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父親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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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兩點鍾的時候,萬籟俱寂,世界仿佛都沉浸在了深深的夢鄉之中。而我卻被從書房裏漏出來的一絲微弱光芒給猛然驚醒了過來。那道光就像是黑暗中的一道裂縫,吸引著我的目光和好奇心。
我輕輕地推開房門,留出一條窄窄的門縫,小心翼翼地向裏麵窺視過去。隻見父親正端坐在台燈下麵,專注地批改著一摞厚厚的作業。他微微低著頭,左手穩穩地壓著試卷,右手指節則輕輕抵住太陽穴,似乎在思考著什麽難題。
燈光映照下,那雙布滿繭子的手顯得格外引人注目。它們在稿紙上投下了一道道搖晃不定的暗影,宛如兩株曆經風雨、被歲月無情壓彎的老鬆樹。那些繭子猶如樹皮上的褶皺,記錄著生活的艱辛與操勞。
回憶起兒時的時光,我總是覺得父親的雙手就像是魔術師手中神奇的道具一般,可以變出各種各樣令我驚喜的東西來。還記得在我讀五年級那年的一個暴雨傾盆的日子裏,天空仿佛被撕裂開了一道口子,雨水如注般傾瀉而下。當其他同學都焦急地等待著家長來接的時候,我一眼便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父親撐著一把已經斷掉了三根傘骨的雨傘,艱難地朝學校走來。
他左手緊緊地攥著那把破舊的傘柄,努力讓雨傘不被狂風驟雨吹翻;右手則將我整個人牢牢地護在了溫暖的懷中。冰冷刺骨的雨水不斷地打在他的手背上,匯聚成一條條細小的溪流,順著他青筋縱橫交錯的溝壑流淌而下,很快便洇濕了卷邊的襯衫袖口。然而,就在那時,我分明看到他的手背上還有幾點淡淡的墨漬,那顯然是批改作業時鋼筆不小心漏墨留下的印記。
高考前夜,這雙手第一次顯露出疲態。我在台燈下解最後一道導數題,父親端著熱牛奶進來,杯底與桌麵相碰時發出細微的顫抖。他的食指纏著創可貼,粉筆灰嵌在指甲縫裏洗不淨,像粉白的年輪。我忽然發現他小拇指無法完全伸直——去年冬天教室暖氣壞了,他握粉筆太久落下的毛病。
此刻站在門邊,我數著他手背新增的褐斑。那些斑點像落在宣紙上的茶漬,又像粉筆灰經年累月沁入皮膚的印記。父親忽然咳嗽,肩膀震動時,右手虎口的繭子蹭過試卷,發出沙沙的響動。這雙手批改過十二萬份作業,寫過九千個板書,卻從未在家長會上舉起發言。
我退回房間時碰響了門軸。父親轉頭,手還按在紅筆上,食指第二關節凸起發亮的繭。"怎麽起來了?"他問。我望著他手腕處被粉筆灰漂白的毛發,想起十五年前這雙手能把我舉過院牆摘石榴,如今卻要扶著腰才能從沙發起身。那些消失的力氣,原來都化作了我成長的年輪。
天快亮時,父親合上最後一份試卷。晨光爬上他蜷曲的手指,照見無名指根淡去的戒痕——母親走後他摘了婚戒,那道白痕卻永遠刻在了皮膚上。我輕輕關上房門,聽見陽台上晾衣繩發出細響,是他又在黎明前晾曬我昨夜忘記的校服。
父親總在清晨五點消失。老式掛鍾剛吐出第四聲喘息,我就能聽見布鞋底擦過水泥地的沙沙聲,像春蠶啃食桑葉般規律。他輕手輕腳地掩上鐵門,把整個黎明都裝進褪色的帆布包。
直到某個失眠的雪夜,我撞破了這個持續十二年的秘密。路燈在積雪上洇出橘色光暈,父親蹲在垃圾站旁的背風處,用凍僵的手指翻找礦泉水瓶。灰白頭發上凝著冰碴,駝色圍巾還是我去年隨手扔進捐贈箱的那條。他彎腰時露出後頸那塊銅錢大小的胎記,在月光下泛著青紫,像枚永遠嵌在皮肉裏的硬幣。
