸到那麵銅鏡時，鏡麵突然映出妻子臨產那晚的畫麵——產婆懷裏抱著的根本不是嬰兒，而是個貼著黃符的稻草人！那稻草人在鏡中顯得格外詭異，仿佛隱藏著無數不為人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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