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深夜的叩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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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蘇州城時,梆子已敲過三更,夜色濃得像化不開的墨,唯有城門口兩盞氣死風燈在風中搖曳,昏黃的光線下,連石板路上的青苔都透著股陰濕的綠。村民們感念林悅姐弟救回孩子,硬是在村頭的老槐樹下擺了桌謝宴,臘肉燉筍的香氣混著米酒的醇味飄了半條街。林浩捧著碗,筷子沒停過,腮幫子鼓得像含了顆核桃,嘴裏還含糊不清地嚷嚷“姐,你也吃啊!這筍比咱們在山裏挖的嫩多了,還有這臘肉,肥而不膩,絕了!”
    林悅卻隻夾了兩筷子青菜,目光落在桌角那株從土地廟帶回的、已徹底幹枯的噬魂花上——花瓣蜷縮成黑色的細卷,湊近了還能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腐氣,像極了魂歸穀裏那些化為粉末的花瓣。她指尖輕輕碰了碰花莖,突然覺得指尖一陣發涼,仿佛有什麽無形的東西順著指尖往骨子裏鑽。“阿浩,別吃太撐了,夜裏涼,容易積食。”她收回手,將噬魂花裹進帕子裏,塞進隨身的布囊。
    宴席散時,林浩腳步都有些虛浮,被林悅半扶半拽著才走回悅來客棧。掌櫃的不知何時已睡下,櫃台後的油燈滅了,隻有二樓走廊盡頭的窗戶還透著點微光,像是有人在暗中窺探。“我住左邊這間,你住右邊,有事就喊我。”林悅把鑰匙遞給林浩,看著他踉蹌著推開門,才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不大,一張木板床,一張八仙桌,牆角堆著兩捆幹柴。林悅點亮油燈,昏黃的光瞬間填滿了屋子,她解下背上的長劍靠在桌邊,又掏出那個裹著守墓令的紅布包——令牌隔著布都能感覺到溫熱,像是有生命般微微發燙。她剛把布包放在桌上,就聽到窗外傳來一陣“沙沙”聲,像是風吹動桃葉,又像是有人用指甲輕輕刮著窗紙。
    “誰?”林悅猛地抬頭,看向那扇糊著竹紙的窗戶。窗外沒有回應,隻有那“沙沙”聲還在繼續,節奏緩慢,帶著種說不出的詭異。她起身走到窗邊,手指剛碰到窗欞,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輕輕的叩門聲——“篤、篤、篤”,聲音很輕,卻在寂靜的深夜裏格外清晰,每一下都敲在人心尖上,不疾不徐,像是在計算著什麽。
    林悅的手頓在半空,握住劍柄的指尖微微泛白。這客棧是兩層小樓,除了她和林浩,就隻有掌櫃的住在後院,此刻三更半夜,會是誰來敲門?“門外是誰?有什麽事嗎?”她的聲音透過門板傳出去,帶著幾分警惕。
    門外沒有任何回應,叩門聲卻依舊,還是那樣“篤、篤、篤”的節奏,像是機械般重複著,連力度都分毫不差。林悅屏住呼吸,貼著門板聽了聽,門外沒有呼吸聲,也沒有腳步聲,隻有那單調的叩門聲,在空蕩的走廊裏來回回蕩,襯得周圍更靜了,連油燈燃燒的“劈啪”聲都變得格外刺耳。
    “阿浩!你在嗎?”林悅突然喊了一聲隔壁的林浩——若是林浩,聽到她的聲音定會回應,可隔壁靜得像沒人住一樣,連一絲動靜都沒有。她心裏一沉,猛地拉開門閂,“吱呀”一聲,木門軸發出幹澀的呻吟,在深夜裏顯得格外突兀。
    走廊裏一片漆黑,隻有她房間裏的油燈透出點光,勉強照亮門口的一小塊地方。空無一人,隻有一張黃色的符紙貼在門框上,符紙邊緣泛黃,像是存放了很久,上麵用朱砂畫著扭曲的符文——那符文既不是阿玄畫的避魂符,也不是她在守陵人典籍裏見過的鎮魂符,線條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蘸著血畫上去的,仔細看,符文的形狀竟像是一朵盛開的桃花,隻是花瓣邊緣都帶著尖銳的倒刺,透著股邪氣。
