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雷霆難斷自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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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冥界的風裹著忘川河特有的腥腐氣息,在奈何橋頭打著陰冷的旋兒。
    潘金蓮立於三生石前,蒼白纖細的指尖輕輕描摹著石麵上那道被天雷劈出的焦痕——那裏曾經深深刻著"淫婦"二字,如今隻剩一片斑駁的印記,像是永遠無法痊愈的傷疤。
    "這頑石倒是倔強。"
    楊十三郎廣袖輕揮,一道璀璨金光自袖中飛出,如遊龍般在三生石表麵蜿蜒遊走,"九百年的汙名,連天道雷火都劈不幹淨。"
    潘金蓮望著那道在石縫間穿梭的金光,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淒然的笑意:"大人何必費心?即便抹去這石頭上的刻痕,那些說書人唾沫橫飛的嘴,那些看客幸災樂禍的眼,又如何抹得幹淨?"
    話音未落,三生石突然劇烈震顫起來。石縫中滲出暗紅色的液體,像是凝結了九百年的血淚終於決堤。金光驟然暴漲,將整塊石碑吞沒其中。
    待光芒散去,石麵上已是一片空白,連天雷留下的焦痕都消失無蹤,仿佛從未存在過。
    楊十三郎從袖中取出一支通體瑩白的狼毫筆,筆尖蘸著忘川河水凝成的墨汁:"你的名聲,該由你自己來書寫。"
    潘金蓮凝視著那支筆,久久未動。筆杆上纏繞的紅線讓她想起當年武家窗欞上掛著的同心結——大婚那日係的,早已褪盡了顏色,變得慘白如喪衣。
    她伸手接過筆,卻在觸及筆杆的瞬間,指節一用力,將其生生折斷。
    "我不需要這個。"
    尖銳的筆鋒劃破她纖細的指尖,一滴殷紅的血珠墜落在石麵上,發出"嗤"的聲響,像是灼燒的聲音。
    血珠在石麵上蜿蜒遊走,漸漸凝成"無罪"二字。
    每一筆都仿佛用盡全身力氣刻進去的,血痕深深嵌進石縫,連堅硬的三生石都為之震顫。
    忘川河突然掀起滔天巨浪。無數蒼白的手臂從河底伸出,爭先恐後地要攀上石麵。
    阿槐不知何時已蹲在了橋欄上,晃著雙腿哼唱著不成調的歌謠:"血寫字,石開花~冤魂哭,惡鬼爬~"
    七把叉一把捂住她的嘴,卻見潘金蓮的血字突然迸發出刺目的紅光。
    那些鬼手觸到紅光,立刻如遭雷擊般縮回水中。河麵上浮起一層黑灰,像是燒盡的紙錢在飄蕩。
    楊十三郎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以血明誌,以魂正名...好一個潘金蓮。"
    遠處傳來鐵鏈拖地的刺耳聲響。
    二十三道黑影被鬼差押解而來,每個人脖子上都套著特製的鐵枷,枷板上用朱砂寫著各自的名字和罪行。
    他們中有道貌岸然的陽穀縣令、腦滿腸肥的城南劉大官人、滿臉諂媚的茶坊掌櫃、陰險狡詐的衙門師爺...
    都是當年在王婆地窖裏趁著潘金蓮昏迷,糟蹋過她的人。
    "潘娘子饒命啊!"
    劉大官人撲倒在地,肥胖的身軀像條蛆蟲般蠕動,"都是西門慶逼我們的!"
    “狡辯,你淫心大發,也是西門慶逼你發的嗎?”
    七把叉衝上去,一連幾十個耳光,抽得他滿口牙齒全飛了出來……
    潘金蓮靜靜地注視著他們,眼中無悲無喜。這些人的嘴都被鐵鉤殘忍地穿過,每說一個字,鉤子就扯得鮮血直流。
    她緩步走到縣令麵前,聲音輕得如同歎息:"大人可還記得?那日公堂上,你說我"刁婦誣告良民"。"
    縣令拚命搖頭,鐵鉤撕得嘴角裂開,卻說不出半句辯解的話。
    "判—!"
