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眼廢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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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十三郎望著眼前這道萬象更新燴已經許久了。
    這道仙饌盛在混沌青玉鑿成的太極盤中,表麵浮動著朦朧霧氣。
    金母親自下廚招待他和朱家兄弟,必定又是明天《雲霄日訊》的頭版頭條。
    這道菜也隻有在金母這才能嚐到。
    初嚐時是素淨的翡翠色,舌尖泛起昆侖雪芽的清氣,仿佛置身晨霧籠罩的竹林;
    待第二勺舀起,湯色轉為琥珀,突然嚐到炙烤猙獸的醇厚,油脂香裏還混著鬆枝燃燒的劈啪聲;
    正要回味時,第三勺已變成乳白色,竟嚐出母親當年燉的仙華山菌菇湯滋味——那是楊十三郎幼時在人界的記憶。
    最奇的是朱風嚐到西域烤羊腿的粗獷,拉婭卻品出草原奶香的纏綿。
    大公主天壽怔怔落下淚來,她在湯裏喝到了蟠桃園初開時,自己親手種下的第一株桃子味道。
    金母撫著青玉盤邊緣的八卦紋解釋:"此湯以人心為灶,以回憶為火。所謂萬象更新,不過是教諸位看清本心。"
    金母今天格外開心,看著老六天羽和朱臨膩歪在一起,老二和朱樹含情脈脈的樣子……
    “十三哥,你是因為白眉元尊的事不開心嗎?”
    七公主天瑤對這些菜早吃膩了,還不如在仙鶴寮和七把叉一起啃的豬頭肉好吃。
    “回七公主,不是。”
    楊十三郎看了一眼金母,他內心其實就是因為白眉元尊在昨天最後一天的大朝會上,上了一道辭表,辭去一切職務,理由很充分,身體垮了。
    雖然玉帝沒有答應,但十三郎知道,白眉元尊一件事從來不說第二遍。
    “你別騙我,你有心事。”
    七公主不依不饒。
    “沒,沒……”
    “十三,這樣吧,哀家給你三個月的假,好好休息一下,這段時間你確實忙壞了……”
    金母替十三郎夾了一箸涼拌龍肝絲。
    “你說的事,不是哀家不答應你……”
    金母放下筷子,“你問問白元尊能不能答應你?”
    “母後,十三哥說的是什麽事啊?”
    七公主好奇地看看母後又看看楊十三郎。
    在家宴開始前,楊十三郎也向金母提出了辭表,他隻想保留看守仙胞這一份職務,這個是對他的懲罰,他沒權利辭職 。
    玉帝和金母這一次給所有參與文淵一案的人員,賞賜都特別的豐厚。
    楊十三郎除了提拔為山河司首座,正二品,總轄五嶽堂、四瀆廳、陰陽科之外,金母還格外恩賞了一座天眼城壘。
    雖然楊十三郎在天庭總堪輿圖上沒找到這座天眼城,但聽秋荷說,這是一座廢城墟,就跟仙鶴寮挨著,麵積還很大。
    “你十三哥,隻想守仙胞,不想做山河司首座。”
    二公主天陽替母後回了一句。
    “你傻啊!人往高處走,水才往低處流,你那身從九品官服很漂亮嗎?”
    七公主一下替十三郎著急起來。
    “金母……”
    楊十三郎翻身跪到地上……
    “行了,別再說了,你們都跪安吧!年紀輕輕的,什麽不好學,學白眉這頭老強驢隱退,我看你和那頭驢一起準備好護身符,到斬仙台跳下去,來個急辭吧!”
    金母甚至都不等楊十三郎他們跪安,甩袖顧自走出了別院。
    “十三哥,你真要跳斬仙台,我陪你一起跳怎麽樣?”
    ……
    “官人,快看,下麵就是天眼城壘……”秋荷故意提高聲調,在回仙鶴寮的路上,楊十三郎躺在雲舟車裏,一路悶悶不樂。
    楊十三翻了個身,卻沒有起來。
    秋荷使了個眼色,和馨蘭一起,猛地把雲舟車翻了個身,楊十三郎掉下去幾百丈,腳下才升起蓮花雲來。
    秋荷和馨蘭格格笑著升起荷瓣雲追了下去。
    “在哪兒啊?”
    楊十三郎擦擦惺忪的睡眼,看著腳下茫茫林海……
    “這不就是嗎?”