記憶突然裂開細縫。七歲那年我發高燒,父親背著我穿過三條街巷找診所。雨珠順著他的胎記滑進衣領,我的臉頰貼著他潮濕的後頸,數他鬢角新生出的白發。那時候他的背還能把暴雨擋成毛玻璃外的風景,現在卻佝僂得像被雪壓彎的竹枝。
廢品站老王說,父親總把塑料瓶碼得棱角分明,"跟批改作業似的"。那些沾著茶漬的塑料瓶,最終變成我書包裏的新鉛筆,變成餐桌上偶爾出現的紅燒排骨,變成高考前夜突然亮起的護眼台燈。他始終不知道,我早就在他記賬的煙盒背麵,看見過密密麻麻的算式——三個礦泉水瓶換止痛膏,二十個易拉罐抵半月電費。
梅雨季來臨時,父親的帆布包開始散發黴味。某個午後,我發現他躲在儲物間晾曬潮濕的零錢。硬幣在舊報紙上排成沉默的方陣,紙幣像受傷的蝴蝶攤開翅膀。他的眼鏡滑到鼻尖,正用橡皮小心擦拭五元紙幣上的茶漬,仿佛那些褪色的紙幣,仍是當年包著壓歲錢的紅紙。
今天清晨,當掛鍾再次震落塵埃,我搶先背起了那個裝滿露水的帆布包。父親愣在玄關,右手保持著係鞋帶的姿勢,左手攥著半塊沒吃完的冷饅頭。巷口的路燈將我們的影子揉成一團,他胎記上的皺紋在晨光中舒展,像極了老樹新生的年輪。
廢品站鐵門開啟的轟鳴聲裏,我觸摸到帆布包內層凸起的針腳——不知何時,母親生前繡的平安符被縫在了這裏。線頭處細細的補丁,裹著父親二十年清晨五點的星光,正在我掌心跳動成溫暖的脈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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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萬籟俱寂,唯有那台老舊的縫紉機發出“嘎吱嘎吱”的轉動聲,打破了夜的寧靜。父親佝僂著脊背,宛如一座彎曲的拱橋,鼻梁上則架著母親生前留下的銀絲眼鏡。當他伸出食指輕輕按壓住布料時,指尖竟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起來。
月光如水般灑落在房間裏,那台飛人牌縫紉機的金屬踏板閃爍著清冷的光芒,仿佛一麵鏡子,將父親蜷縮著的身影清晰地映照在斑駁的牆麵上。遠遠望去,他就像一株正在努力抽枝生長的植物,盡管身軀略顯單薄,但卻充滿了堅韌與執著。
那一年,我才僅僅七歲。妹妹心愛的碎花裙不小心被鐵門無情地撕扯破了一個大口子,她傷心地哭泣著。父親默默地從角落裏翻找出那個早已落滿灰塵的針線盒,然後坐在縫紉機前,左手緊緊捏住一根細小的銀針,右手則小心翼翼地在布料上來回比劃著。然而,就在他全神貫注之際,那根鋒利的銀針突然猛地紮進了他的食指,刹那間,一顆鮮紅的血珠猶如一朵嬌小的臘梅花,在裙擺處悄然綻放開來。父親見狀,急忙用一旁的舊報紙捂住受傷的手指,可那殷紅的鮮血還是迅速滲透了紙張,與上麵的油墨相互交融在一起,在那張泛黃的新聞圖片上洇染出一朵朵暗紅色的花朵。
時光荏苒,轉眼間我已經升入了初中。每當課間休息的時候,我總會悄悄地伸手去拽校服下擺那塊顯眼的補丁。因為父親當時找不到合適的布料,便隻能用家裏拆開的米袋內襯來當作布料。那些粗糲的尼龍線就這樣歪歪斜斜地爬過了破洞,針腳又大又稀疏,甚至能夠輕鬆地塞進一支鉛筆頭。每次看到這塊補丁,我的心中都會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既有著對父親辛勤付出的感激,也有一絲難以言說的尷尬和自卑。直到某個清晨,我看見他蹲在縫紉機前,用放大鏡對準跳動的機針——老花鏡和近視鏡疊在鼻梁上,像兩片被霧氣籠罩的玻璃。