    楊十三郎的聲音比忘川水還要冰冷,"每人受其最得意之刑:縣令日日跪堂挨板子,劉大官人永世為犬,茶坊掌櫃..."
    判詞未畢,二十三人的慘叫聲已響徹幽冥。他們的魂魄被拖向不同的地獄,每個人都將承受與其罪行相應的懲罰。
    潘金蓮獨自走到忘川河邊。
    河水映出她破碎的倒影,一會兒是跪在公堂上受杖的淒慘模樣,一會兒是被按在地窖桌上淩辱的後背。最深處的河底,隱約可見二十三把交椅隨波浮動——那是王婆地窖裏罪惡的見證。
    "原來恨比愛更累。"
    她忽然輕笑出聲,從袖中取出那塊王婆家帶毒的藥罐碎片……
    碎片落入河水的刹那,整條忘川突然靜止。無數冤魂從水下浮起,爭相去接那塊承載著屈辱記憶的黑陶片。
    潘金蓮又取出西門慶留在她鎖骨下的那塊皮——上麵歪歪扭扭的"慶"字已經模糊,但刻骨銘心的屈辱卻永遠清晰。
    這些承載著九百年怨氣的物件一件件沉入河底,激起一圈圈血色漣漪……
    潘金蓮指向三生石上的血字,"從今往後,潘金蓮這三個字,隻與"無罪"相連。"
    忘川河開始流動,帶著那些沉入河底的記憶奔向輪回井。
    河麵浮起無數細小的光點,像是散落的星子,又像是九百年來所有蒙冤女子的眼淚在閃爍……
    突然,幽冥界的天空裂開一道縫隙。一道刺目的金光直射而下,照在奈何橋頭。
    金光中浮現一卷鎏金婚書,上書"欽定陰婚"八個燙金大字,在幽冥的黑暗中顯得格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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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首座好大的膽子!"
    一個威嚴的聲音從雲端傳來,震得忘川河水都為之震顫,"竟敢擅動本君前世的妻子!"
    金光散去,顯出一位身著紫金戰甲的神將。
    他眉心生著第三隻眼,眼中雷霆閃爍,腰間懸著"雷部正神"的玉牌,正是統禦十萬天兵的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座下第一神將——雷霆真君。
    楊十三郎眯起眼睛,玄鐵刺已在手中……
    七把叉焚天槍赫然在手,連阿槐都掏出了“焚焰釘”……
    雷霆真君冷笑一聲,聲如雷霆:"九百年前,她的屍身被西域商人獻於本君。紫微大帝親自批的婚書,玉帝蓋的印璽,怎麽?楊首座要違抗天條?"
    潘金蓮渾身發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倔強地昂著頭:"我從未答應過什麽陰婚!"
    "笑話!"
    雷霆真君袖袍一揮,一道金光鎖鏈如毒蛇般直取潘金蓮,"死人還需要答應?"
    “你死人還需要娶親?”
    楊十三郎玄鐵刺刺光如虹,一揮斬斷鎖鏈:"她活著時你們欺她,死了還要辱她?"
    雷霆真君眉間第三隻眼突然怒睜,一道刺目的雷光劈向楊十三郎:"找死!"
    雷光在距離楊十三郎三尺處突然詭異地轉向,劈在一旁的三生石上。
    石麵上"無罪"二字突然迸發出刺目血光,將雷光盡數吸收。
    "有意思……"
    楊十三郎輕撫刺身,一開始以為是龍鱗衣護佑自己,沒想到是邊上的三生石早一步吸走了雷霆一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來連天道都站在她這邊。"
    雷霆真君暴怒,周身雷光暴漲,整個幽冥界都為之震動:"楊十三郎!你今日若敢阻撓,便是與整個雷部為敵!"
