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階梯筆直通向高空，那些由破碎鏡麵拚接而成的踏板在腳下微微顫動，像是隨時可能墜入無底深淵。葉塵走在最前，林青、邢畫和駱言緊隨其後，四人沉默前行，身邊空間仿佛越來越“薄”，時間流速亦不再穩定，有時一腳踏出，回頭卻已過去數分鍾。
    “你們有沒有覺得……”林青開口，聲音在這空間裏拖曳出長長的回音，“我們的影子，變多了。”
    眾人一頓。
    他們低頭，隻見自己腳下的鏡麵映出不止一個倒影。有的影子表情呆滯、有的眼神陰冷，甚至有的在無聲地張嘴說話。
    “那是‘鏡寄’，鏡人巢穴外圍最初的幹涉形態。”邢畫解釋，聲音克製得近乎冰冷，“它們不會傷害我們……除非我們承認它們。”
    “承認是什麽意思？”駱言警惕地後退半步，手已經搭在腰間武器上。
    “你看見的那個‘你’，如果你相信那是‘你’，那麽它就成真了。”邢畫緩緩說，“我們現在所處的是‘意識驗證帶’。一旦你承認鏡影身份，它就能替代你成為主意識。你的‘你’，就不再是你。”
    “也就是說，隻要不信它是我，它就沒用？”駱言咧嘴笑了笑，“那太容易了。”
    但葉塵知道，並非如此簡單。
    他瞥了一眼自己的鏡影——那個影子和他一模一樣，卻總是比他慢半秒張嘴。當他加快步伐，它也緊跟其後；當他靜止，它卻在嘴角抽搐，似乎在壓抑某種無法言說的痛苦。
    “你真的以為，自己走到這裏，是靠自己的意誌？”
    一個聲音忽然在他腦海響起。
    不是來自耳機，也不是同伴。而是從他自己的影子中，直接“壓進”他的思維。
    “別聽！”邢畫忽然怒吼，葉塵頓覺腦中一陣刺痛，那聲音瞬間消失。
    “它們會用你記憶中的聲音、詞語、情緒模擬成你自己。”邢畫咬牙，“記住——你必須始終相信‘我就是我’，哪怕你看見自己死了，也不能動搖！”
    此刻，階梯盡頭浮現出一座巨大的鏡殿，門前佇立著六根扭曲的柱子，柱身嵌有無數雙眼睛，正在滴著透明的液體。液體滴落在地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如心跳一般壓迫。
    “歡迎回來。”一聲低語，在他們走近鏡殿之際響起。
    門緩緩開啟，一個人走出。
    不——那不是人。
    那是葉塵的母親。
    她穿著生前最常穿的那身舊毛衣，臉上依舊布滿溫柔的皺紋，眼神裏滿是疼愛與愧疚。
    “阿塵，別走進去……”她哽咽，“你進去，就回不來了。”
    葉塵身形一頓，林青立刻擋在他身前。
    “假的。”她冷冷道，“你母親死於鏡化自燃事件，她的鏡體波長不可能保留。”
    “可她知道我小時候說過的話。”葉塵低聲說，臉色蒼白，“她說……‘你是我的鏡花’，那是她臨死前對我說的……”
    邢畫臉色大變。
    “葉塵，你必須選擇——要麽承認她，要麽現在攻擊！否則你就會被歸入‘巢穴階層’！你的意識會變成他們的一部分！”
    “阿塵，我隻是想再看你一眼。”鏡中母親哽咽著，“你一直……那麽孤單，我怎麽舍得讓你一個人走進那種地方……”
    “閉嘴！”葉塵吼了出來。
    “你不是我母親。”他低聲道，“我承認我懷念她、思念她，甚至一度想過能不能在鏡域重聚。但我也知道——她死了。”
    “如果這世界的規則是扭曲記憶、利用情感、篡改身份，那我就要成為那道不肯妥協的‘裂痕’。”
    他抽出匕首，毫不猶豫地一刀刺穿了“母親”的心口。
    那具身體無聲崩潰，碎成無數小鏡，化作一陣寒風卷入鏡殿大門。
    “你做得對。”邢畫喘息著，“你沒有被替代。”
    鏡殿大門完全敞開，黑暗深處隱隱可見無數蠕動的鏡麵生命體，它們沒有固定形態，而是根據靠近者的記憶不斷重組。
    這是鏡人巢穴。
    鏡域的心髒。
    “你們準備好了嗎？”葉塵轉頭，看著林青、邢畫、駱言。
    三人點頭。
    “那就走進去吧。”
    他們跨入黑暗，身後鏡門緩緩關閉，世界從這一刻起，徹底改變。
    喜歡他在鏡中請大家收藏：()他在鏡中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