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陳淑婷的情緒完全崩潰了。
    她抱著胳膊，大聲哭了起來，嘴裏不停說著那天發生的事。
    祁同偉靜靜地聽著，一句話也沒插。
    陳淑婷從後視鏡看到一輛銀灰色麵包車，當時沒太在意，誰能想到它突然撞了過來。
    哭了快半小時，她的情緒才漸漸平複下來，眼睛又紅又腫，又坐直了身子。
    “祁同偉，你覺得人的直覺靠譜不？”
    “我隻信證據。”
    祁同偉的回答很幹脆，典型的直男風格。
    “我沒有證據。”
    陳淑婷一邊擦眼淚一邊搖頭：“但我確定，撞我們的就是高啟盛。”
    “你親眼看到了？”
    祁同偉驚訝地問。
    “對，我看見了。”
    這是她第一次這麽確定地對外說出來。
    “雖然就那麽一眨眼的工夫，但我從車窗裏認出了那是高啟盛的眼睛。”
    “他化了妝，戴了帽子，還貼了胡子……”
    “自從曉晨走後，我每晚做夢都能夢見那雙眼睛。”
    “剛開始沒想到是誰，出院那天才突然明白……”
    “就是高啟強的弟弟高啟盛，沒錯。”
    陳淑婷此刻情緒激動，她說的話就算對著警察也算不上證據。
    祁同偉不確定她說的是真是假。
    他回過神來，歎了口氣說：
    “我來找你，一是看看你，二是想告訴你這些事……”
    “現在的京海，不是你能摻和的。”
    “以後估計沒人敢再招惹你了。”
    “不過你也不要惹事，要是發現什麽，給我打電話，或者通知京海刑警隊。”
    “別的事別自己亂來。”
    “高啟強兄弟已經被我們盯著了……”
    “要是真想給兒子討個公道，別瞎折騰。”
    陳淑婷聽後心裏一陣溫暖，想也沒想就用力點點頭。
    “嗯，我不會的。”
    “祁同偉，你知道嗎？在我心裏，你一直像神一樣。”
    “我不是開玩笑，因為你是我唯一信得過的警察……”
    “我在等你回來，不然那場車禍，我連一個字都不會提。”
    “你想讓我信任京海刑警隊？有什麽理由？”
    “京海換了領導，可為什麽趙瑞龍在京海還是那麽囂張？”
    “這些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除了你，我對誰都不放心，你知道嗎？”
    “你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陳淑婷的服從和配合，遠遠超出了一般的關係。
    祁同偉意識到該適可而止。
    他有點笨拙地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灰，說道：
    “話都說清楚了，我該走了。”
    說完就往外走。
    才邁了兩步，陳淑婷突然從後麵撲過來，抱住他的腰。
    520那天，
    “別動啦，就讓我抱一會兒嘛，好不好？就一會兒！”
    陳淑婷說著，閉上眼，靠在他背上，沉浸在這一刻。
    祁同偉頓時傻了。
    陳淑婷用力摟著他，祁同偉想掙脫，但胸口傷口疼得厲害。
    “放開！”
    祁同偉無奈，臉黑沉沉地說。
    “陳淑婷，我能來見你，還是把你當朋友。”
    “你要是這樣，真會被別人笑話的。”
    可現在的陳淑婷，從這個男人那裏感受到了溫暖，感到特別安心。
    她閉著眼，眼淚直流，腦袋埋在他的背上，小聲嘀咕：
    “為什麽？就因為我是個寡婦？”
    “因為有女朋友了。”
    祁同偉冷冷地回答：“聽明白了吧？”
    聽到這話，
    陳淑婷的手突然像被電擊一樣鬆開，瞪大眼，仰頭看著他。
    她喜歡祁同偉，這很正常。
    在她看來，哪個女人會不喜歡優秀的人？
    男未婚女未嫁，主動表白沒什麽不對。
    祁同偉不喜歡她，那是他的事情，她努力爭取也是應該的。
    但當他說有女朋友時，局麵完全不同了。
    陳淑婷隻是想得到愛情，並非看低自己。
    她含著淚看著他離開，臉上寫滿了震驚、害怕，還有些尷尬。
    “你……什麽時候有的女朋友？我怎麽不知道？”
    祁同偉低頭看著她，心裏挺高興。
    陳淑婷沒讓他討厭，他微微一笑說：
    “私人問題，不用問。”
    “我今天來，是聽說了一些關於高啟強兄弟的事情。”
    “他們比我想的還要複雜，我還沒搞清楚背後是誰。”
    “但肯定不是趙瑞龍。”
    “所以，陳淑婷，你麵對的絕不是舊廠街那個賣魚的小販。”
    白曉晨沒了，你想報仇的話，去找警察。
    如果你想守住建工集團，就讓自己變得更強。
    如果你什麽都不管，我還是這句話，離開這個圈子，好好生活。
    我是個男人，不可能對你沒感覺。
    但我也是一名警察，從石原鄉一路拚到現在，你知道有多少人盯著我看嗎？
    要是我和你有什麽牽扯，我的警察生涯也就到頭了。
    這些話，隻說一次，你懂了嗎？