    楊十三郎順著馨蘭手指的方向,見森林裏有道筆直的白邊,找到了一條邊,剩下的三道邊就越看越明了。
    “那不是寒仙湖嗎?離這麽近,我怎麽不知道這裏還有個廢棄的大城壘……好大啊!居然比寒仙湖還大。”
    楊十三郎有些吃驚,看城壘的邊界,這天眼城居然比天庭第一大城壘大華壘還要大三,五倍左右。
    “這還隻是城壘,其實天眼城壘所轄地界足有千裏之廣,我在瑤池的時候,聽金母說過,這天眼城壘,多年前是天庭第一大城壘,光城壘內丁口就有幾百萬之多。”
    秋荷作為金母身邊原領班頭子,知道的還真多。
    “這麽大嗎?”
    楊十三郎一側身,陡然加速,飛向那條細細的白線。
    ……
    天眼城的骨骼還立著。
    十二丈高的玄鐵城門斜插在廢墟裏,半扇嵌進地脈,半扇仰天戟張,像被天神一掌拍碎的盾牌。門額上“洞觀三界”的鎏金大字已剝蝕成蛇蛻般的殘痕,唯有“眼”字尚存半隻瞳孔——那是顆嵌在石中的黑曜石,
    “這珠子雨後會滲出暗紅色水珠,金母說過,那是天眼在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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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街的玄武岩地磚盡數翻起,如巨獸掀開的鱗甲。
    裂縫間叢生著血藤,藤蔓上結滿銅錢大的瘤子,剝開能掏出半腐的符紙。
    兩側店鋪的招牌斜掛著:“九霄閣”的匾額斷成兩截,露出內裏青銅澆鑄的星圖;
    “醉仙樓”的朱漆柱子橫貫長街,柱身上密密麻麻刻著酒客的遺言——
    最新一道是楊十三郎剛剛用玄鐵刺劃的:“楊十三郎攜秋荷馨蘭到此一遊”。
    城中央的塔基剩九層,每層簷角都懸著人頭大的銅鈴。
    風過時,鈴舌早鏽沒了,但仍有空蕩蕩的回響,像千萬個冤魂在同時歎氣。塔身第七層裂著道丈餘寬的縫,月光透進去時,能照見內壁密密麻麻的刻痕——有算卦的爻辭、通緝令、孩童畫的歪扭太陽,最頂上一行朱砂小楷:“丙子年七月初七,天眼閉”。
    “回吧!官人,這些東西沒啥看頭……”馨蘭已經第三次催促了,她身上一直起雞皮疙瘩。
    夕陽西下,大森林裏的這座廢墟暗得特別快。
    “官人,馨蘭妹妹說得對,明天我們多帶些人來,再細細查看。”
    秋荷也感到冷颼颼了。
    “翻我下來的是你倆,急著想回去的又是你倆……我不回去了,我們今晚就來個露營怎麽樣?”
    楊十三郎有些故意說道。
    “一股黴味,我們可不住。”
    拉婭一直忍著這股難聞的味道,走了大半個城,終於忍不住了
    “七把叉,朱風……我們今晚就住在這天眼廢城裏怎麽樣?”
    楊十三郎回頭喊一直跟在後麵五六丈遠的七把叉他們幾個。
    “好嘞!”
    七把叉揚了揚手裏的棺材釘子。
    七把叉隻要和楊十三郎在一起,他無所謂住哪裏。
    “楊首座,我看還是算了吧?”朱風緊走幾步趕了上來。
    “這廢城看著邪氣,離仙鶴寮也不遠……”
    一群人穿過北門的甕城,來到護城河的斷橋邊上。
    難聞的混合味道更濃了,秋荷她們幾個女的,全部用袖子捂住了鼻子。
    護城河早成了醬黑色的泥潭,水麵浮著青銅箭鏃和碎骨。
    “楊君司……不……楊首座,你看那是不是磷火。”
    七把叉不敢再一個人落在後麵,跑了過來……
    太陽就差一條邊就要落下去了,陰影處果然青熒熒的磷火從河底浮起。
    日落時的廢墟變得越來越駭人。
    斜照把廢墟拉出百丈長的影子,仿佛那些影子會自己蠕動。
    斷牆的陰翳突然豎起,特別像一隊持戈衛兵的輪廓。
    七把叉路過城外那口風水定脈井,往下看了一眼,頓時嚇了一大跳。
    亮汪汪的居然還有水,有條樹根不知道從哪插了過來,就像條繩索……風吹過井口,嗡嗡怪叫,仿佛有個淹死鬼正要攀爬上來。
    “楊……楊首座,我看我們還是回仙鶴寮住吧……我肚子餓了,實在有些難受。”
    七把叉跑了幾步,擠到了秋荷和楊十三郎的中間……
    “你們有誰知道金母為什麽把這座天眼廢城壘賞賜於我嗎?”
    楊十三郎停住腳步,回望身後的一片黑魆魆。
    沒人回答他,隻有風聲刮過城門的嗚嗚聲……
    楊十三郎他們不知道的是,此刻城門上的黑曜石瞳孔,正映出他們所有人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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