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宇在劇痛中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片腐葉堆中。喉間腥甜難抑，左胸傳來灼燒般的刺痛——那裏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傷口周圍的皮膚卻泛著詭異的青白，顯然七日醉魂散的餘毒仍在侵蝕經脈。他勉強撐起上身，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天然溶洞，洞頂垂掛著熒光苔蘚，照亮前方蜿蜒的石徑。
    "婉秀..."他沙啞地喚出名字，聲音在溶洞中激起陣陣回音。懷中的令牌已碎裂成三瓣，斷口處凝結著黑色血痂，正是林婉秀刺出毒血時留下的痕跡。指尖撫過殘片上模糊的圖騰，他忽然聽見深處傳來鐵鏈輕響，那聲音與鬼哭崖頂青銅門開啟時如出一轍。
    溶洞石壁上嵌著幾盞牛油燈，燈油呈暗褐色，散發著濃重的屍油味。陳宇扶著石壁向前摸索，發現石徑兩側每隔十步便有一具跪坐的幹屍，屍體雙手捧著青銅燈台，頸間都戴著與骷髏傀儡相同的項圈。他握緊殘劍，警惕地觀察四周，卻在轉過彎道時瞳孔驟縮——前方開闊處矗立著十二根盤龍石柱，每根石柱上都纏繞著真人大小的木偶，木偶手中握著不同的兵器，正是江湖各大門派的絕學招式。
    "這是...天機閣的傀儡陣？"陳宇認出石柱上的刻紋與三年前圍剿血煞門時繳獲的傀儡圖譜一致。傳聞天機閣曾用活人魂魄煉製"天機十二絕"，能模仿各派頂尖高手的武功路數。此刻傀儡們的眼珠突然轉動，齊齊望向他，手中兵器泛起幽光。
    左側傀儡率先發難，長劍劃出七道寒芒，正是華山派"七星追月"的起手式。陳宇揮劍格擋，卻發現傀儡兵器上附著黏膩的黑絲，如活物般纏向他的手腕。他旋身避開右側傀儡的鞭擊，足底卻踩到一具新鮮屍體——屍體身著丐幫服飾，咽喉處有兩個 puncture 狀傷口，周圍皮膚呈紫黑色，顯然死於某種劇毒。
    "是暗影衛的兄弟..."陳宇咬牙切齒，認出屍體腰間的虎頭鈴鐺。他忽然想起鬼哭崖崩塌前拋出的令牌，殘片上的圖騰或許與這傀儡陣存在關聯。將令牌殘片按在最近的石柱凹槽，果然聽見機構轉動聲，纏繞傀儡的黑絲驟然收縮，木偶們紛紛發出刺耳的尖嘯。
    趁傀儡陣鬆動之際，陳宇躍過石徑盡頭的深溝，眼前景象令他渾身血液凝固——溝底是密密麻麻的骸骨，中央有一座倒懸的祭壇，祭壇下方垂落的鎖鏈上，正吊著昏迷不醒的林婉秀！她的衣襟被血浸透，左肩負著一道深可見骨的爪痕，爪痕周圍爬滿蛛網狀的黑紋。
    "婉秀！"陳宇撲到祭壇邊緣，卻見下方騰起陣陣黑霧，黑霧中隱約浮現出巨大的陰影。那陰影有八隻節肢狀手臂，每隻手掌都握著不同的兵器，頭頂生長著類似鬼臉的角質物——正是鬼哭崖頂那具由黑霧凝聚的魔神虛影。
    "人類的魂魄...美味..."魔神的聲音如同指甲刮擦石壁，祭壇鎖鏈開始劇烈晃動。陳宇這才發現，林婉秀頸間不知何時戴上了一枚青銅項圈，項圈上的圖騰正與魔神胸口的印記共鳴。他想起令牌殘片上的血色紋路，立刻將殘片刺入自己掌心，鮮血滴在項圈上的瞬間，鎖鏈發出刺耳的斷裂聲。
    就在此時，溶洞上方傳來劇烈震動。陳宇抬頭望去，隻見無數碎石簌簌落下，一支通體赤紅的箭矢破頂而入，箭尾係著金色的聖火令——是明教銳金旗的"穿雲箭"！箭矢精準射斷林婉秀腳踝處的鎖鏈，陳宇趁機躍下，在黑霧吞噬前抱住她的腰肢，借力滾向石徑另一側。
    "盟主！"熟悉的呼喊聲從上方傳來。陳宇抬頭，看見丐幫幫主洪天嘯正帶著幾名弟子縋繩而下，洪天嘯手中的打狗棒還在滴落黑色黏液，顯然剛經曆過一場惡戰。
    "先救林姑娘！"陳宇將林婉秀交給丐幫弟子，自己則揮劍斬向再次逼近的魔神虛影。此時他才發現，魔神的每隻手臂都對應著一根石柱傀儡，每當傀儡被擊碎，魔神便發出一聲哀嚎，手臂上的兵器也會出現裂紋。
    "洪幫主，擊碎石柱！"陳宇邊戰邊喊，軟劍纏住魔神左臂的樸刀，"這怪物是傀儡陣的中樞！"洪天嘯應聲躍起，打狗棒法施展開來，如疾風驟雨般砸向最近的石柱。隨著"轟隆"巨響，石柱崩塌的同時，魔神的左臂也化作黑霧消散。
