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回,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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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顫抖的嘴唇翕動數十次,卻連破碎的音節都無法拚湊,洛愁鬢踉蹌著後退時撞倒檀木幾案,青玉香爐墜地的脆響驚飛簷下棲鴉。
    他的雙腿發軟,膝蓋重重磕在陣法邊緣,金光灼燒皮膚的刺痛反而讓他找回一絲清醒。
    指節發白地攥住斷裂的扇骨,鋒利的邊緣割破掌心也未能驅散心頭的劇痛,淚水終於衝破眼眶的桎梏,混著血絲順著棱角分明的下頜墜落,在地麵暈開深色的哀傷。
    轉身時衣擺掃落滿架經卷,翻飛的紙張如同送葬的白幡。洛愁鬢發了瘋似的衝向亂葬崗,狂奔時撞斷攔路的荊棘,藤蔓勾住衣袍撕裂出參差的裂口,滲出的鮮血將玄色布料浸染成暗紅。
    他的腦海中不斷閃過昔日種種,那些並肩作戰的場景與黑影的獰笑激烈碰撞,每邁出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夜風呼嘯著灌進喉嚨,卻壓不住他胸腔裏翻湧的嗚咽,直到模糊的淚眼望見亂葬崗陰森的界碑,雙腿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重重跪倒在枯骨與腐葉交織的泥地裏。
    被困在九道金色光柱交織成的牢籠之中,黑影周身青灰色的腐肉在陣法金光的灼燒下不斷冒出白煙,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焦糊味。
    然而,這痛苦的灼燒似乎反而激發了它骨子裏的癲狂,那雙血紅色的豎瞳中跳動著病態的興奮,嘴角扯出一個極度扭曲的弧度,腫脹變形的臉頰上,腐爛的皮膚被拉扯得幾乎要裂開。
    看著洛愁鬢踉蹌奔逃的背影——那人破碎的玄色衣袍在風中獵獵翻飛,淩亂如草的發絲被淚水黏糊在沾滿血痕的臉頰上,每一步都帶著搖搖欲墜的絕望——黑影先是發出一聲從喉嚨深處擠出的嗤笑,隨後喉間滾動出斷斷續續的怪響,仿佛在極力壓抑著什麽。
    突然,它猛地仰頭,發出一陣刺耳到近乎破音的狂笑,笑聲尖銳如夜梟的啼鳴,又夾雜著金屬刮擦石板般的沙啞質感,震得梁上積塵如雪花般簌簌而落。
    猩紅的豎瞳中跳動著癲狂的快意,它的利爪瘋狂地在光柱上抓撓,濺起串串火星,黑色霧氣順著陣法縫隙如毒蛇出洞般瘋狂翻湧,在地麵凝結成一張張扭曲的鬼臉圖案。
    隨著笑聲愈發高亢,整個空間開始劇烈震顫,燭光被無形的力量熄滅,唯有陣法的金光將黑影的輪廓勾勒得愈發猙獰可怖。
    那笑聲時而化作天真孩童的尖笑,時而轉為陰森老者的冷笑,混著此起彼伏的回音,仿佛無數冤魂在暗處附和,將這座屋子瞬間浸染成令人毛骨悚然的煉獄。
    直至洛愁鬢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濃重的夜色之中,這詭異的笑聲仍在梁柱間不斷縈繞回蕩,如同附骨之疽,在寂靜的空氣中久久不散,令人不寒而栗。
    ——
    正午的日頭像被淬了劇毒的銀盤,刺目的白光如萬根鋼針般傾瀉而下,灼燒著世間萬物,卻始終融不開亂葬崗上空那層終年不散的灰霧。
    這灰霧濃稠得仿佛實質,裹挾著腐臭的氣息,與毒辣的日光激烈交鋒,在半空交織出詭異的明暗界限。
    灰霧之下,腐葉如同被詛咒的蝴蝶,裹著森森白骨打著旋兒,在滾燙的風裏瘋狂起舞。
    砂礫中的碎骨被無形的巨碾反複碾壓,發出細碎而尖銳的摩擦聲,仿佛無數冤魂在暗處嗚咽,又像是地獄傳來的啜泣,聲聲滲人骨髓。
    洛愁鬢的玄色長袍早已失去了往日的莊重,荊棘如同猙獰的惡鬼,在衣袍上撕扯出一道道裂口,布條隨風飄搖。
    泥漿混著幹涸的血漬,在衣擺凝結成厚重的硬塊,每走一步都牽扯得生疼。
    歪斜的發冠搖搖欲墜,幾乎要從汗濕的鬢角滑落,幾縷碎發黏在蒼白如紙的臉上,被灼熱的風不住地吹動。
    他的脖頸與手背布滿細小的傷口,滲出的血珠與汗水混合,順著皮膚紋理蜿蜒而下,在這片荒蕪死寂的亂葬崗上,勾勒出一道帶著溫度的生命痕跡。
    遠處嶙峋的怪石如同沉默的巨獸,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切。洛愁鬢踉蹌前行,被藤蔓絆倒時,手掌重重地按在一塊布滿青苔的腐骨上,刺骨的寒意順著指尖傳來,他卻渾然不覺。荊棘再次勾住他的衣袖,撕裂聲混著風聲,像是在嘲笑他的狼狽。
    他的靴底沾滿了腐爛的泥漿,每一步都要用力掙脫地麵的束縛,仿佛這片土地也在阻止他尋找那個孩子。
    汗珠不斷從額頭滾落,滑進眼睛裏,刺得生疼,他卻連抬手擦拭的功夫都不願浪費,隻是機械地、不顧一切地朝著記憶中的方向奔去。
    “青殷...青殷......!”