    “這是什麽?”林悅皺緊眉頭,伸手想去揭下符紙。指尖剛碰到符紙,突然覺得一陣刺骨的涼,緊接著,符紙竟“騰”地一下燒了起來——不是紅色的火焰,而是漆黑的、沒有溫度的火,火苗竄起三寸高,卻連她的指尖都沒燙到,反而散發出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像是剛從血池裏撈出來的一樣。
    “嘶——”林悅猛地縮回手,隻見那黑色的火焰瞬間燒盡了符紙,留下的不是灰燼,而是一道深黑色的印記,牢牢地印在門框上,像是用烙鐵燙上去的。更詭異的是,那印記竟開始慢慢滲出黑色的液體,黏糊糊的,順著門框往下流,滴在青石板上,發出“嗒、嗒”的聲響,還冒著細小的泡,像是強酸腐蝕石頭。
    “阿浩!阿浩!”林悅心頭的不安越來越重,轉身就往林浩的房間跑,手剛碰到門把手,就發現門是虛掩著的,輕輕一推就開了。房間裏一片狼藉,被褥被掀在地上,桌上的茶杯摔得粉碎,窗紙破了個大洞,夜風從洞裏灌進來,吹得油燈左右搖晃,牆上的影子忽大忽小,像是有無數人影在舞動。
    “阿浩!你在哪?”林悅拔出長劍,劍光在油燈下泛著冷光,她仔細掃視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床底空的,桌下空的,連堆在牆角的幹柴都沒被動過。就在這時,她看到窗台上放著一朵花——一朵幹枯的噬魂花,花瓣黑得發亮,和她布囊裏的那株一模一樣,花莖上還纏著一根黑色的發絲,像是女人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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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悅衝到窗邊,推開窗戶往下看——樓下的桃林裏,月光透過枝葉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一道黑色的身影正蹲在桃樹下,懷裏抱著個人,那人穿著林浩的青色布衣,垂著的手露在外麵,手腕上那道小時候被狼抓傷的疤痕格外顯眼——是林浩!
    “阿浩!”林悅大喊一聲,聲音在夜空中炸開。那道黑影像是被驚動了,猛地站起身,抱著林浩就往桃林深處跑。黑影跑得極快,腳步輕盈得像飄在地上,連一片桃葉都沒碰落,轉眼間就快消失在夜色裏。
    林悅沒有絲毫猶豫,縱身從二樓跳了下去——樓下是鬆軟的泥土,她落地時隻踉蹌了一下,就提著劍追了上去。桃林裏的風突然變大了,桃葉“嘩嘩”作響,像是有無數人在耳邊低語,偶爾有花瓣飄落,落在她的肩上,竟帶著一絲刺骨的涼,像是冰渣子。她低頭一看,那些花瓣落在衣服上,瞬間就化為了黑色的水漬,像是滴在布上的墨。
    “站住!把人放下!”林悅一邊追,一邊喊,劍光劃破夜色,照亮了前方的路。黑影卻像是沒聽見,依舊往前跑,轉過一道彎,突然停在了一座石橋上——那是座年久失修的石板橋,橋欄杆上的石獅早已風化,隻剩下模糊的輪廓,橋下的河水漆黑一片,連月光都照不進去,像是連接著地獄的入口。
    黑影緩緩轉過身,月光終於照亮了她的模樣——她穿著一身黑色的長袍,料子像是用墨染過的絲綢,在夜裏幾乎和影子融為一體,臉上戴著一張銀色的麵具,麵具上刻著繁複的花紋,遮住了整張臉,隻露出一雙眼睛的位置,可那裏沒有眼球,隻有兩個漆黑的洞,像是能吸走人的魂魄。
    “銀月大人?”林悅的心髒猛地一縮——這麵具,這長袍,和她之前在三生石鏡麵上看到的銀月大人一模一樣!她握緊長劍,劍尖指著黑影,“是你抓走了阿浩?你到底想幹什麽?”
