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燈的光暈在蕭景逸瞳孔裏碎成星子。
    他握著雲熙顏的手驟然收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那聲“你媽媽的遺照”像一把淬毒的刀，精準剖開他偽裝了三十年的冷靜外殼。
    雲熙顏的指尖觸到他掌心驟起的薄汗。
    這個總在槍林彈雨式采訪裏從容微笑的男人，此刻喉結劇烈滾動，喉間溢出極輕的顫音：“顏顏，我媽……”
    “景逸。”她反手扣住他手腕，指甲輕輕掐進他腕骨——這是他們私下練過的鎮定暗號。
    宴會廳的喧囂突然變得遙遠，她能清晰聽見他加快的心跳聲，一下下撞在她手背。
    “看我眼睛。”她微微仰頭，眼尾那顆淚痣在燈光下泛著暖光，“你媽媽的東西，我們一定拿回來。但現在，先抓住他。”
    蕭景逸深吸一口氣，西裝下的肩背慢慢繃成一道鐵脊。
    他的目光重新掃向那道黑影時，眼尾的紅已經褪成冷銳的鋒刃。
    “程野動了。”雲熙顏用香檳杯擋住唇形。
    穿藏藍襯衫的程野正端著甜點盤穿過人群，看似隨意地調整角度，卻在經過綠植牆時將袖口的微型對講機按了按——那是張雷給的警用頻道。
    韓冰的腳步突然加快。
    他原本像片飄在氣流裏的羽毛，此刻卻精準避開侍者推車的軌跡，往消防通道方向切去。
    雲熙顏注意到他踩在波斯地毯上的鞋尖——手工定製的牛津鞋，鞋跟沾著極淡的泥點，像是剛從潮濕的地方過來。
    “張隊！”蕭景逸突然提高聲音，舉著香檳杯走向拍賣師，“能請您再介紹下下一件拍品嗎？”這聲招呼像顆信號彈，正在四處巡視的便衣們瞬間有了動作：穿墨綠晚禮服的女便衣假裝踉蹌，撞向韓冰左側的賓客；戴金絲眼鏡的男便衣彎腰係鞋帶，正好擋住消防通道的門禁密碼鎖。
    韓冰的瞳孔縮了縮。
    他在離安全門三步遠的位置猛地停住，轉身撞進身後的人群——那是三個抱著拍品目錄的富豪，其中一個被撞得踉蹌，手裏的紅酒潑了韓冰半幅西裝。
    雲熙顏看見他攥緊的左手，指縫間閃過金屬反光，像是某種利器。
    “保護好顏顏。”蕭景逸的聲音壓得極低，轉身時已將雲熙顏護在身後。
    程野的身影從斜刺裏殺出，手臂橫擋在韓冰胸前：“先生，需要幫忙叫清潔嗎？”他的拇指悄悄頂在韓冰肘彎麻筋上——這是警校學的製敵技巧。
    韓冰突然笑了。
    他的笑聲像碎冰撞在玻璃杯壁，震得程野手背發麻。
    下一秒，他的右手閃電般探進程野西裝內袋，摸出那支微型對講機，反手砸向最近的水晶燈。
    “叮——”
    碎裂的水晶墜子劈裏啪啦砸下來，人群發出尖叫。
    韓冰趁著混亂拽住旁邊侍者的托盤，銀質餐刀、魚子醬罐、香檳杯如暴雨傾盆。
    程野本能地護住頭部，再睜眼時，韓冰已衝進消防通道，安全門在他身後重重關上。
    “封鎖所有出口！”張雷的聲音從對講機裏炸響。
    便衣們像一張突然收緊的網：有人守住電梯口，有人翻窗跳到逃生梯，還有兩個直接撞開安全門追了進去。
    雲熙顏拽著蕭景逸往後台跑，高跟鞋踩過滿地狼藉，發間的珍珠簪子勾住蕭景逸的袖扣，“哢”地斷成兩截。
    “別急。”蕭景逸扯下袖扣塞進口袋，另一隻手始終扣著她手腕的追蹤器，“張隊在通道裏布了熱感應攝像頭。”
    但等他們趕到安全門時，張雷正捏著對講機皺眉：“熱感應顯示他在二樓平台停了三秒，然後……消失了。”他指了指窗外——帝豪酒店背麵是條狹窄的巷子，此刻正停著輛沒掛牌的黑色商務車，後車門還在晃動。
    程野抹了把臉上的魚子醬，從褲袋裏摸出張皺巴巴的名片：“剛才他撞我時掉的。”金漆印的“韓冰”兩個字在路燈下泛著冷光，背麵是串手機號，數字間沾著暗紅的痕跡，像是幹涸的血跡。
    雲熙顏的指尖輕輕劃過那行數字。
    她能聽見蕭景逸在身後壓抑的呼吸聲，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獸。
    “他故意留下的。”她抬頭看他，“用我媽的遺照當餌，引我們主動聯係。”蕭景逸的指節抵著牆麵，牆灰簌簌落在他定製西褲上，“顏顏，我要接。”
    “我和你一起。”雲熙顏掏出手機，指紋解鎖時屏幕亮得刺眼。
    她按下撥號鍵，電流聲順著聽筒爬進耳膜。
    三秒，五秒，十秒——就在她以為對方不會接時，一道低沉的男聲突然響起，帶著砂紙摩擦般的沙啞：“蕭影帝，雲小姐，這麽快就按捺不住了？”
    背景音裏傳來汽車行駛的嗡鳴，還有若有若無的海浪聲。
    雲熙顏和蕭景逸對視一眼，後者的喉結動了動，正要開口，那聲音卻先一步掛斷。
    手機屏幕暗下去的瞬間，蕭景逸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心口。
    他的心跳依然快得離譜，但掌心的溫度透過追蹤器傳來，像團燒得正旺的火：“顏顏，這次，我們不會再讓他跑了。”
    窗外的夜風卷著巷子裏的梧桐葉撲過來，吹得名片上的“韓冰”兩個字輕輕顫動。
    遠處傳來警笛聲，由遠及近，像根緊繃的弦，正等著下一個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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