    剩餘傀儡瘋狂攻來，陳宇忽覺丹田一陣冰涼，低頭竟看見胸口的傷口正在滲出冰晶——是林婉秀的"冰心訣"內力！他猛然想起兩人雙修時曾打通的氣脈，立刻運轉"焚天訣"與之呼應，兩股內力在經脈中形成冰火循環，竟將殘餘毒素逼出體外。
    "看招！"陳宇暴喝一聲，雙掌拍出融合冰火之力的掌勁。掌勁擊中魔神胸口的鬼臉印記，引發連環爆炸，黑霧中傳來不甘的怒吼。與此同時，最後一根石柱被洪天嘯擊碎，魔神虛影發出刺耳的尖嘯，化作萬千黑蝶四散飛去。
    林婉秀在昏迷中囈語，手指無意識地抓住陳宇手腕。陳宇這才注意到她掌心握著半塊黑色玉牌，玉牌上刻著"血河"二字，正是血煞門秘寶"血河圖"的碎片。三年前他曾在血煞門地牢見過完整的血河圖，圖中描繪的正是這處地下深淵，而祭壇的位置，赫然標記著"九幽冥獄陣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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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盟主！"明教銳金旗旗主徐破虜率領弟子趕到，手中火把照亮溶洞深處，"鬼哭崖下發現十七處密道，其中一條直通..."他的聲音突然凝固，目光死死盯著祭壇後方的石壁——那裏有一扇由人骨堆砌而成的門，門縫中滲出的黑血在地麵匯成蜿蜒的溪流，溪流中漂浮著無數焦黑的人臉。
    陳宇握緊殘劍，感到掌心的令牌殘片再次發燙。他忽然想起血煞門長老臨死前的狂笑："九幽冥獄，何止九層？"看來他們摧毀的不過是第一層陣法，真正的危機，還在這深淵更深處。
    林婉秀突然劇烈顫抖，喉間溢出黑色血沫。陳宇低頭看去，發現她頸間的項圈竟在緩緩收縮，青銅表麵浮現出新鮮的血紋。洪天嘯臉色大變，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這是苗疆金蠶蠱毒！必須立刻找到施蠱人..."
    話音未落，人骨門突然發出吱呀聲響。門縫中伸出一隻布滿屍斑的手，手指上戴著三枚青銅戒指，正是血煞門三壇主的信物。陳宇瞳孔驟縮，想起情報中提到三壇主已於上月被滅門，此刻出現在這裏的，究竟是活人還是...
    "帶林姑娘先走！"陳宇將林婉秀托付給徐破虜，自己則提劍衝向人骨門。門後傳來此起彼伏的低笑，那笑聲中混雜著男女老少的聲音，正是江湖中失蹤已久的各門派弟子。他深吸一口氣，揮劍劈開大門，眼前景象令他毛骨悚然——
    門後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甬道，兩側牆壁上嵌滿了活人，他們的四肢被釘在牆上，胸口開著碗口大的洞，洞中跳動著幽藍的鬼火。每具屍體的額頭上都貼著黃紙，紙上用朱砂寫著不同的生辰八字。陳宇認出這是血煞門"借屍還魂"的邪術，用他人魂魄溫養自身，可使重傷者起死回生。
    "陳盟主，別來無恙？"陰惻惻的聲音從甬道盡頭傳來。陳宇抬頭，看見血煞門掌教徐無常正坐在一具由嬰兒骸骨堆砌的王座上，他的胸口插著半截斷劍，正是三年前陳宇留下的致命傷。此刻傷口處蠕動著黑色蟲豸，竟將斷裂的心髒重新縫合。
    "你果然沒死..."陳宇握緊劍柄，體內冰火內力運轉至巔峰。徐無常站起身，每走一步便有黑色汁液從傷口滴落，在地麵腐蝕出滋滋青煙："多謝盟主贈劍，若無這柄染過百人血的凶兵，本座的"屍解仙"大法又怎能大成？"
    甬道兩側的屍體突然同時睜眼，空洞的眼窩中滲出黑血。陳宇聽見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回頭竟看見洪天嘯等人攙扶著林婉秀趕來，而林婉秀頸間的項圈已深深陷入皮肉，滲出的黑血在地麵畫出詭異的圖騰。
    "不好，他們要以林姑娘為引！"徐破虜驚呼。陳宇這才驚覺，林婉秀掌心的血河圖碎片正在與甬道牆壁上的生辰八字共鳴，每具屍體胸口的鬼火都在隨著她的心跳明滅。徐無常張開雙臂，露出胸口重新生長的心髒，那心髒表麵布滿人臉狀的褶皺，正發出嬰兒般的啼哭。