    陳淑婷很快穩住了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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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明白兩人沒可能後，就再也不會在祁同偉麵前示弱。
    她擦幹眼淚，深吸一口氣，用力點頭：
    “祁警管，抱歉，讓你見笑了。”
    “我不在乎高家那兩個小子耍什麽花招，但如果他們想從我這裏搶走建工集團，就得先踏過我的屍體。”
    “以前我做事瞻前顧後，還想著給白曉晨留條生路。”
    “現在我兒子都沒了，我還怕什麽？”
    “既然你肯跟我說這些，那我也跟你實話實說。”
    “過去的京海，建工集團是龍頭，以後也得是。”
    “我陳淑婷，不比別人差，高家兄弟想怎麽玩，就讓他們試試。”
    “山水集團從我們這搶走的地盤，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說到這兒，
    陳淑婷臉上浮現出前所未有的堅定。
    這個女人，是豁出去了。
    祁同偉有些驚訝，笑了笑。
    “別做違法的事。”
    “我不會違法，但我求你，祁警管，能不能用法律保護我？”
    陳淑婷深吸一口氣說道。
    “之前，我想把集團三成股份賣給山水集團，保全自己。”
    “可我發現，高啟強偷偷跟趙瑞龍勾搭上了……”
    “接著，他又從幾個董事手裏搶了一些股份。”
    “我就明白了，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那就這樣吧，咱們各自努力。”
    這是生意上的事，祁同偉並不在意。
    看到陳淑婷比他想象中更厲害，他心裏稍微輕鬆了些。
    “行，你自己決定，我也該走了。”
    祁同偉真的離開了。
    陳淑婷也沒攔住，站在門口看他大搖大擺地離去。
    他們之間那種微妙的關係，也不是憑空而來的。
    祁同偉曾經被人圍攻，一步步妥協、投降，最後豁出去拚命，才走到今天。
    現在的陳淑婷，讓他想起自己剛來到這個世界時的樣子。
    雖然有係統幫忙，但她在權力間周旋，在夾縫中掙紮，經曆了無數次生死，才有今天的局麵。
    跟鍾小艾不同，
    那個女孩是白蓮花，當她加入時，祁同偉已經在漢東殺出一條血路了。
    祁同偉和高啟強的出身不一樣，就像窮小子碰上了富家女，這條差距沒法輕易抹掉。
    祁同偉明白，在管場和商場上，他必須有自己的隊伍。要是手上沒人，就很難成氣候；沒有勢力，權力就無從談起。就算鍾家或別的領導幫忙給了個職位，真正做事還是得靠人。不然的話，要麽什麽都落不了地，要麽就隻能做個跟班。
    京海對他來說是個翻身的地方，他不想讓別人摻和進來。他要在京海建立自己的團隊，不管是政治還是生意方麵。隻有這樣，他的仕途才穩當。
    要是將來有人想要搞倒他，得好好掂量一下這樣做會帶來什麽後果。祁同偉剛到京海時就考慮過這個問題。他原本想扶持高啟強，可後來發現這兩人跟他一樣，都不喜歡被管束，都有倔脾氣。在他倆實力還不大時，他還能控製，但若有一天高家兄弟壯大起來，他真擔心他們會反過來對付他。於是他打消了這個念頭，開始尋找其他合適的人選。
    像安欣、朱偉這些人都很信任祁同偉，畢竟他帶著他們拚出了成績，也得到了不少榮譽。戰友間的感情有了，接下來就是找個合適的時機提拔他們。不過，這一切都要基於祁同偉自己更進一步才行。單有管職不夠，還要有經濟上的實力，兩者結合才能成為真正的勢力。
    開車回的路上，祁同偉一邊看著京海的風景，一邊想著自己的未來。這些計劃他沒告訴陳淑婷。簡單說，這是為了保護自己。他心裏也沒譜，不知道陳淑婷能不能一直撐住。要是哪天她撐不住了，自己之前和她說得太深太透，結果讓她利用了，那可就麻煩了。
    所以祁同偉得觀察情況，瞅準時機再做決定。在陳淑婷努力的時候，他會適當幫一把，要是她成功了，那是最好的結果；就算失敗了，至少自己不會受到傷害。
    祁同偉從小就吃苦長大，隻信自己。現在一切才剛開始，時間還充足。
    車子不知不覺開到了京海市局附近，祁同偉抬頭看見自己以前租的房子，樓上還亮著燈。他注視了一會兒，看到孟鈺在陽台上走動，像是在晾衣服。她嘩啦嘩啦抖著衣服，想把皺褶弄平。
    孟鈺無意間瞥見樓下，正好跟祁同偉的眼神碰了個正著。
    小丫頭先是一愣，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緩了好一陣子，她才笑著開口：“哎？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路過。”祁同偉朝她揮了揮手，準備離開。
    “等等，別走，我有事找你。”孟鈺趕忙把外套掛好，朝樓下招呼，“真有大事，你上來嘛，真的！”
    天漸漸黑了，冬天的京州，冷意越來越濃。
    快到臘月了，街上滿是裹著羽絨服的人。
    短短幾個月，京州冒出不少新樓盤，建築工人晝夜不停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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