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血槐斷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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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蜷縮在潮濕的牆根下,指縫間滲著黑血,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味的腥甜。卯時的晨光穿過槐樹的枝椏,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那些糾纏的枝影竟像極了泛黃古籍上的鎮魂符,隻是此刻每道紋路都在緩緩蠕動,仿佛活過來的咒文正汲取著晨露裏的陰氣。
    老李的槐樹枝在日光中劇烈扭曲,深褐色的樹皮滲出黏稠的液體,像融化的瀝青般滴滴答答砸在地上,接觸地麵時發出硫酸腐蝕般的"滋滋"聲,騰起的白煙裏竟混著燒焦毛發的惡臭。我勉力抬頭,看見趙虎的半透明魂魄正被樹根纏繞,那些暗青色的根須像活物般鑽進他的魂體,每刺入一分,他的身形就變得愈發淡薄。
    "用銀簪刺樹根!"趙虎的聲音帶著哭腔,他的魂體突然轉向我,胸前的警徽已經殘破不堪,"孫月娥女兒的頭骨就嵌在......"話未說完,一根手腕粗的槐樹枝突然從他後背貫穿,枝椏上的尖刺勾住了他的魂火,幽藍的光芒在晨光中明滅不定。
    我下意識摸索褲腳,指尖觸到那截繡著並蒂蓮的鞋麵,鞋尖的銀光在晨露中閃爍——是孫月娥的銀簪!那日在停屍房,她僵硬的手指還緊緊攥著這枚簪子,蓮花紋路裏凝固的血痂,此刻卻像活過來般泛著微光。
    槐樹突然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樹幹上裂開無數細長的血口,滲出的汁液不是水,而是暗紅的血液。我踉蹌著爬向樹根,銀簪在掌心發燙,當簪頭接觸到樹根的瞬間,蓮花紋路突然逆時針旋轉,十七道血光從花瓣間迸發,如離弦之箭般穿透樹身。
    十七聲微弱的驚叫從樹上傳來,我看見每個被血光釘住的地方都浮現出半透明的人影——是局裏的同事!老張的警服肩章還掛著昨晚加班時蹭到的粉筆灰,小王的手腕上還纏著上周抓捕時留下的繃帶,他們的魂魄被槐樹根穿成串,在樹皮下痛苦地扭曲。
    "甲戌年七月十五......"腐臭的氣息突然逼近,我抬頭看見孫月娥的鬼魂從樹洞裏探出半截身子,她的右手已經腐爛至見骨,指縫間夾著的出生證明邊角卷曲,泛黃的紙張上,嬰兒的腳印旁蓋著縣醫院的紅章,"你親手把勇兒塞進樹洞時,可曾想過他是你外甥?"
    樹根突然集體離地,如無數條毒蛇般在空中狂舞,露出底下的骸骨堆。最中央的白骨穿著四十年前的警服,肩章上的銅星早已鏽蝕,懷中抱著的嬰屍皮膚青紫,右手緊攥著枚翡翠扳指,內側的刻痕在晨光中清晰可見——正是我的生辰。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那個暴雨夜,師父讓我把啼哭的嬰兒放進樹洞,說這是"陰養"的秘術,能保孩子一命。我顫抖著摸向脖頸,纏繞的槐樹根正往血管裏鑽,腥臭的黑血順著下巴滴落,滴在骸骨胸前的翡翠扳指上。
    "乾坤倒轉!"我咬破舌尖,將混著毒血的唾液噴向骸骨,老李的慘叫聲突然從頭頂傳來。那個總在值班室煮濃茶的老警員,此刻正從槐樹上剝離,焦黑的皮膚像剝落的樹皮般片片掉落,底下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密密麻麻縫在皮膚上的警用紐扣,每顆紐扣都刻著不同的警號,有些甚至是已經殉職同事的編號。
    手機在口袋裏瘋狂震動,全市警報聲響起的同時,直播軟件自動跳轉。畫麵裏,各轄區的派出所前,平日莊嚴的鎮魂符突然自燃,猩紅的火焰中浮現出扭曲的"殺"字。鏡頭掃過街道,值勤的警員們突然集體僵直,後頸處冒出的槐樹枝椏瞬間長成手臂粗細,帶著尖刺的枝條掃過人群,血花飛濺中,彈幕被血色文字淹沒:"警察殺人啦!他們的眼睛是槐樹皮!"