    銀月大人沒有說話,隻是緩緩抬起手,將林浩放在石橋的欄杆上。林浩的頭歪著,眼睛閉著,臉色蒼白得像紙,嘴角掛著一絲黑色的血跡,順著下巴滴在石橋上,瞬間就被石板吸收了,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他的胸口微微起伏,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像是隨時都會斷氣。
    “想要救他,就來西郊的亂葬崗。”銀月大人終於開口,聲音像是用冰鑿出來的,沒有一絲溫度,還帶著點回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明天子時,帶上淨化泉的泉水和守墓令,少一樣,他就會變成噬魂花的養料。”
    林悅盯著她那雙漆黑的眼洞,隻覺得渾身發冷“你是血魂尊的人?他明明已經被打散了殘魂,你還想做什麽?”
    銀月大人突然發出一陣輕笑,笑聲尖銳得像指甲刮過玻璃,聽得人耳膜發疼“血魂尊大人不會消失的,他的怨氣早就融入了天地間,隻要有魂魄可以吸收,他就能重新凝聚形體。你和你弟弟,還有那個拿著典籍的小子,都是他蘇醒的祭品。”她說完,身影突然開始變得透明,像是融化在夜色裏,最後化為一縷黑煙,被風吹散,隻留下一句冰冷的話在空氣中回蕩“記住,子時之前不到,就等著給你弟弟收屍吧。”
    林悅立刻衝到石橋欄杆邊,抱起林浩。他的身體很涼,像是剛從冰水裏撈出來,她探了探他的鼻息,還好,還有氣。她急忙從懷裏掏出那個裝著淨化泉的琉璃瓶,拔開塞子,倒出一點清澈的泉水,小心翼翼地喂進林浩嘴裏。泉水剛碰到林浩的嘴唇,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喉嚨動了動,像是在吞咽。過了一會兒,他的臉色漸漸恢複了一點血色,嘴角的黑血也凝固了。
    “姐……”林浩突然輕聲呢喃,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叫,他的眼睛依舊閉著,眉頭緊緊皺著,像是在做噩夢,“好多桃花……黑色的……追著我……好黑……我怕……”
    林悅的心像被針紮了一下,她輕輕拍著林浩的背,聲音放得極柔“阿浩,別怕,姐在呢,沒人能傷害你。”她抬頭看向西郊的方向——那裏是蘇州城有名的亂葬崗,據說從宋朝起就用來埋死人,常年陰氣森森,就算是白天,也沒人敢靠近,更別說子時了。可她沒有選擇,林浩在她手裏,守墓令和淨化泉是她的武器,就算前麵是刀山火海,她也必須去。
    夜風更冷了,吹得石橋下的河水泛起層層漣漪,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水裏遊動。林悅抱著林浩,一步步往客棧走,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映在石板路上,像是一道孤獨的屏障。她的手指緊緊握著劍柄,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她能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正在暗中盯著她,或許是銀月大人的眼線,或許是血魂尊的殘魂,又或許,是這蘇州城裏隱藏的、更可怕的邪祟。
    走到客棧門口時,她突然停住腳步,回頭看向桃林——月光下,桃林深處似乎有一道白色的影子一閃而過,快得像錯覺,可她分明看到,那影子手裏拿著一朵盛開的桃花,花瓣是詭異的黑色。她握緊了懷裏的守墓令,令牌的溫度透過布傳來,像是在給她力量。
    “不管你是誰,明天子時,我會去的。”林悅輕聲說,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她知道,這場較量才剛剛開始,魂歸穀的戰鬥不是結束,而是一個更可怕的陰謀的開端。她抱著林浩推開客棧的門,將那些隱藏在夜色裏的詭異和凶險,暫時擋在了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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