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水牛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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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風在最層高的寫字樓天台呼嘯而過,將散落的煙蒂卷到半空。
水牛跪在防水瀝青鋪就的地麵上,膝蓋早已被粗糙的顆粒磨出血痕。他壯碩的身軀像座正在融化的肉山,冷汗把花襯衫浸得透濕,布料緊貼在啤酒肚上。
戴著鴨舌帽的男人坐在天台圍欄上,兩條長腿隨意晃蕩。
黑色風衣下擺在風中獵獵作響,像是死神展開的翅膀。他指尖翻轉的彈簧刀泛著冷光,和小迪的那把一模一樣。
“我知道錯了...”水牛的聲音帶著哭腔,額頭重重磕在水泥地上,“我發誓再也不碰那玩意兒了!”
男人用刀尖挑起水牛的下巴。月光從雲層縫隙漏下來,照亮水牛浮腫的臉上縱橫交錯的淚痕。
口罩後的聲音低沉而平靜:“戒毒所牆上都寫著呢,這東西啊...”刀鋒輕輕劃過水牛的喉結,“隻有零次和無數次。”
遠處商業區的霓虹燈突然變換顏色,將兩人的影子投在蓄水箱上,扭曲成詭異的形狀。
水牛突然抓住男人的褲腳,手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我爸媽七十多了...小女兒才上幼兒園...”
彈簧刀“哢嗒”一聲彈回鞘中。男人俯身湊近水牛耳邊,呼出的白氣在夜風中瞬間消散:“放心…”他拍了拍水牛油膩的臉頰,“孩子學費有人供,你老婆...也會有人照顧。”
水牛的瞳孔驟然收縮。樓下的車流聲隱約傳來,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召喚。
僵持了足足三分鍾,水牛突然發出夜梟般的慘笑。他搖搖晃晃站起來,西裝褲襠部不知何時已經濕透,在褲管留下深色水跡。
“我自己來。”這三個字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男人退後兩步,風衣下擺掠過地麵堆積的雨水。水牛最後望了一眼家的方向——城市另一端某個亮著暖黃色燈光的窗戶。
然後他笨拙地爬上護欄,像頭被宰前的生豬般發出最後一聲嗚咽,縱身躍入深淵。
“砰——”
十五秒後,遠處街道傳來悶響。緊接著是此起彼伏的汽車警報聲。
男人慢條斯理地整理手套,把彈簧刀放回內袋。
轉身時,他瞥見水牛留在護欄上的半截拇指,那家夥跳下去前抓得太用力,指甲都翻了起來。
電梯下行的三十八秒裏,他盯著鏡麵轎廂裏自己的倒影。
鴨舌帽簷投下的陰影完美遮住了眼睛,隻有口罩上方露出一道猙獰的疤痕,像條蜈蚣趴在顴骨上。
寫字樓後巷彌漫著垃圾發酵的酸臭味。男人掏出手機,撥通通訊錄裏唯一沒有備注的號碼。
“搞定了。”
沒等對方回應就掛斷電話。他抬頭看了眼天空,殘月不知何時已被烏雲吞噬。第一滴雨落在口罩上時,黑色身影已消失在錯綜複雜的小巷深處。
水牛的死,警方那邊最終以“自殺”結案,但道上的人都知道,這種事怎麽可能這麽簡單。
神龍娛樂城頂層的“888”房間裏,雪茄煙霧在水晶吊燈下形成淡藍色的霾。
龍王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擊紅木扶手,震得茶杯裏的水麵泛起細微漣漪。他身旁的龍媛正在塗指甲油,鮮紅的刷頭掠過指甲蓋,像在給十把微型匕首開刃。
“哢嗒”一聲,房間的門被推開。龍白走了進來,鞋底沾著些潮濕氣息。他彎腰時,後腰處的槍套在西裝下若隱若現。
他在龍王耳邊低語,聲音剛好能讓龍媛聽見。
龍王鼻腔裏哼出個模糊的音節,指節突然重重叩在扶手上:“水牛死了,堂口不能一日無主。”紫檀木茶幾上的功夫茶具隨著震動叮當作響。
龍白像座雕塑般立在原地:“各堂口的話事人都在觀望。東星斑已經派人過去水牛的場子“幫忙”了。”他故意在最後兩個字上咬了重音。
“讓阿驍先頂著?他離得比較近。”龍王眯起眼睛,這個動作讓他眼角的刀疤皺成蜈蚣狀。
“山鬼驍和水牛的關係不和,而且他的立場尚不明確,”龍白搖頭時,金絲眼鏡閃過冷光,“我認為,還是得再找一個值得信任的人。”
指甲油刷突然掉在大理石地麵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龍媛吹了吹未幹的指甲,十指張開像朵綻放的紅玫瑰:“我倒有個人選。”
龍王太陽穴上的青筋跳了跳:“要是是王兵的話,可以不用說了…”
“我啊。”龍媛打斷父親的話,舌尖輕輕舔過下唇新打的唇釘,“我來坐這個位置。”
空氣瞬間凝固。龍白眼鏡後的瞳孔猛地收縮,他看見龍媛今天特意穿了高開叉的旗袍,布料下若隱若現的大腿內側。
“胡鬧!”龍王一掌拍在茶幾上,震得茶寵貔貅翻了個跟頭,“不是說了,不讓你瞎摻和這些事嗎,讀你的書就好了!”
