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不記得事不說出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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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一月九日!”
蘇奕祉終於按捺不住,琥珀色的眼眸裏泛起焦急又委屈的漣漪。
他下意識地將懷中那疊凝結著心血的符籙又抱緊了些,但又生怕動作太大弄花了符咒上流轉的朱砂紋路。
“過三日便是師兄的生辰了!二師兄怎麽連自己生辰都忘記了?”
少年的聲音微微發顫,帶著幾分嗔怪,又藏著濃濃的關切。
“年年這個時候,我不都是會閉關繪製符籙,下山用賣符的錢給你準備生辰禮物嗎?你看你頭上的銀飾——”
他小心翼翼地踮起腳尖,微涼的指腹輕輕拂過晏零星發間晃動的銀葉,“每一片都代表著我們師門七人。去年生辰宴上,我們一人送了你一件銀飾作為生辰禮,當時你還笑著說,要戴著這些走遍九州四海,怎麽現在全忘了?”
“小師妹 那一片還是後來補上的呢。”
霾寺笑了笑。
三更梆子聲穿透薄霧,山道籠罩在濃稠如墨的夜色裏,唯有石階縫隙間滲出幾縷幽藍磷火。
晏零星勉強扯動嘴角,發間銀葉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這不是妖族事情剛平息下來,實在是太忙了啊。”
話音被山風撕碎,驚起崖邊夜梟發出刺耳的啼鳴。
蘇奕祉攥著高階符籙的指節發白,青色勁裝在風中獵獵作響。
他望著晏零星搖搖欲墜的身影,眼底泛起血絲。
“師兄當真不要命了?”
少年幾步衝下石階,靴底碾碎青苔。
“妖毒入體第七日最是凶險,你倒好,偷著出關。我原先以為你好了,卻見你手腕上的傷痕。”
他猛的拉起晏零星的手,就見青色的疤痕下麵還有繃帶。
繃帶邊緣洇出的黑血在月色下更是觸目驚心。
三更梆子聲驚破山林寂靜,濃稠的夜色如墨般潑灑在蜿蜒山道上。
霾寺靜靜地立在晏零星身旁,玄色衣袍下擺垂落的銀線繡紋在月光下流轉,如同凝固的星河。
那些細密的雲紋與月光糾纏交織,時而隱入暗影,時而泛著冷冽的銀光,仿佛也在訴說著無聲的秘密。
他微微側頭,目光穿透夜色,落在晏零星蒼白如紙的麵容上。
隻見對方額間沁出細密的冷汗,唇角還掛著一抹勉強的笑意,隻是眼底的倦意與痛楚卻怎麽也藏不住。
霾寺鳳眸微微睜大,閃過一絲不可置信的神色,可轉瞬又變得了然——他太了解這個二師弟了,總是這般要強。
“二師弟總愛逞強......”
霾寺的聲音低沉而喟歎,尾音被山風卷著消散在林間。
話音未落,遠處的竹林深處突然傳來‘哢嚓’一聲枯枝斷裂的脆響,緊接著是撲棱棱的振翅聲,成群的宿鳥被驚起,黑壓壓的一片掠過夜空,羽翼拍打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蘇奕祉聞聲迅速轉身,望向山下那蜿蜒如蛇的燈籠光帶。
那些星星點點的暖黃燈火,在濃重的夜色裏顯得如此遙遠而脆弱,隨著夜風明明滅滅,仿佛隨時都會被黑暗吞噬。
他重重歎了口氣,伸手抓了抓淩亂的頭發,發間的玉冠也跟著微微晃動。
“子時過半,拍賣行該關門了,師父肯定馬上就來看師兄了,我還是先走一步吧。大師兄來晚了也沒準備吧,要不和我一起?”
霾寺出乎意料的拒絕了。
“我已經準備好了,你快去快回”
“好吧,我會早些回來的師兄。”
蘇奕祉的話音很快就被呼嘯的山風吞沒,路邊成片的彼岸花在風中瘋狂搖曳,殷紅如血的花瓣簌簌飄落,在青石板上灑下一片妖冶的紅。
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的更鼓聲,一下又一下,敲得人心頭發緊。
不知誰家未眠的燈火在霧氣中忽明忽暗,宛如墜入塵世的孤燈,為這場子夜生辰籌備之旅增添了幾分孤寂與神秘。
蘇奕祉抱緊懷中的符籙,轉身大步朝山下走去。
他的腳步聲由近及遠,漸漸隱沒在夜色裏,隻留下晏零星和霾寺二人佇立在原地。
四周重歸寂靜,唯有山風掠過樹梢,發出沙沙的輕響。
霾寺緩緩轉過頭,目光如炬地盯著晏零星,眼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
他伸手輕輕拉起對方的廣袖,青色傷痕後麵的繃帶邊緣滲出黑血,在月光下觸目驚心,空氣中還隱隱飄著一絲淡淡的血腥味。
三更天的月光像是被揉碎的冷銀,稀稀落落地灑在山道的青石板上。
霾寺的指尖懸在晏零星滲血的繃帶上方,喉結劇烈滾動了兩下,聲音像是從牙縫間擠出來的。
“我說平時活蹦亂跳得能把藏經閣屋頂掀翻的你,怎麽突然就閉門不出?敢情是受了這麽重的傷?”