高考前夜,縫紉機如一位疲憊的老人,突然沉默了。父親小心翼翼地掀開機頭,仿佛在揭開一段塵封的記憶。他用指腹輕柔地抹去那堆積了二十年的棉絮,就像在擦拭歲月的塵埃。陳年機油的氣味在夏夜裏彌漫,如同一曲古老的歌謠,悠悠地回蕩。他那雙沾滿黑漬的手,正努力地拚接那斷裂的皮帶,手背上蜿蜒的青筋,宛如大地的脈絡,讓我想起地理課上見過的古河道。月光如水,靜靜地淌進生鏽的梭芯,照亮了機身上模糊的刻痕:1998 年春,那是我學會叫“爸爸”的年份,如同一顆璀璨的明珠,鑲嵌在時光的長河中。
婚禮那天,父親宛如一位執著的工匠,堅持要親手改我的西裝袖口。縫紉機發出的咯吱聲,仿佛是歲月的低語,訴說著父親的堅持與愛。他的白發如銀霜般垂落在黑色的布料上,恰似落雪覆蓋焦土,透出一種無言的滄桑。我俯身凝視著他脖頸處的老年斑,那些斑點宛如歲月的印記,突然讓我想起某個暴雨夜,這具身軀曾如同一座堅不可摧的堡壘,同時撐起兩把雨傘——左手的傘如同一把溫暖的大手,傾向哭鬧的妹妹;右手的傘恰似一片寬闊的天空,籠住發燒的我。而他自己,卻在雨中默默承受著風雨的洗禮,宛如一座沉默的雕像。
如今,那台老縫紉機靜靜地擺在書房,宛如一位曆經滄桑的老人,成為妹妹孩子的玩具。孩子們好奇地撥動著生鏽的轉輪,金屬碰撞的聲音如同清脆的鈴鐺,驚醒了沉睡的棉線。陽光穿過密密麻麻的針孔,在地板上灑下細碎的光斑,宛如父親當年落在布料上的汗漬,閃爍著溫暖的光芒。那些歪斜的針腳,如同歲月的年輪,裹著無數個深夜裏細碎的星光,在歲月的褶皺裏永恒地呼吸。
我背著帆布包,腳步堅定地走向廢品站,父親在後麵默默地跟隨,宛如我身後的一座山。路上,他幾次欲言又止,嘴唇微微顫動,終是沒有說出一句話,仿佛心中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到了廢品站,我熟練地分揀起瓶子,動作如行雲流水。父親的眼眶微微泛紅,輕聲說道:“孩子,這本不該你來做。”我抬起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宛如春日裏綻放的花朵:“爸,這麽多年您獨自承擔了太多,以後就讓我來陪您一起吧。”
回家的途中,我們路過菜市場。我精心挑選了一些父親最愛吃的菜,仿佛每一道菜都是我對父親深深的愛意。到家後,我走進廚房,雖然手藝生疏,但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誠意。飯桌上,父親吃得很慢,他的目光時不時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中滿是欣慰與感動,宛如冬日裏的暖陽,溫暖著我的心房。
夜晚,我走進書房,看到那台老縫紉機。我坐到它麵前,學著父親曾經的樣子,試著踩動踏板。雖然笨拙,但我知道,這也是傳承愛的一種方式。父親悄悄走進來,把手搭在我的肩上,那一刻,我感受到了歲月沉澱下來的厚重父愛,也明白了這份愛是我此生最寶貴的財富,我將帶著這份愛堅定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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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後的時光中,每一天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灑向大地時,我便會迅速從床上爬起,然後陪伴著父親一同前往那個熟悉的廢品站。街坊鄰居們每每瞧見我們這對形影不離的父子,他們的目光之中都不禁增添了些許敬重之情以及羨慕之意。