    "那又如何?"楊十三郎刺指真君,聲音鏗鏘有力,"潘金蓮的魂,誰也別想帶走!"
    楊十三郎玄鐵刺在雷霆真君麵前劃出一道冷冽的弧光。
    他聲音不疾不徐,卻字字如鐵:"雷霆真君,你莫不是在天庭待久了,真當這雷部是你家私產不成?"
    他刺尖輕挑,一道刺氣將懸浮的鎏金婚書劈作兩半:"天條明載,陰婚需得魂魄兩廂情願。你拿著一張死人買賣的契書,就敢來幽冥要人?"
    雷霆真君第三隻眼中雷光暴漲,火爆脾氣又要上來。
    楊十三郎卻嗤笑一聲:"怎麽?雷部天兵是你家奴?九天雷霆是你私器嗎?"
    他忽然刺勢一沉,斬斷纏繞在潘金蓮腳踝的最後一縷金線:"今日我楊十三郎把話放在這裏——雷部是執天罰之公器,不是你雷霆真君逞私欲的爪牙!"
    忘川河水突然倒卷,映出天庭雷部萬年來執法的景象……
    楊十三郎刺指水幕:"看看這些被雷部誅滅的邪祟,哪個不是仗勢欺人之輩?雷霆真君今日所為,與他們何異?"
    雷霆真君周身雷光忽明忽暗,楊十三郎卻已收刺入鞘,隻留下一句:"要拿人,讓普化天尊親自來見我。你——還不配。"
    忘川河突然沸騰,河底浮起一具青銅棺槨。
    棺蓋上刻著"雷霆真君正妻潘氏"八個鎏金大字,在幽冥的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潘金蓮盯著那具棺材,突然笑了。
    那笑容淒美決絕,她接過七把叉的焚天槍,槍尖燃著一簇幽藍色的火:"我的身子,我自己燒。"
    抬槍一指,火苗突然噴發竄上棺槨,瞬間將"雷霆真君正妻"八個字燒成灰燼。
    鎏金字在火焰中扭曲變形,發出刺耳的尖嘯,最終化作一縷青煙消散。
    雷霆真君怒極反笑,聲震九霄:"好!很好!楊十三郎,很好!"
    真君拂袖而去,雲層中雷聲滾滾,似有千軍萬馬正在集結。
    楊十三郎望著燒盡的棺材輕聲道:"從今往後,你的魂,隻歸你自己。"
    潘金蓮望著灰燼隨風飄散,忽然覺得九百年來第一次真正喘過氣來。
    她轉向楊十三郎,鄭重其事地行了一個大禮,素白的衣袖在幽冥的風中翻飛:
    "首座大人今日之恩,金蓮永世不忘。"
    "不必客氣。"
    楊十三郎望向漸漸散去的雷雲,聲音平靜而堅定,"我隻是依照天庭的天條天規,做了該做的事。"
    氣不過的雷霆真君,突然去而複返……
    "楊十三郎!你以為斬了婚書,燒了棺槨,這事就算了結嗎?"
    雷霆真君的聲音自九天壓下,震得幽冥鬼火齊齊一顫。
    雲層中雷光翻湧,隱約可見十萬天兵列陣,金甲映著電光,肅殺之氣直逼仙鶴寮。
    "三日之內,雷部天罰必至!"
    "轟——!"
    一道紫雷突然劈落,奈何橋頭青石炸裂,忘川河水逆流倒卷。
    阿槐的"焚焰釘"被震得脫手,七把叉的焚天槍嗡嗡顫鳴,連楊十三郎的龍鱗衣都泛起層層漣漪。
    雷霆真君的身影漸漸消散,唯餘最後一句在幽冥界回蕩——
    "屆時,本君倒要看看,是你的刺快,還是我雷部的天罰更狠!"
    潘金蓮望向天際翻湧的雷雲,素手不自覺地攥緊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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