    "九幽冥獄，需要最純淨的九陰之體作為陣眼。"徐無常的聲音充滿癲狂，"當年本座沒能得到你，如今她送上門來...陳宇，你猜本座會先挖了她的心，還是先剜了你的眼？"
    陳宇強壓怒火，餘光瞥見林婉秀指尖微動。她雖昏迷不醒，卻用指甲在掌心刻出了"火"字——這是兩人約定的暗號，代表動用明教秘傳的"聖火令心法"。他立刻會意，衝徐破虜露出森然笑意："徐無常，你以為困住我們就能功成？可曾聽說過...星火燎原？"
    話音未落，徐破虜手中的聖火令突然爆發出衝天烈焰。火焰順著林婉秀掌心的血河圖碎片蔓延，瞬間點燃甬道牆壁上的鬼火。那些被當作陣眼的屍體發出淒厲慘叫，體內的蠱蟲受火毒反噬，紛紛從七竅鑽出，在火焰中化作飛灰。
    徐無常驚怒交加，揮掌擊向陳宇。陳宇不閃不避，任由掌風擊中胸口，同時運起焚天訣將毒勁反震回去。徐無常慘叫著倒飛出去，胸口的蟲豸被火焰灼燒，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他驚恐地看向逐漸崩塌的甬道，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了致命錯誤——血煞門的邪術最怕至陽至剛之力，而他親手將陳宇等人引入了布滿鬼火的陣眼中樞。
    "陳宇！本座與你不死不休！"徐無常化作黑霧遁入地底，臨走前射出數道骨針，直取林婉秀咽喉。陳宇揮劍格開骨針，卻見林婉秀突然睜眼，指尖凝聚的冰錐精準刺入自己頸間的項圈。隨著"哢嚓"脆響，項圈碎裂的瞬間，整座地下迷宮開始劇烈震顫。
    "快走！迷宮要塌了！"洪天嘯扛起林婉秀，眾人順著原路狂奔。身後傳來山石崩塌的巨響，陳宇跑至溶洞入口時，忽然看見石縫中閃過一道白影——那是個身著白衣的女子，懷中抱著一個裹著血布的嬰兒，嬰兒的手腕上，戴著與林婉秀項圈同款的青銅鈴鐺。
    來不及細想，陳宇被徐破虜拽出溶洞。陽光刺痛雙眼的刹那，他聽見深淵下方傳來最後一聲怒吼，接著是震耳欲聾的轟鳴。鬼哭崖徹底崩塌，巨大的石堆將深淵入口永遠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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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婉秀在他懷中咳嗽著醒來，指尖仍緊攥著血河圖碎片。陳宇低頭看她，發現她眼中倒映著自己的臉，而自己胸口的傷口不知何時已結痂，結痂處隱約可見冰晶與火焰交織的紋路。
    "你...看到那嬰兒了嗎？"林婉秀虛弱地開口。陳宇一怔，想起溶洞中的白衣女子，剛要回答，忽聞遠處傳來馬蹄聲。數十騎快馬奔來，為首之人掀開披風，竟是本該在千裏之外的天機閣閣主謝玄機。
    謝玄機翻身下馬，目光落在陳宇手中的令牌殘片上，語氣中帶著罕見的凝重："盟主可知道，血煞門為何執著於九幽冥獄？"他從懷中掏出一卷殘圖，圖上描繪的正是鬼哭崖下的深淵，而在深淵最底層，赫然有一座倒立的城池，城池中央懸浮著一枚跳動的心髒。
    "那是...上古魔神的心髒。"謝玄機指尖劃過圖中心髒，"三百年前，血煞門先祖曾試圖喚醒它，卻被天機閣祖師以"天機十二絕"鎮壓。如今封印鬆動，徐無常妄圖借九幽冥獄陣重塑魔神肉身..."
    陳宇握緊林婉秀的手，望向崩塌的鬼哭崖。他知道，這隻是血煞門陰謀的冰山一角。懷中的令牌殘片突然發燙，碎塊之間竟隱隱有金光流動，仿佛在預示著什麽。
    "不管他們有什麽陰謀，"陳宇眼神堅定，"我們絕不會讓江湖陷入煉獄。"林婉秀抬頭看他，發現他眼中倒映著正午的陽光，那是比任何武功都更強大的光芒。
    遠處，各大門派的援軍正在集結，商討下一步行動。而在他們腳下的土地深處，被封印的魔神心髒跳動得越來越劇烈，仿佛在等待下一個破土而出的時機。
    第481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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