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阿灼獻淚救白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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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霄殿內……
    楊十三郎第一次和玉帝獨處,他垂手而立,左眼纏著的紗布上還滲著血漬。
    他經手辦過的案子一件件在腦海中浮現……
    殿內空蕩蕩的,隻有玉帝高坐九龍椅上,雙手很有節奏地輕輕敲著扶手。
    \"楊愛卿。\"
    玉帝終於開口,聲音不緊不慢,\"今日殿上,你為幾隻狐妖頂撞雷部,可知後果?\"
    \"臣依天規行事。\"
    楊十三郎不卑不亢,\"狐族雖有妖身,但未害人,反觀雷部...\"
    \"朕知道!”
    玉帝打斷他,從寬大的衣袖裏,取出一塊銅鏡碎片。
    鏡麵映出雷部密室,幾個天將正將狐毛煉入鎖妖釘。
    楊十三郎左眼突然刺痛,紗布下的眼睛竟隱約看見鏡中還有道黑影。
    \"陛下既然知道雷部行徑,為何...\"
    \"為何不處置?\"玉帝輕笑,\"天庭就像這淩霄殿,看著金碧輝煌,實則暗處藏汙納垢。有些事,不是朕不想管,而是管不得。\"
    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七公主慌張跑來:\"父皇!仙鶴寮急報,白眉元尊醒了,但阿灼它...\"
    楊十三郎心頭一緊,匆匆跪安。
    玉帝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喃喃自語:\"白眉啊白眉,你教出來的徒弟,性子跟你一副德性。\"
    銅鏡碎片在掌心轉了一圈,映出玉帝若有所思的臉……
    仙鶴寮的後院藥爐旁,金羅大仙正用銀匙攪動一鍋墨綠色的藥汁。
    藥湯翻滾間騰起的熱氣裏,隱約可見幾縷金絲遊動——那是他阿槐時不時過來滴上的幾滴仙胞靈血。
    白眉元尊躺在竹榻上,胸口幾乎看不出起伏,唯有枕邊那盞長明燈的火焰偶爾跳動,證明他尚有一息未絕。
    阿灼蜷在窗台上,火紅的尾巴無精打采地垂著。
    從緋霧穀回來後,它右爪的焰紋就黯淡了許多,像被雨水打濕的炭火。
    小家夥時不時抬頭望向竹榻,耳朵隨著白眉微弱的呼吸聲輕輕顫動。
    赤焰倚在門框邊,三條尾巴如今隻剩半截殘根纏著紗布。
    他盯著金羅大仙的背影看了許久,突然開口:\"老藥罐子,你我都知道,光靠這些藥吊不住他的魂。\"
    金羅攪藥的手頓了頓:\"那你說怎麽辦?\"
    \"狐族的第三滴淚。\"赤焰的聲音很輕,但窗台上的阿灼立刻豎起了耳朵。
    “我還以為隻是個傳說……”
    藥房裏突然安靜下來……
    灶膛裏的柴火劈啪炸響,幾粒火星濺到青磚地上,很快熄滅。
    “阿灼的淚就行……”
    金羅大仙慢慢放下銀匙……轉身時衣擺卻帶翻了藥碗,褐色的藥汁沿著案板往下淌。
    \"你瘋了?\"
    他壓低聲音,\"那孩子會...\"
    \"我知道。\"
    赤焰打斷他,目光落在阿灼身上。
    \"但這是唯一能救白眉的辦法。\"
    阿灼從窗台跳下來,輕巧地落在白眉枕邊。
    它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老人枯瘦的手腕,又飛快地縮回來,像是怕自己的爪子太涼。
    門外傳來腳步聲,楊十三郎和戴芙蓉匆匆趕來。看到屋內凝重的氣氛,楊十三郎眉頭緊鎖:\"出什麽事了?\"
    金羅大仙欲言又止,赤焰卻直視著他:\"白眉撐不過今晚了。\"
    戴芙蓉手裏的藥包啪嗒掉在地上。
    楊十三郎一個箭步衝到竹榻前,手指搭上白眉的脈搏,臉色越來越沉。
