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夢三千肩膀上頂著一個小紙人走出了道觀，小紙人微微有些泛黃，大概是第一次看見道觀外麵的景象，時不時吱哇亂叫一聲。
    “吸吸！”
    今天出門的時候，外麵正飄著細雪，冷風刮在人臉上都有點疼，但昭昭沒有這感覺，她渾身都暖呼呼，興致勃勃地看著外麵的風景。
    “我們現在在鍾靈山，這次要去馬珍的娘家看一看。”夢三千伸手，昭昭小紙人抱著他的手指，迎麵飄來一朵特別大的雪花，昭昭坐在夢三千的手指上，伸手去抱。
    冰涼的觸感瞬間讓她打了個激靈，“嗚嗚嗚！”
    “涼的，雪花是涼的。”夢三千笑著伸手撚過來一塊雪，“這是涼的，涼。”
    昭昭驚奇之餘，碰了又碰，伴隨著夢三千的話語，她記住了這個感覺。
    她在夢三千的身上爬來爬去，等到精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她就躲到夢三千的頭發裏呼呼大睡。
    夢三千失笑。
    凝眸望去，眼前的世界披上了一層雪白的紗衣，紗衣之下透著星星點點的綠色，鍾靈山這邊不常下雪，雪在這邊留不住，過不了多久雪就會化掉，變成水順著土地間的縫隙，進入植物的根係間。
    但這場景無疑是很美的。
    下雪天很少有人出門，從山上下來，直到喝會兒也沒有遇見什麽人。
    昭昭睡了一覺起來，依稀記得自己起來吃了飯。小紙人伸長了手打了個哈欠。
    “吸！吸！吸啵！”她指著不遠處的路上，那有一隻小貓蜷縮在樹腳下，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
    “是隻小貓。”夢三千帶著昭昭走過去，蜷縮在樹腳下的小貓還有微弱的呼吸。
    紙片人昭昭從夢三千的手上跳下去，她貼在小貓身上，瞬間感受到了毛絨絨的觸感，“貓！”
    夢三千：“……現在師父還是吸啵，貓倒是直接會說了。”
    他伸手將小貓和昭昭一起拿起來，他將小貓放在胸口，還未來得及做什麽，胸口中的小貓發出一聲微弱的喵聲，便沒了聲息。
    紙片人昭昭指著小貓，“貓。”
    夢三千伸手摸了摸小貓，“昭昭，你知道離別嗎？”
    昭昭不懂，夢三千沒再說什麽，而是挖了個小坑，將小貓的屍體放在了裏麵。
    小昭昭不懂，“貓。”
    “昭昭，小貓離開了。”夢三千的語氣依舊溫和，他扔了一捧土，覆蓋住了小貓的身體。
    昭昭愣住，“貓？”
    “世間生死離別是常事。”夢三千最後在小貓在的地方上麵覆蓋上一層薄雪，“生死輪轉，人間常事。”
    昭昭不懂，但在一旁安安靜靜地聽著，但她莫名的感覺到了一股悲傷，那股憂傷淡淡的，卻讓她想流眼淚。
    夢三千帶著昭昭重新踏上了白雪覆蓋的小路，“昭昭為什麽不開心？”
    小紙片耷拉著頭，有氣無力道：“貓。”
    是貓，也是離開，也是因為生死離別。
    夢三千戳了戳她，“昭昭可以難過，但難過之後我們要打起精神。在當下，我們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還可以去幫助更多的小貓。”
    小紙片人昭昭有些無精打采的，她靠在夢三千的胸口上，看著已經陷入了土裏的小貓，第一次有些懵懂地明白了，離開這個詞的意思。
    她抱緊了夢三千的手，夢三千伸手按了按她的腦袋，轉身繼續往前走。
    他的背後是漫漫風雪，過去和風雪一同埋進了土裏。等待時間發酵，未來的某一天，他和昭昭都會明白過去給予他們的意義。
    馬珍娘家的位置距離鍾靈山有很長的一段距離，他們先要到縣城坐車，然後再經過市區轉車，這才能到馬珍娘家所在的村子裏。
    這個天有些冷，但許是靠近年關，外出務工的年輕人都回來了，街上都很熱鬧。有許多瞅著商機的人去批發了對聯燈籠回來賣，攤子附近都圍滿了人，他們湊在一起，挑選著合心意的對聯。
    還有生意特別好的攤子，那就是賣煙花炮仗的攤子，攤子上麵擺了很多小朋友喜歡的小煙花和擦炮、摔炮，一群小子、姑娘都圍在攤子麵前，央求著家長給自己買上些。
