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課稅這才看向雲廚娘，“東西呢？”
    雲廚娘被這一出變故，震驚得目瞪口呆，她緊張地抓著衣袖，麵對苟課稅的詢問，恍然回神。
    “誒，是，苟課稅，幹糧已經準備好了，放在糧窖裏，請隨民女來。”
    苟課稅重新喊了兩個衙役過來幫忙，將幹糧裝上馬車，架著馬車，離開了縣衙。
    不多時，外出的黃縣令和崔錄事等人，回到了縣衙。
    當他們得知苟課稅雷厲風行地將康廚娘下了大牢，他們的表情都麻木了。
    明明是很順利的釣大魚的計劃，卻硬生生被苟課稅破壞了。
    黃縣令看向來複命的衙役，“本官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這位衙役長著一張路人臉，容易令人見之就忘。
    他聽到黃縣令的話，沒有立刻告退，而是期期艾艾地抬頭，說出了他的請求。
    “啟稟黃縣令，卑職入職未到半年，不符合留下值守的條例，卑職原本也想正好回家過年，卻沒想到，經常和卑職一起守門的房子嶽突發惡疾，需要治療，但是，他已經簽署了留守的申請，他昏迷前，懇求卑職給他替班，卑職不想辜負他的請求，懇請黃縣令，讓卑職留下來值守。”
    黃縣令微笑，“當然可以，你去找喬縣丞要申請文書吧。”
    這個衙役沒想到黃縣令竟然這麽好說話，他原本準備的一肚子哀求的話語都沒有派上用場。
    他感激涕零地跪下，謝恩告退。
    “多謝黃縣令寬宏大量，卑職感激不盡，必當盡忠職守。”
    黃縣令頷首，“不必如此，不過，這申請時限快過了，在申時末之前截止，你下去後，幫忙統治一下其他的衙役獄吏，讓還沒有寫申請卻想留守的，盡快去喬縣丞那裏簽署申請文書。”
    “是！卑職必不負黃縣令所托。”
    他激動地告退，快步離開，朝文書處理室的方向而去。
    黃縣令他們原本要回文書處理室，現在倒是不著急回去了。
    黃縣令的腳尖轉了個彎，朝茶室的方向而去。
    他笑道，“正好讓喬縣丞忙一段時間，我們去茶室飲茶烤火。”
    崔錄事和韓典史聞言，互相看了一眼，不禁為喬縣丞默默點了蠟燭。
    他們進了茶室，不僅開始泡茶，還往炭盆上放了一個金屬網架，擺上番薯、花生、橘子，真的開始愉快地搞下午茶。
    崔錄事感受這茶室的暖和，喟然歎曰，“這種悠閑的時光，難得有一回。”
    韓典史，“這還得感謝苟課稅的神來之筆。”
    黃縣令微笑，“不僅如此，能偷得浮生半日閑，是因為有喬縣丞幫忙負重前行。”
    崔錄事表示自己沒有良心，不會痛。
    韓典史，“沒辦法，誰讓苟課稅是喬縣丞的下屬呢。”
    崔錄事聞言，瞳孔震驚，“韓典史，失敬了！你比崔某還沒良心！”
    比不過，比不過！告辭！
    他簡直就是重新認識了黃縣令一番。
    在他們悠閑喝茶的一個時辰期間，陸陸續續來七個役吏，他們都是入縣衙不超過半年，不符合黃縣令收留規定的，他們都是來懇求黃縣令讓他們春假期間，留守縣衙值班的。
    黃縣令見他們都有‘名正言順的理由’，便都同意了。
    等最後一個來請求黃縣令的衙役走後，也快到申時末了。
    崔錄事見門外走廊，沒有了探頭探腦的身影之後，忍不住疑惑。
    問道，“難道這些人都是探子？”
    未免太多了！
    要真是如此，那雲縣簡直被安插探子，安插得像個篩子。
    黃縣令，“並非如此，你方才要是注意觀察他們的言行舉止，就會發現那些探子唱作俱佳，沒有任何破綻。”
    越是完美的偽裝，破綻就越大，
    韓典史，“請黃縣令指教。”
    韓典史：恕我直言！在下都看不出來他們有什麽問題，各有各的理由，不是家貧想賺倍數俸祿，就是不想回鄉，隻想認真辦差！
    全都是正向理由，他隻能看到他們展現出屬於人性的閃光點，看不到任何表演的痕跡。
    黃縣令，“比如最後走的這個，他已經換了趕路的服裝，明顯是偶然聽到風聲，急急忙忙換了衙役的製服，趕過來的，他隻來得及換了一衣服，卻來不及換上皂靴，他穿著布鞋，那鞋子洗得發白，卻還一直穿著，甚至特地在回家之前，換上了，說明這雙鞋子，是他非常在意的人，給他做的，即使已經舊到能肉眼看得出來，但他還是舍不得換掉。但右腳鞋麵的尖端，還是有微末的泛黃之色。而他的理由很簡潔，是聽到可以不夠條件的可以特別申請，所以才過來的，他上前行禮的時候，帶著苦澀的藥香味，他的手指全都是凍瘡，指甲上帶著經常采藥才會有的痕跡，再結合他鞋麵上的汙跡，說明他家中有人生了重病，需要服用大量的草藥治療，這也能解釋，以他的俸祿，卻連手套都沒有帶，連鞋子也不換新的，他攢的俸祿全部花在治療家人醫藥費上，而這個重病的人，就是給他做鞋子的人，那鞋子的款式是五六年前的花樣了，而他現在不過及冠的年紀，所以這個人，必定不是他的妻子，應當是他的母親。”
    聽完黃縣令的推理，崔錄事莞爾，他已經不會再因此露出任何震驚的神色了。
    比較少在黃縣令審訊犯人時跟在其身側的韓典史，難得見到黃縣令的推理，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他耳朵聽進去了，但是腦子還沒反應過來！
    說得太快了！
    韓典史舉手，“卑職申請，再聽一遍！”
    黃縣令看向崔錄事。
    崔錄事拿出自己速記的草稿遞給韓典史，“筆記借你一觀，不客氣。”
    做筆錄，做習慣了，當黃縣令開始長篇大論的時候，他就沒忍住，掏出炭筆和宣紙，狂記。
    韓典史震驚地看著崔錄事給他的筆錄草稿，忍住想要喊出內心髒話的洪荒之力！
    “崔錄事，你強。”
    我走！
    這一屋子，隻有他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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