    \"就沒有別的...\"
    \"除非用第三滴淚。\"
    赤焰的聲音像鈍刀割肉,\"但獻淚者會魂飛魄散。\"
    楊十三郎轉身:\"這不行!師父若知也不會同意...\"
    \"阿灼是混血。\"
    赤焰打斷他,\"或許能保住魂魄,隻是...\"
    他看向蹲在枕邊的小狐狸,\"會變回普通狐狸,再也不能化形說話。\"
    阿灼突然抬起頭,金色的眼睛在昏暗的藥房裏亮得驚人。
    它看看白眉,又看看楊十三郎,最後目光落在赤焰身上,輕輕\"吱\"了一聲。
    \"你確定要這麽做?\"赤焰用狐族古語問道。
    阿灼沒有回答,隻是低頭舔了舔白眉的手背,然後轉身跳下竹榻,頭也不回地鑽出了房門。
    夜色漸深,仙鶴寮的燈籠在風中搖晃。阿灼獨自蹲在後院的茉莉花叢裏,月光透過花瓣,在它身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它低頭看著右爪的焰紋,突然用牙齒在爪墊上咬出一個小口。
    一滴晶瑩的淚珠,混著血,無聲地落在茉莉花根部的泥土裏。
    子時的更鼓剛敲過,仙鶴寮陷入一片寂靜。
    阿灼輕巧地躍過回廊的欄杆,肉墊踩在青石板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月光透過雲隙,在它火紅的皮毛上鍍了一層銀邊,右爪的焰紋在黑暗中微微發紅……
    藥房的門虛掩著,一縷藥香飄出來。
    阿灼在門口頓了頓,耳朵警惕地轉動。確認四下無人後,它用腦袋頂開一條縫隙,靈巧地鑽了進去。
    屋內,長明燈的火苗輕輕搖曳。白眉元尊躺在竹榻上,麵容比傍晚時更加灰敗。
    金羅大仙配好的藥碗放在床頭小幾上,已經涼透了,已經灌不下去了。
    阿灼躡足靠近,在榻前蹲坐下來。
    它伸出爪子,輕輕搭在白眉的手腕上。老人的皮膚冰涼得像塊石頭,脈搏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阿灼的喉嚨裏發出一聲嗚咽,又立刻咬住,生怕驚醒旁人。
    右爪的焰紋突然灼熱起來。
    阿灼低頭看著自己的爪子,想起赤焰說過的話:\"第三滴淚要用心頭血引出來...\"
    它猶豫了一下,突然張嘴咬住前爪的肉墊。
    尖銳的疼痛讓它渾身一顫,但硬是沒發出聲音。
    一滴晶瑩的淚珠慢慢在眼角凝聚。
    這滴淚與尋常不同,泛著淡淡的金光,在月光下像顆小小的琥珀。
    阿灼仰起頭,讓淚珠滴落在白眉的眉心。
    淚珠接觸皮膚的瞬間,整個房間驟然亮起。
    白眉的身體像是被注入了生命,蒼白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血色。
    與此同時,阿灼感覺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從身體裏被抽走了。
    它腿一軟,差點栽倒,連忙用爪子扒住床沿才穩住身形。
    窗外突然傳來腳步聲……阿灼驚慌地回頭,看見月光將一個人的影子投在窗紙上——是楊十三郎來值夜了。
    它顧不得查看白眉的情況,慌慌張張地鑽到床底下。
    門\"吱呀\"一聲開了。
    楊十三郎的靴子停在床前,接著是他驚訝的聲音:\"師父?\"
    阿灼屏住呼吸,看見白眉的手指動了動。
    老人緩緩睜開眼睛,目光還有些渙散,但確實醒了。
    楊十三郎單膝跪在榻前,聲音發顫:\"您感覺怎麽樣?\"
    \"十...三?\"白眉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我這是...\"
    阿灼悄悄往陰影裏縮了縮。
    它感覺右爪的傷口火辣辣地疼,但更難受的是體內空蕩蕩的感覺——就像有人把它的五髒六腑都掏空了一樣。
    \"金羅!赤焰!快過來!\"楊十三郎朝門外喊道,聲音裏是掩不住的驚喜,\"師父醒了!\"