    沙啞的呼喊撕裂滾燙的空氣,洛愁鬢幹裂的唇瓣滲出細小血珠,每吐出一個字,喉間便泛起濃烈的鐵鏽味,像是把破碎的心肝都嚼碎了混著血咽下去。
    之前的畫麵如烙鐵般在他眼前反複灼燒——那個少年承蒙先祖的恩惠,一頭紮進他懷中。
    說。
    “師父,帶我回宗。”
    他跌跌撞撞地穿行在嶙峋怪石間,碎石劃破靴底紮進腳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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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藤蔓如同惡鬼的觸手纏住腳踝,猛地一拽,讓他重重摔在布滿碎骨的沙地上。
    有尖銳的藤刺穿透掌心,指甲縫裏滲出的血珠滴落在滾燙的沙礫上,轉瞬便被蒸發成暗紅的印記,可他渾然不覺疼痛。
    胸腔裏翻湧的恐懼如同沸騰的岩漿,灼燒著五髒六腑,連呼吸都帶著滾燙的腥甜。
    亂葬崗的熱風卷著腐葉撲在臉上,迷了眼睛,他卻隻是胡亂抹一把,繼續跌撞著往前衝。
    每一次踉蹌跌倒,他都像瘋了般立刻爬起,衣袍下擺沾滿腐葉與泥漿,發冠徹底歪斜滑落,長發淩亂地貼在汗濕的臉上。
    荊棘劃破手背,傷口滲出的血順著手臂蜿蜒而下,在玄色衣袍上暈開一朵朵妖異的紅梅。
    洛愁鬢卻始終死死攥著懷中的平安符,那是離父死前給他的,他的指節因用力過度而發白,仿佛那是他與人間最後的牽連,是支撐他在這片死亡之地繼續前行的唯一信念。
    遠處傳來陣陣烏鴉的嘶鳴,更添幾分陰森,可他充耳不聞,隻是朝著記憶中的方向狂奔,嘴裏不斷呢喃著那個名字,聲音越來越嘶啞,越來越絕望。
    當那片泛著青灰的瘴氣終於在扭曲的熱浪中若隱若現時,正午的烈日仿佛突然被注入了毒咒,刺目的光芒如同千萬把燒紅的鋼針,直直紮進洛愁鬢布滿血絲的雙眼。
    他踉蹌著撞向一旁虯結的枯樹,粗糙的樹皮刮破掌心也渾然不覺,滾燙的汗珠順著下頜線不斷墜落,在地麵蒸騰起細小的白霧。
    劇烈的喘息讓他肋骨生疼,胸腔像被塞進了團燃燒的棉絮,每一次呼吸都裹挾著腐肉與硫磺混雜的惡臭,嗆得他喉嚨發腥,幾乎要將五髒六腑都咳出來。
    神識如洶湧的暗潮,裹挾著灼人的靈力自眉心迸發而出。腐臭的空氣被這股力量攪得翻湧不休,濃稠的瘴氣中泛起陣陣漣漪,宛如被攪動的墨汁。
    洛愁鬢的指尖微微發顫,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滲出的血珠順著紋路滴落。
    就在他幾乎絕望的刹那,一絲若有若無的氣息突然撞進神識——那是帶著淡淡草藥香的熟悉味道,混在血腥氣裏若隱若現,卻如同一把重錘,狠狠砸在他幾乎停滯的心髒上。
    洛愁鬢的瞳孔瞬間縮成針尖,幹裂的嘴唇無聲地翕動,喉嚨裏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吼。不等思緒回轉,身體已先一步朝著西南方向暴衝而出。
    碎石在靴底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被踢起的砂礫裹挾著碎骨四處飛濺,有的砸在嶙峋怪石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有的擦過他的小腿,留下淺淺的血痕。
    荊棘劃破他的手臂,鮮血滲出染紅了衣袖,可這些疼痛都比不上胸腔裏翻湧的急切。
    他像一隻困獸,在布滿腐屍與荊棘的亂葬崗上橫衝直撞,衣袍被撕扯得愈發破碎,發絲淩亂地黏在臉上,卻始終朝著那縷微弱的氣息狂奔而去。
    沿途驚起一群腐鴉,黑壓壓的翅膀遮蔽了半邊天空,淒厲的叫聲回蕩在亂葬崗上,卻蓋不住他越來越急促的心跳聲。
    三十丈外的枯槐樹下,蜷縮著一團扭曲的小小身影,宛如被狂風撕碎的殘蝶,無力地癱伏在嶙峋亂石間。
    離青殷那件曾經潔淨如雪的月白色衣袍,此刻已被鮮血浸透,暗紅的血漬層層疊疊,在毒辣的日光下泛著詭異的烏紫,像是無數妖異的曼珠沙華,在蒼白的綢緞上肆意綻放。
    幹涸的血跡凝結成硬塊,隨著少年扭曲的身形褶皺堆疊,每一道血痕都仿佛在無聲訴說著難以想象的折磨。
    他的腿以一種違背人體常理的角度彎折著,膝蓋骨高高凸起,幾乎要刺破那層薄如蟬翼的皮膚,形成駭人的畸形輪廓。
    纖細的腳踝也不自然地扭曲著,原本圓潤的關節此刻突兀地錯位,像是被蠻力折斷的玉枝。
    脖頸歪斜地枕在尖銳的石塊上,脆弱的喉骨微微凸起,仿佛下一秒就會被鋒利的棱角割破。
    少年原本圓潤的臉頰布滿青紫淤痕,深淺不一的傷痕交錯縱橫,像是被無數隻利爪狠狠抓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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