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簪頭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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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予喬的指尖在泛黃的《骨弦譜》殘頁上輕輕摩挲,墨跡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的光。李偃飛的掌心傳來溫熱的觸感,卻讓她的後背泛起一層冷汗——頁腳那行小楷,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剖開了兩個家族跨越千年的糾葛。
"唐武德三年..."她的聲音在密室裏回蕩,驚起梁上塵埃。殘頁邊緣焦黑如被火舌舔舐,卻仍能辨認出半闕圖譜,七根細線蜿蜒如骨,標注著"商角徵羽"的古譜符號。沈予喬突然想起祖父臨終前的囈語:"莫碰玉簪...沈家的債..."
李偃飛的拇指在她手背上緩緩畫圈,這個安撫的動作讓她想起十六歲那年,他在解剖室為她遮擋血腥場麵時的溫度。"你看這裏。"他另一隻手拿起放大鏡,指向殘頁右下角的暗紋,"這是清音坊的徽記,前隋秘傳的十二弦紋。"
沈予喬瞳孔微縮。作為法醫人類學專家,她曾在敦煌壁畫中見過類似紋路,那是隋唐宮廷樂坊的專屬印記。但此刻殘頁上的弦紋,比壁畫中的多出三根,呈北鬥狀排列。"七弦為骨,三弦為魂。"她喃喃自語,忽然想起武安昌審訊記錄裏的供詞:"聽弦者,以骨為琴,以血為弦。"
密室深處傳來滴答聲,像極了屍檢室裏的水滴計時器。李偃飛鬆開她的手,抽出腰間配槍。這個動作讓沈予喬瞬間回到三個月前的凶案現場——當時他也是這樣持槍護在她身前,而她在受害者後頸發現了新月形淤青。
"別緊張。"李偃飛突然輕笑,槍口轉向牆角,"是自來水管。"沈予喬這才注意到水泥牆滲出的水漬,在月光下勾勒出扭曲的人臉輪廓。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將注意力轉回《骨弦譜》。
"武德三年,沈氏醫官毀坊保民..."她念出聲,殘頁上的字跡突然如活物般蠕動。李偃飛的手按在她肩上,體溫透過白大褂傳來:"我查過地方誌,武德三年確實有醫官沈妙容燒毀清音坊的記載。但所有文獻都在玄武門之變後消失了。"
沈予喬的指甲陷入掌心。她記得父親書房裏那本《隋唐醫案》,扉頁上有祖父的批注:"妙容公遺骨在揚州東陵"。而三天前,她剛解剖了一具無名女屍,其盆骨形態與文獻記載的沈氏族人完全吻合。
"偃飛。"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還記得去年揚州工地發現的唐代女屍嗎?恥骨聯合麵的愈合程度顯示她..."
"二十三歲,生前從事精細手工活。"李偃飛接過話頭,眼中閃過冷光,"更重要的是,她的第七頸椎有穿刺傷,和玉簪案受害者的致命傷一模一樣。"
沈予喬打了個寒顫。玉簪案的三名死者,後頸都插著半支唐代纏枝紋玉簪,傷口周圍有灼燒痕跡。法醫報告顯示,受害者腦幹被某種高頻振動破壞,卻查不出凶器。
"聽弦術。"她低語,指尖劃過《骨弦譜》上的北鬥紋,"通過特定頻率的聲波刺激腦幹,操控神經係統。玉簪隻是載體,真正的凶器是...音波。"
李偃飛點頭,從西裝內袋掏出一個u盤:"國安局剛發來的聲波分析報告。玉簪表麵的殘留物含有磷灰石,能將特定頻率的聲波轉化為機械振動。"他頓了頓,"和二戰時期納粹的次聲波武器原理相似。"
沈予喬接過u盤,突然注意到殘頁背麵隱約有血跡。她用隨身攜帶的魯米諾噴劑噴灑,淡藍色光芒中浮現出半首《後庭花》的詞牌。"商女不知亡國恨..."她念到一半,喉間突然湧上鐵鏽味。
李偃飛的槍再次舉起。這次沈予喬聽清了——密室天花板傳來細微的摩擦聲,像是有人在挪動地磚。她下意識地後退,後腰抵在擺滿古籍的書架上。一本《隋書·樂誌》滑落,露出夾在其中的半張人皮。
"小心!"李偃飛撲過來時,沈予喬已經看到人皮上的朱砂字跡:"沈家後人,血祭骨弦。"她聞到濃重的檀香,緊接著眼前閃過一道銀光。
"砰!"槍聲震耳欲聾。沈予喬被李偃飛壓在身下,鼻尖蹭到他襯衫上的薰衣草香。頭頂傳來重物落地的悶響,帶著腐肉的氣息。
"沒事了。"李偃飛撐起身體,槍口仍對準角落。沈予喬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隻見一個人形輪廓倒在血泊中,四肢扭曲如提線木偶。月光照亮其麵容時,她差點尖叫出聲——那是武安昌的臉,卻長著一頭雪白的長發。
"易容術。"李偃飛踢開屍體,"國安局早該想到,清音坊餘孽不會輕易罷手。"他蹲下身,用鑷子夾起屍體手中的物件——半截玉簪,纏枝紋上還沾著新鮮的血跡。
沈予喬顫抖著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強光掃過屍體時,她發現其耳後有一個新月形紋身,和玉簪案死者的淤青形狀完全一致。"他們在標記目標。"她低語,突然想起祖父臨終前在她後頸留下的那個吻,"偃飛,檢查我後頸。"
李偃飛的指尖劃過她的皮膚,動作輕柔卻帶著刑警特有的精準。"沒有痕跡。"他鬆了口氣,卻在看到她眼底的恐懼時愣住,"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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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予喬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方的胎記。那是一塊暗紅色的印記,形狀赫然是七弦古琴。"這是沈家的族徽。"她聲音發顫,"武安昌說的沒錯,我是沈妙容的後人。"
李偃飛沉默片刻,突然撕開自己的襯衫。月光下,他左胸的疤痕組成同樣的七弦紋。"我父親臨終前告訴我,李家世代守護沈家。"他苦笑,"我們的婚約,是兩個家族千年的約定。"
沈予喬的眼淚奪眶而出。她終於明白,為何李偃飛總是出現在她遭遇危險的時刻,為何他總能破解那些看似無解的案件。"所以你才會報考刑警學院,才會調來這個專案組..."