龍媛不緊不慢地擰緊指甲油瓶蓋:“爸,您看現在會裏誰合適?”她突然笑了,“您都敢把堂口交給嗑藥磕到大小便失禁的人,為什麽不能交給我呢。”
龍白突然上前半步:“會長,大小姐說得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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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王瞪了龍白一眼:“怎麽連你也跟著瞎胡鬧…”
他搶在龍王發怒前快速補充,“可以先讓大小姐掛名代理,這樣既能穩住局麵,又能震懾住其他人。”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這樣一來,我們可以再慢慢挑選人選。”
龍王粗重的呼吸聲在包廂裏回蕩。窗外突然傳來樓下賭場的歡呼聲,某個幸運兒剛剛中了老虎機大獎。
他伸手去摸核桃,卻發現自己的手指在微微發抖。
“三個月。”最終他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雪茄被攔腰剪斷的聲音像子彈上膛,“你隻需要管理好現狀,千萬不要去碰那些生意!”
龍媛已經站起身,高跟鞋踩過木地板。她靠在父親的肩膀上,“知道啦,正規生意嘛。”轉身時旗袍開叉處寒光一閃,“我這就去接收水牛的賬本。”
當包廂門重新關上時,龍白發現自己的襯衫後背已經濕透。龍王正盯著牆上那幅《猛虎下山圖》,畫中老虎的眼睛在暗處泛著詭異的紅光。
“暗流湧動。”老人突然說,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定要保證媛媛的安全!”
龍白低頭稱是。
與此同時,身處拳館的我們,依然是憂心忡忡。但說實話,擔心的隻有我和王兵,大頭和雷子則是在一旁研究著拳路。
我們倆也不打算將這些事告訴給他倆,以他倆衝動的性格,八成會直接衝去和大何兄弟拚命。
“第七套連招還是銜接不順。”大頭甩了甩手腕,汗珠飛濺在水泥地上,“腰馬發力點不對。”
雷子抹了把臉上的汗,“再來!我就不信這個邪了。”
他們的對話飄進耳朵,卻像隔著一層毛玻璃。我轉頭看向茶桌,王兵正對著手機屏幕皺眉,熒光把他眼下的青黑照得發亮。
茶已經續了三泡,顏色淡得像白開水。
“叮——”
手機鈴聲突然刺破沉悶的空氣。
王兵瞥了眼來電顯示,指節在“大小姐”三個字上方懸停了兩秒才劃開接聽。我假裝看著書,耳朵卻豎得老高。
“嗯...明白...明天準時到。”
通話不超過二十秒,但王兵放下手機時,茶桌上的水漬倒映出他扭曲的笑容。他摸出煙盒,打火機"哢嗒"響了三次才點燃。
“水牛死了。”煙圈從他齒間緩緩溢出,“說是自殺,從樓上摔下來,摔成了肉餅。”
我手裏的書“啪”地掉在地上。這個結局既在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我們盤算過無數種上位的方式,唯獨沒算到堂口主的位置會以這種方式空出來。
“死無對證...”我聽見自己幹澀的聲音,“這招夠絕。”
王兵突然把煙頭摁滅在煙灰缸裏,我們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
水牛是死是活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屁股底下那個位置。那個能讓我們不用再躲刀手、能在神龍會挺直腰杆說話的位置。
“兵哥,”我喉嚨發緊,“現在堂口群龍無首...”
“沒戲了。”王兵打斷我,“明天新的堂口主就來接手,讓我們去寫字樓接待。”
我張著嘴,舌尖嚐到鐵鏽味——不知何時咬破了口腔內壁。窗外突然傳來摩托車引擎的轟鳴,由遠及近又漸漸消失,像某種嘲弄。
“空降啊…”我盯著茶渣在杯底擺出的詭異圖案,“是龍王的哪個心腹?”
王兵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明天就知道了。”他起身時帶翻了凳子,巨響驚飛了窗外棲息的烏鴉。
大頭探頭進來:“咋啦?出什麽事了?”
我和王兵都沒說話。雷子擦著汗走過來,視線在我倆之間轉了個來回,突然咧嘴一笑:“喝茶被燙到了?”
沒人接話。掛在牆上的老式時鍾突然敲響,時針分針在十二點重合,像把雪亮的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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