他的語氣裏裹挾著暴風驟雨般的怒意,可當顫抖的指尖真正觸碰到那些猙獰的傷口時,動作卻輕柔得像是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寶,連帶著聲音都放軟了幾分。
“傷口都化膿了,你到底瞞了多久?"
晏零星別過臉去,發間的銀葉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在月光下投下細碎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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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要開口辯解,卻被霾寺更嚴厲的質問打斷。
“為何不告知眾人?你可知妖族的毒有多凶險?若是發作起來......”
話音未落,一陣帶著血腥氣的夜風突然卷過,路邊的彼岸花瘋狂搖曳,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風暴起舞。
就在這時,一道白藍色的身影如鬼魅般閃過,空氣中瞬間彌漫開一股濃烈的彼岸花香氣。
洛愁鬢繡著金線的廣袖掃落幾片殷紅的花瓣,穩穩地立在晏零星身前。
這位平日裏不怒自威的師父此刻周身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氣場,眼底燃燒著熊熊怒火。
“若稍有差池,你便葬身在此處的為師照料彼岸花叢中了。”
他抬手猶豫著扯開晏零星的衣襟,露出大麵積青紫交加的傷口,氣得手指都在微微發抖。
這幾日為了處理妖族殘餘勢力,洛愁鬢幾乎不眠不休。
子夜的山風裹挾著潮濕的寒意,掠過漫山遍野的彼岸花。
洛愁鬢廣袖上的金線樂符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衣袂間還沾著半日奔波留下的草屑與夜露。
這些時日,他的腳步踏遍師門方圓百裏的每一處隘口,從險峻的斷崖到幽深的密林,每一處布防點都留下他親自查驗的痕跡。
指揮弟子們布置符咒時,他半跪在泥濘中,借著月光反複推演陣法紋路,連心中懸而未決的那樁隱秘之事,都被拋之腦後。
直到此刻,望著晏零星蒼白如紙的臉色,望著那繃帶下滲出的黑血,滿心的愧疚與自責如洶湧潮水,瞬間將他淹沒。
他身為師父,竟沒能察覺自己極其器重的弟子早已重傷至此。
那些本該被關懷的傷口,此刻正猙獰地暴露在月光下,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他心頭。
過往的畫麵在眼前閃現——難怪這些日子晏零星總是避開眾人,難怪深夜總能看見他閉關的房間透出微弱的燭光,原來那不是勤奮,而是獨自承受傷痛的堅持。
霾寺敏銳地捕捉到師父周身驟然變冷的氣息,立刻挺直脊背,玄色衣袍上的銀線雲紋隨著動作泛起細密的漣漪。
他垂首行了個標準的弟子禮。
“師父。”
聲音低沉而恭敬,還帶著幾分忐忑。
月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輪廓上鍍了層銀邊,卻掩不住眼底的擔憂。
晏零星強忍著肋下傳來的劇痛,傷口撕裂的刺痛感讓他眼前陣陣發黑,冷汗順著脊背不斷滑落。
可他仍咬著牙,掙紮著將腰背挺得筆直,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
發間的銀飾隨著動作叮當作響,與遠處傳來的更鼓聲交織在一起,在寂靜的夜裏回蕩。
月光照亮他泛白的嘴唇,也照亮他刻意繃緊的下頜,那倔強的姿態,讓人心疼又無奈。
“你給為師起來。霾寺也起來吧。”
山間的霧氣不知何時濃了起來,如輕紗般緩緩漫過三人的腳踝,漸漸將他們的身影籠罩其中。
朦朧的月光透過霧氣,將這幅畫麵暈染得恍若一幅水墨畫卷,氤氳著淡淡的哀愁。
遠處的山巒在霧氣中若隱若現,像極了此刻三人複雜難辨的心境。
“大家都很忙啊師父...”
晏零星聲音發虛,喉間湧上的血腥味讓他吞咽了一下。
“我這點小傷,還不至於大喊大叫......”
少年心虛地偏過頭,既不敢看師父有著血絲的眼睛,也不敢與霾寺擔憂的目光對視。
他的目光落在滿地搖曳的彼岸花上,那殷紅的花瓣在風中翻湧,如同他此刻翻湧的心情。
洛愁鬢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釘在晏零星倔強揚起的側臉上。
三更的月光裹著冷意流淌,卻在少年染血的繃帶邊緣凝成霜色,將他眼下烏青暈染得愈發深重。
恍惚間,洛愁鬢發現往日挺得筆直的脊梁此刻竟微微佝僂,寬大的衣袍在夜風裏如同懸在枯枝上的空殼,隨著晏零星壓抑的喘息輕輕起伏。
那強撐著的笑意像層薄冰,隨時會被一聲咳嗽震碎,露出底下潰爛的傷口——他忽然想起上個月晏零星還能單手劈開青石,如今連站穩都要靠著岩壁。
喉間泛起鐵鏽味的酸澀,洛愁鬢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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