    "你以為破得了局?"老李的半張臉還黏在樹幹上,剩下的半張臉已經化作樹皮紋理,露出的牙齒卻是人齒,"從第一任所長種下這棵槐樹開始,整個公安係統就是張家的養屍地......"他的聲音突然變成無數重疊的男音,有我熟悉的同事,也有從未聽過的蒼老嗓音。
    銀簪突然脫離我的掌心,在空中畫出複雜的軌跡,落地時在樹根處勾出完整的鎮魂符。孫月娥的鬼魂發出淒厲的嚎叫,雙掌按在槐樹主根上,腐爛的指甲深深陷入樹皮,"明遠,看看樹芯!"
    驚天動地的炸裂聲中,槐樹主幹四分五裂,飛濺的木屑帶著腐臭味,夾雜著泛黃的警用封條,那些蓋著"物證封存"的封條上,朱砂寫的"鎮"字早已褪色,取而代之的是滲入紙紋的血字。樹幹中央,九十九具迷你棺材擺成八卦陣,每具棺蓋上都刻著曆任所長的警號,有些警號我曾在檔案裏見過,屬於幾十年前失蹤的前輩。
    陣眼處,一顆頭骨端坐在青銅托盤上,天靈蓋上插著三根警用鋼筆,筆帽上的警徽早已生鏽。我認出那是師父的鋼筆,筆杆上還刻著他的名字"陳建國"。頭骨突然轉動,空洞的眼窩對準我,下頜骨開合間,傳出的竟是師父的聲音,帶著我熟悉的濃茶味:"當年你在我茶裏下蠱時,可曾想過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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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憶如刀絞,三年前那個冬夜,師父突然性情大變,持刀砍傷同事,我在他的茶杯裏發現了蠱蟲。此刻看著頭骨,我才驚覺,或許那時的師父早已被槐樹吞噬,真正的他早就葬在了這樹芯裏。
    卯時的陽光突然變得熾烈,頭骨在強光中崩解,露出內層的半塊龍鳳玉佩。當我的血滴在玉佩上時,清脆的鳳鳴聲響起,九十九具棺材同時炸裂,被困的魂魄化作青煙升空,其中一道青煙掠過我時,傳來老張臨終前的歎息:"小吳,警徽......擦幹淨......"
    老李的身體在晨光中紙化,漫天飛舞的紙灰突然聚合成張員外的臉,那是縣誌裏記載的清末鄉紳,他的嘴角勾起冷笑:"張家血脈不絕,陰兵借道永續......"話音未落,紙灰被晨風吹散,卻在落地時變成了槐樹葉,每片葉子上都印著警員的照片。
    整棵槐樹在此時燃起青綠色的火焰,火苗中傳出百鬼哭嚎,那些聲音裏有報案人的哀求,有受害者的慘叫,更多的是警員們的怒吼。我踉蹌著爬向警車,後視鏡裏的畫麵讓我渾身冰涼——全市的派出所前,國旗杆正在瘋長,木質的旗杆表麵浮現出樹皮紋理,頂端的五角星漸漸扭曲,變成槐樹瘤的形狀,瘤皮上慢慢凸出五官,竟是局裏每個警員的臉。
    手機突然自動撥打了那個從未存過的加密號碼,接通的瞬間,聽筒裏傳來沙沙的紙頁翻動聲,像是有人在翻看卷宗。我剛要開口,聽筒裏傳來雙胞胎女兒的輕笑,帶著不屬於她們年齡的陰冷:"爸爸,我們在曲陽等你喲~"背景音裏,隱約有鐵鏈拖地的聲音,還有槐樹枝椏摩擦的"咯吱"聲。
    朝陽完全升起的刹那,後備箱突然傳來爆響,我轉身看見警用封條正在自燃,火苗中,每個"封"字都變成了"黃"字,灰燼被風吹向東方,那是曲陽的方向。後視鏡裏,我看見自己的後頸處,不知何時爬滿了細小的槐樹根,在皮膚下形成了一個模糊的警徽形狀。
    警車的引擎突然自動啟動,儀表盤上的時間定格在卯時一刻,而收音機裏,本該是新聞播報的時段,卻傳來嬰兒的啼哭聲,混雜著老槐樹的沙沙聲,像極了四十年前那個雨夜,我抱在懷裏的那個嬰兒的哭聲——原來,從踏入警局的第一天起,我們就都是這棵槐樹的養料,而張家的陰兵借道,從來都不是傳說。
    我握緊方向盤,後視鏡裏,逐漸消失的槐樹下,孫月娥的鬼魂正抱著那具嬰屍慢慢跪下,她腐爛的臉上露出解脫的微笑。而在她身後,槐樹的焦土裏,一株新的槐樹苗正在破土而出,嫩芽上掛著的,是一枚嶄新的警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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