    那不願意給孩子買這些的家長自然也有，但都在孩子們撒潑打滾的攻勢下付了錢，不過買了心裏不情願，總會忍不住念叨幾聲。
    這時候同行的人就會勸道：“哎呀，過年才來這麽一次，讓他們高興高興。”
    這時候，那家長臉上就會露出笑意，“就是怕他把自個兒給炸著了。”
    隨後，他們就會離開攤子，前往下一處攤子尋找自己想要的東西。
    夢三千陪著昭昭在旁邊看了很久，昭昭坐在夢三千的肩膀上，朝賣煙花炮竹的攤位上指了指。
    夢三千：“昭昭也想要？”
    紙片人小昭昭點頭，“要！吸啵！”
    夢三千樂嗬嗬地走過去，“你喜歡就給你買。”
    他杵在攤子麵前，將小孩子玩的東西都各自買了一樣。周圍的小孩都忍不住湊過來，“爺爺，你給你家小孩買這麽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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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這些都是給我家小孩買的。”夢三千讓攤主裝起來，攤主看他買這麽多，，臉上的笑也止不住，“快過年了嘛，就該給小孩子玩一下，一年也就一次。”
    夢三千笑著點頭，昭昭躲在他頭發裏麵激動得不行，遠處傳來“嘭”的一聲響，昭昭嚇了一跳，小心翼翼探頭看過去，就見一群小孩子尖叫著跑過來，臉上是止也止不住的笑容。
    怕昭昭太激動，夢三千給攤主付了錢轉身就走了。
    他帶著昭昭去坐車，又垂眸去看鑽進了全是小煙花炮竹的昭昭，“等到地方了給你玩。”
    昭昭叫了一聲，小紙片人在袋子裏麵胡亂鑽，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
    縣城的車到市區將近要一個小時，等到了市區，昭昭重新趴在了夢三千的肩頭，她偏頭看著城市裏的一幕幕。
    忽然間人群騷動，伴隨著“嘭”的一聲，人群都向一個方向聚攏。
    夢三千帶著昭昭也走過去，兩人湊近了才發現，過年了小偷比較多，有小偷偷了東西 ，卻被一個女孩抓住了。
    夢三千帶著昭昭去看了一眼，“很厲害的姑娘。”
    小紙片人昭昭探出頭，就看見一個年紀不大的姑娘正壓著一個個子瘦小的男人，“跑什麽！真以為沒人治得了你了是吧！”
    小偷偷的是一個年紀大的老太太，老年人腿腳不便，就算發現自己錢被偷了，也沒辦法追著要。
    “李月李月，我報警了，警察叔叔很快就到了。”
    這時候年輕姑娘的同伴喊了一聲，原本躺在地上沒掙紮的小偷在聽見這話的時候頓時掙紮起來，李月一個不慎就被推翻在地上。
    小偷逃離的方向正好是夢三千的方向，李月大驚，這老人家看著年紀比她爺爺大多了，這一撞要是出了什麽事，那可就不好了。
    結果夢三千腳步一轉移動，抬手輕一推，那小偷就倒在地上，一時間竟然起不來。
    “別報警！我還錢！求求你們別報警！”
    小偷討饒，李月忙過去將人押住，沒過多久警察來將人抓去了派出所。
    等李月抬頭看過去，隻看見了藏青色道袍離去的身影。
    “看什麽呢？”李月的同伴問她。
    李月拍了拍衣裳，神色還夾雜著些許震驚，“你看見沒，剛才那個穿著道袍的老人，一下子就把那小偷推倒在地上了！那麽大的年紀大，頭發胡子都白完了！”
    她朋友沒看見，笑咪咪道：“那你怎麽不去拜一拜，萬一是哪個深山老林出來的得道高人？”
    “瞎說啥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信這個。”李月推了一下她的同伴，兩人跟著去警察局做筆錄。
    後來想了想，李月並沒有把這事情放在心上，萬一人家身體好呢，或許隻是個巧合。
    另一邊帶著昭昭坐上車的夢三千伸手將大巴車的窗戶關上，隻留出了一條小縫。
    快過年了，大巴車上很快就坐滿了人，人滿車輛就開始啟動。
    昭昭這會兒縮在他身上又開始睡覺，小孩覺多，一天能睡好久。
    車輛啟動前車子裏麵的人說聊了十多分鍾，過了會兒眾人就開始休息。
