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晨與言辭對視一眼，隨後彎下腰架起胳膊，雙手交疊抵在麵前。
    “她不帶你走，你甘心如此？”
    言辭無所謂的翹起二郎腿“想得到她的愛，這點代價是必須的。”
    先晨歎了口氣“這局暫且算你贏了。”
    言辭溫柔的笑了一聲說道“這局從她宣布開始的那一刻起，所有在乎她的人最後都會輸得一敗塗地，隻是我更慘一些而已。”
    “你覺得你是什麽？工具？還是她真正的愛人？”
    言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片刻沉默後，他才又開口說話“她已經把她的計劃告訴我了，從她帶著神諭降世的那一刻起，全世界都成了她的工具，而她最終要做的事，就是成為世界的工具，可即便如此，你能說她所做的一切和她這位神明沒有任何可取之處嗎？”
    先晨反駁道“她是最合格的神明。”
    “所以我是否是個工具重要嗎？我要的是她的感情，即便她利用我，我也要在她心裏有一席之地，你能嗎？”
    先晨不敢說，她可是神，他從未有過這種想法，也絕不敢有。
    言辭低下頭，他看著地板上燈光的倒影，心裏也有些模糊不清。
    “她在留下拯救世界的宣言後就吞掉了樂神的世界，那世界隻是個試驗品，她隻是決定了那麽做，卻並未想那麽多，所以才導致事態發展超乎她的預料，她因為腦中的世界過於嘈雜而迷失了自己，喪失了記憶還弄丟了神權，隻給自己留下一個要維護世界秩序的念頭，起初我並不理解她為什麽要把這個念頭單獨留下來並且執行到底，昨天聽過她的計劃後，我可能明白了。”
    先晨並不了解計劃的全貌，他隻能聽著言辭繼續說下去。
    “她計劃以超任務的方法來屏蔽那位大人對眾世界的觀測，以此來製造一種世界已經不存在了的假象，可如果要進行一個有序的物品位置置換，首先要有的就是兩個不同的容器，如果現在裝有所有世界的容器是這片星係，那另外的容器要從何而來？”
    先晨大概明白他所說的意思。
    “虛無空間可以容納亡魂與往生世界的死神就是最好的容器。”
    言辭點點頭“正是這樣的道理，隻是戲劇性的是她是死神，清掃世界的任務她也不得不接下，在這種情況下，她還是心甘情願的選擇了成為容器，另外兩位行權神一直都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會在暗處給她提供助力，她最深的執念為何是維護世界秩序？我猜大概因為，她身為一個容器最基本要做到的，就是保持所容納的世界不受損害。”
    先晨更加沉默了，他的十指收緊，心也緊跟著揪了起來，死神到底是以什麽樣的心態在幾千年的時間裏備受辱罵與指責卻還堅持初心的？她到底還打算為這些舊世界付出多少代價？
    言辭繼續說道“她說的那些道理我都明白，但我不明白的是，她的計劃為什麽會延遲到千年後的現在才徹底開始執行，到底還差些什麽？”
    先晨搖搖頭“可能有些事在她失憶後也非她所願，而且還有另外的問題，哀神到底在做什麽？雖說他們都不清楚死神的根本計劃，但也不至於因為恨她吃了自己的同胞，所以就以摧毀世界的方式來給她找麻煩吧？他為什麽要做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
    言辭也搖搖頭“我不清楚，恨她的人還有很多，大多數人都對死亡抱有恐懼心理，從她被那位大人創造出來開始，她就從未受到過公平的待遇，甚至要因為她自己無法選擇的外形被虛無生物嫌棄，不過我想她早就不會在意那些看法了，不管哀神意欲何為，隻要與她作對，他就是我的敵人。”
    先晨淡然的點點頭，確實，她不像是會在意別人意見的神，生神曾是最在乎她的存在，他知道計劃的全貌，定然是極不情願接受的，可連他都沒有成功攔住死神的決定，可想而知死神有多特立獨行，也難怪她從不收隨從，對她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世界的容器……你知道她到時候會變成怎樣的存在嗎？”先晨問道。
    言辭眯起眼睛咬緊牙關，說出了自己最不想接受的猜測“存在？剛才在她說出為她留下這句話的一瞬間，我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僅僅是吞噬一個世界就已經讓她神力損失嚴重，可世界還有成千上萬個，她想進行這個計劃，恐怕要付之全部理智。到那時，世界不再是世界，身為容器的她即是世界，她一直在強調要靠我們自己的力量來拯救世界，一直在勸世人努力活下去，這隻能是因為總有一天，她會因為神力和理智耗盡再無保護世人的能力，她需要有足夠多也足夠強大的人在她消失之後來替她維護世界的秩序，她請求我們為她留下，可這根本就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大千世界。”
    先晨感覺渾身的血都涼了一瞬，死神就是個瘋子，不顧一切的瘋子，從她現世的那一刻起，她就做好了付出一切代價的準備，回想起她之前說的瘋言瘋語，竟沒有一句是毫無指代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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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帶著末世預言來，卻奔著救世的目的去，舍棄一切，隻為給眾世界求得一絲希望，就像言辭說的，大家都是她工具，而她是世界的工具。
    “她說過，人要活的自由才好，也說過，往後的世界不再有神明，除了我們這些外來者，世間所有的靈魂都會被定期打亂，再隨機分配進不同的世界，她需要我們這些不會損失記憶的存在來把她的念頭執行下去。”
    先晨眯起眼睛“夠了，我不想再聽下去，她在世間一路走來，除了生神竟然沒有任何人試圖阻止她，我不相信幾千年裏她隻在這個世界保留過這麽多記憶，可之前為什麽沒人試圖挽留她？”
    “所以真的有人愛她嗎？”
    先晨琥珀色的瞳孔震顫一瞬，真的有人愛她嗎？他們敬仰她，害怕她，憎恨她，又或者把希望寄托於她，等著她一次又一次的蘇醒，可這世間誰又真的愛過她？
    想到這裏，先晨猛的抬眼看向言辭“你這麽做是不是太卑鄙了？！”
    言辭苦笑一聲“是你遲鈍，現在才反應過來，我早就告訴過你，隻是想跳槽的話，死神隨從這個崗位不適合你。”
    先晨更討厭言辭了，比起職場對手的敵意，這次的討厭讓他有些無力。
    遠處樓梯拐角的陰暗處，方諾聽著兩龍的對話，也苦澀的笑了笑。
    原來她在掉下懸崖那一刻看到的未來，竟然是這種意思嗎？她以為死神會處理好一切，帶她去到新的世界，可沒想，那開滿花朵飛出蝴蝶的夢幻之處，竟然是死神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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