    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阿灼趁著眾人湧入房間的混亂,悄悄從床底另一側溜出去。它跌跌撞撞地跑到後院,一頭紮進茉莉花叢深處。
    月光下,小家夥蜷成一團,右爪的傷口還在滲血。
    它低頭舔了舔,突然發現自己的舌頭不像以前那麽靈活了。
    更可怕的是,它想叫楊十三郎的名字,卻隻能發出\"吱吱\"的聲音。
    阿灼呆住了。
    它試著用爪子在地上寫字,但劃出的隻是一堆亂七八糟的痕跡。
    遠處傳來眾人的歡呼聲,隱約能聽見白眉在問:\"阿灼呢?\"
    小家夥把腦袋埋進爪子裏,第一次感到徹骨的孤獨。
    夜風吹過花叢,帶著初夏的暖意,卻讓它冷得發抖。
    它知道,從今晚起,自己再也變不回那個能說會道的小狐狸了。
    一滴普通的淚水從眼角滑落,混著泥土,無聲地滲入大地。
    天邊剛泛起魚肚白,仙鶴寮的庭院裏還籠罩著一層薄霧。
    楊十三郎站在回廊下,白眉元尊蘇醒已經兩個時辰了,雖然氣色仍差,但已經能坐起來喝些米湯。
    金羅大仙診過脈後連連稱奇,直說這是他從醫萬載以來遇到過的最大奇跡。
    \"奇怪,\"
    戴芙蓉端著藥碗走過來,眉頭微蹙,\"從昨夜起就沒見到阿灼。\"
    楊十三郎這才驚覺不對勁。
    往常這個時候,小家夥早該蹦蹦跳跳地來討早膳了。
    他快步走向後院,靴子踏過沾滿晨露的青草,留下一串濕漉漉的腳印。
    茉莉花叢在晨風中輕輕搖曳。
    楊十三郎撥開枝葉,一團火紅的身影立刻映入眼簾——阿灼蜷縮在最深處的角落裏,毛發被露水打濕,看起來比平時小了一圈。
    \"阿灼?\"楊十三郎蹲下身,伸手想抱它。
    小家夥猛地抬頭,金色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驚慌。
    它想往後躲,卻因為動作太急,一頭撞在了花枝上。幾片茉莉花瓣飄落,沾在它濕漉漉的鼻尖上。
    楊十三郎這才注意到異常。
    阿灼的右爪纏著一片不知從哪裏撕下來的布條,上麵滲著點點血跡。
    更奇怪的是,它看著自己的眼神裏帶著某種陌生的怯意,就像...
    就像一隻普通的狐狸。
    \"你的爪子怎麽了?\"楊十三郎輕聲問,伸手想查看傷勢。
    阿灼下意識張嘴,卻隻發出一聲含糊的\"吱\"。
    它愣住了,琥珀色的瞳孔驟然收縮,似乎被自己的聲音嚇到了。楊十三郎的手僵在半空,一個可怕的猜測在心頭浮現。
    \"十三哥!\"
    戴芙蓉的驚呼從身後傳來,\"白眉師父說他的眉心有狐族靈力的痕跡!\"
    阿灼突然轉身就要逃,卻被楊十三郎一把撈住。
    小家夥在他懷裏拚命掙紮,爪子勾破了官袍的袖子,留下一道道細小的裂痕。
    \"別動!\"
    楊十三郎收緊手臂,另一隻手輕輕解開它右爪上的布條。
    傷口已經結痂,但周圍的皮毛上還沾著幹涸的血跡——那形狀分明是牙印。
    戴芙蓉倒吸一口涼氣:\"它自己咬的?為什麽...\"
    楊十三郎的手微微發抖。
    他想起昨夜白眉突然好轉的蹊蹺,想起赤焰說的\"第三滴淚\",想起阿灼此刻反常的沉默。
    所有的線索像散落的珠子,被一根無形的線串了起來。
    \"傻孩子...\"他的聲音哽住了。
    阿灼突然停止掙紮,垂著腦袋一動不動。
    一滴水珠落在楊十三郎的手背上,不知是露水還是淚水。
    晨霧漸漸散去,第一縷陽光穿過雲層,照在茉莉花叢上。
    阿灼抬起頭,陽光為它濕漉漉的絨毛鍍上一層金邊。
    它看著楊十三郎,輕輕\"吱\"了一聲,像是在說\"沒關係\"。
    遠處傳來白眉的咳嗽聲。楊十三郎把阿灼摟得更緊了些,小家夥的心跳透過皮毛傳來,又快又輕,像隻受驚的小鳥。
    \"我們回家。\"他低聲說,用袖子擦幹阿灼臉上的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