    等昭昭再次醒來的時候，外麵又換了個地方，這時候雪已經停了，天色也變暗了許多。
    他們這時候要乘坐去村子的車輛，去村子的班車一天隻有三輛，他們到的時候第三趟班車已經到了了，他們上去的時候剛好還有最後一個位置。
    夢三千帶著昭昭坐到了後排，他剛上去，就有人認出了他。
    “唉，你就是鍾靈山上的道長是吧。”
    夢三千好脾氣的點頭。
    “那你這次過來是不是為了全家那個事情？”
    “全家發生了什麽事情？”
    “說是前段時間回來後就開始不舒服了，說身上哪哪都疼，但身上瞧著也沒傷，去醫院也檢查了，那什麽光都拍了，都沒找出點問題。
    但全家那小子每天大搜晚上的時候就開始慘叫，叫得可滲人了。”
    “這麽嚇人啊，他是不是去外麵沾了髒東西回來啊。”
    “不知道嘛，前段時間全家小子跟著回了一趟全家老太太的娘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那邊沾上的。”
    “聽說全家老太太娘家那邊規矩可多了。”
    “這個我不知道，全家那老太太嘴舌長，每天就愛說別人是非。逢人就說自己生兒子多厲害，這都新時代了，誰還比這個啊。”
    “這要哪家女娃投生在她家就倒黴了。”
    “說知道呢？”
    兩人七嘴八舌地說起全家的事情，車上大半人的注意力都在她們身上。夢三千也坐在旁邊聽，昭昭也豎起了耳朵，聽得煞有其事的，好像自己也跟著聽懂了，時不時跟著點頭。
    “道長，是不是就為了這個事兒啊？”
    八卦聊得差不多了，幾人目光落在了夢三千身上。主要是很好奇全家那小子到底怎麽了，這事情聽著著實滲人，但確確實實勾起了他們的好奇心。
    “我就住在全家隔壁，每天晚上都能聽見全家小子的慘叫聲。”一人說得煞有其事，“那聲音可滲人了，全家小子還嚷嚷著說，自己錯了，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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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估摸著啊，這是在外麵犯事兒了。”
    “肯定是在外麵犯事了，不然怎麽會這樣。”
    “就是，這聽著多嚇人啊。”
    “哎哎哎，我說是在外麵惹了什麽不能惹的東西吧，你們看全家老太太那樣，天天把自己生了幾個兒子掛在嘴上。”
    “就是就是，這人看著就不是個好東西，她不是個女人啊，一天天的瞧不起這個，又看不上那個。”
    “你們知道她家娶媳婦兒的時候，她跑出去嚷的話嗎？話裏話外都說自家要找個能生兒子的媳婦兒，還說啥屁股小的不要，說不能生兒子的女人要被打死！”
    “豁，這聽著有點嚇人了啊。”
    “是真的，後來看我們不愛搭理她，這才沒再說那些話，你說都什麽時代了，怎麽還這樣。”
    “聽說她娘家那邊就不咋的。”
    “…………”
    從始至終，夢三千就沒插上過一句話，就算他們問了，但不等夢三千回答，他們又很快聊自己的去了。
    不過等到下車的時候，原本自顧自聊天的人很快又將注意力集中在了夢三千身上，一邊給他領路，一邊聊天。
    “這應該是發現自己惹了不該惹的，來找老道長求救了。”
    “老道長，這邊這邊，全家在這邊。”
    走在前麵的人看夢三千停下，忙指著前麵路邊的那棟房子，那棟房子看樣子應該是才修建起來沒多久的，房子外麵貼著的瓷磚還都嶄新嶄新的，院子裏麵種了一棵多子多福的石榴樹。
    可能是聽見了響動聲，全家的院門打開，一個穿著老式布襖的老太太揣著暖手壺走出來，待看見夢三千眼睛一亮，揚聲道：“是不是馬家那邊介紹的道長啊？！”
    夢三千還沒說話，旁人就點頭，“就是馬家介紹的那個！趕緊的，全家的趕緊燒點開水，人都來了你家火還沒點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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