"噓。"李偃飛吻去她的淚水,"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他指向密室深處,那裏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暗門,門縫裏透出幽藍的光,"《骨弦譜》的下半卷,應該就在裏麵。"
沈予喬擦幹眼淚,從法醫工具箱裏取出微型手電筒。暗門後是一條向下的石階,潮濕的空氣中彌漫著腐朽的木香。她數到第十九級台階時,腳下突然踩到什麽東西——是一具蜷縮的骸骨,懷中抱著一個檀木匣子。
李偃飛用槍托敲開匣子,裏麵是半卷《骨弦譜》,以及一封用蠅頭小楷寫的血書:"予喬吾孫,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沈家的詛咒已延續千年。毀掉骨弦譜,莫信李家..."字跡在手電筒光中逐漸消失,最後隻剩一個模糊的"危"字。
沈予喬的手劇烈顫抖。她認出這是祖父的筆跡,卻不明白為何信中要她提防李家。李偃飛的呼吸聲突然變得沉重,她抬頭看去,發現他正盯著血書,眼中閃過從未有過的狠厲。
"偃飛?"她試探著喚他。李偃飛猛地轉身,卻在看到她的瞬間恢複如常。"沒事。"他接過血書,"先出去,這裏不安全。"
返回密室時,沈予喬發現武安昌的屍體不見了。地磚上的血跡卻還在,像一條蜿蜒的紅線指向某處。李偃飛突然握緊她的手:"快走!"
他們衝上地麵時,天已微亮。晨光中,沈予喬看到市局大樓的玻璃幕牆映出兩個身影——一個是她自己,另一個,是穿著警服的李偃飛,卻長著武安昌的臉。
"偃飛?"她驚恐地後退。李偃飛的麵容開始扭曲,皮膚像融化的蠟般剝落。真正的李偃飛從陰影中走出,槍口對準假李偃飛:"別動,清音坊的餘孽。"
沈予喬這才意識到,剛才在密室裏的李偃飛是假的。她看向真正的李偃飛,卻發現他左胸的疤痕消失了。"這是..."
"易容術。"李偃飛冷笑,"國安局新研發的仿生皮膚。"他轉向假李偃飛,"說,你們的幕後主使是誰?"
假李偃飛突然露出詭異的笑容。他張開嘴,發出尖銳的嘯聲。沈予喬感到一陣眩暈,後頸的胎記開始發燙。她踉蹌著扶住牆壁,看到假李偃飛的耳朵裏爬出細小的銀色蟲子,朝著她的方向蠕動。
"閉眼!"李偃飛撲過來時,沈予喬已經聞到了臭氧的味道。一聲巨響後,她睜開眼,看到假李偃飛的屍體倒在血泊中,耳旁殘留著微型爆破裝置的碎片。
李偃飛扶起她,眼神複雜:"對不起,剛才在密室裏我不得不演戲。國安局懷疑內部有奸細,所以..."
"我明白。"沈予喬打斷他,"但我們得盡快破解《骨弦譜》,否則下一個受害者可能就是..."
"是你。"李偃飛接過話頭,"國安局已經查到,清音坊的目標是集齊七名沈氏後人,用他們的骨血重鑄骨弦。"他頓了頓,"而你,是最後一個。"
沈予喬望向遠處的天際線,朝陽正從東方升起,將城市染成血紅色。她握緊手中的《骨弦譜》殘頁,突然想起祖父常說的那句話:"醫人者,先醫己心。"
"我們得去揚州。"她堅定地說,"東陵裏有沈妙容的骸骨,或許能找到破解之法。"
李偃飛點頭,掏出手機:"我這就聯係國安局,調直升機。"他停頓片刻,輕聲道,"予喬,無論發生什麽,我都會保護你。"
沈予喬看著他,突然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輕輕一吻。這個吻帶著晨露的清涼,也帶著千年的宿命。"我相信你。"她低語,"但這次,我們要一起麵對。"
朝陽中,兩人的身影交織在一起,朝著未知的命運走去。而在他們身後,《骨弦譜》殘頁上的北鬥紋,正泛著幽幽的藍光,仿佛在訴說著一個跨越千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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