某一天傍晚,當夕陽的餘暉將天空染成一片橙紅之際,我結束了一整天繁忙的工作,拖著略顯疲憊的身軀回到家中。一推開門,我便注意到父親正安靜地坐在沙發上,手中捧著一本已經顯得有些破舊的相冊,他一頁頁地輕輕翻看著,仿佛沉浸在了那段久遠而又溫馨的回憶當中。
我緩緩走近父親身旁,好奇地朝著相冊望去,隻見裏麵裝滿了一張張記錄著我童年時光的照片,其中還有好幾張珍貴的全家福。這時,父親突然停下翻動相冊的手,伸出手指指向其中的一張照片,輕聲說道:“孩子啊,看看那時的你們,年紀尚小,天真無邪。盡管當時咱們家的生活條件頗為艱苦,但一家人能夠整整齊齊、其樂融融地待在一起,就感覺無比的幸福呢!”聽完父親這番話語,我的心頭微微一顫,一股暖流瞬間湧上心間。於是,我鼓起勇氣向父親提議道:“爸,要不咱們趁著這個周末,全家人一起再去照一張全新的全家福吧?”父親聽聞此言,先是稍稍一愣,隨後臉上立刻綻放出欣喜的笑容,連連點頭表示讚同。
終於盼來了周末,這天清晨,我們全家老小都早早地起床洗漱完畢,並精心挑選出各自最為整潔得體的衣物穿戴整齊。而後,懷著滿心歡喜和期待,一家人興高采烈地奔赴照相館。
當攝影師調整好相機參數並示意準備就緒之後,大家紛紛聚攏過來,彼此緊緊相依而立。就在攝影師按下快門的那一刹那間,父親臉上的笑容猶如春日暖陽般格外燦爛奪目。那笑容之中不僅蘊含著曆經風雨滄桑後的豁達與淡然,更透露出對美好未來滿滿的憧憬和無限期許……
隨著時光的流逝,我在職場中如魚得水,收入也水漲船高。然而,我始終秉持著勤儉的美德,猶如父親的諄諄教誨深植於心。我將一部分資金用於提升家中的生活品質,另一部分則妥善存儲,以備不時之需。
每到閑暇之際,我便會與父親相依坐在院子裏,聆聽他講述往昔的故事。夕陽如金,灑落在我們身上,勾勒出一幅溫馨而美好的畫卷。這份濃濃的親情宛如潺潺溪流,在歲月的長河中源遠流長,源源不斷地滋養著我們的心靈。
日子就這樣波瀾不驚地流淌著,我在職場的征途上越走越順,也擁有了更多與家人相伴的時光。不久後,我邂逅了一位溫柔善良的女孩,她被我對家庭的擔當所打動。我們墜入愛河,每次約會我都會攜她去探望父親。父親對她亦是喜愛有加,每次會麵總會緊緊拉住她的手,暢談許久,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年輕時母親的影子。
後來,我毅然決然地向她求婚。我精心籌備了一場浪漫的求婚儀式,地點選在了我們家那充滿溫馨的小院裏。那天傍晚,夕陽的餘暉如碎金般灑滿整個院子,我當著父親的麵,手捧戒指,單膝跪地,向她許下愛的誓言。她滿心歡喜地應允,父親激動得熱淚盈眶。
婚後,我們一家其樂融融。妻子亦如我一般敬愛父親,我們齊心協力共同照料著這個家。隨著孩子的呱呱墜地,家中更是充滿了歡聲笑語。父親懷抱著孫子孫女,臉上綻放出幸福的笑容,那笑容恰似春日暖陽,滿是對新生活的熱愛與憧憬,仿佛往昔所有的艱辛都煙消雲散,唯餘滿滿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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