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包打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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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下旬,本是該漸漸回暖的時節,可今年偏生有些反常。
    偶爾一陣冷空氣卷過來,氣溫 “嗖” 地就降下去,讓人恍惚間以為又跌回了冬天。
    清晨出門,那股子涼意跟小刀子似的,直往衣領裏鑽。
    嘴裏嗬出的氣,眨眼就凝成一團白霧,慢悠悠地散在風裏。
    太陽雖說已經爬過了房頂,卻跟揣了個涼饅頭似的,沒多少熱度。
    街頭巷尾的人們,依舊裹著厚實的棉衣,縮著脖子腳步匆匆,誰都不想在這冷天裏多耽擱。
    但即便如此,空氣裏還是能隱隱綽綽嗅出一絲春的氣息。
    街邊的柳樹梢頭,偷偷泛出淡淡的綠意,像被誰蘸著淡墨輕輕掃過一筆,
    悄默聲地預示著春天的腳步正一點點挪近。
    “叮叮!”
    自行車鈴鐺清脆地響了兩聲,劉清儒蹬著他那輛二八大杠在前頭領路。
    他騎得還是那輛跟了他十多年的民生牌自行車,車把被摩挲得油光鋥亮,包漿厚得能照見人影。
    原本漆黑的車架補過好幾塊漆,露出底下暗紅的底漆,看著倒像給這鐵骨錚錚的家夥裹了件花棉襖。
    車座磨得發亮,邊緣裂開半寸長的口子,用黑色橡皮膏仔仔細細粘過,看著倒也結實。
    蹬起來時,鏈條會發出 “哢啦哢啦” 的輕響 —— 這是去年冬天在修車鋪換的舊鏈條,
    用著總比新的多幾分默契,順溜。
    陶小蝶的女式自行車緊隨其後,車筐裏的鋁飯盒隨著車身顛簸,
    偶爾碰撞出 “叮叮當當” 的細碎聲響,就像是在跟人打招呼。
    他們從南鑼鼓巷北口拐出來,順著鼓樓東大街往西去。
    灰牆灰瓦的胡同在晨光裏泛著柔和的白,牆根下還有沒化盡的殘雪,硬邦邦地嵌在磚縫裏。
    路過羊管胡同口時,陶小蝶老遠就揚著胳膊揮起來,嗓子也亮堂“彩霞,這兒呢!”
    孟彩霞正支著車在老槐樹下等,見他們過來,臉上立刻堆起笑,
    麻利地跨上車,還順嘴問劉清儒道“鐵柱,昨兒讓你捎的軸承墊片,你帶了沒?”
    劉清儒騰出一隻手拍了拍褲兜,“嘩啦” 一聲,金屬片碰撞的脆響混著車鈴的 “叮鈴” 聲一起蕩開。
    “揣著呢,錯不了。” 他笑著回應著,腳下蹬得的力道也稍放緩了些。
    一路駛過鼓樓,又穿進交道口,路麵漸漸寬起來。
    穿工裝的行人多了,自行車鏈條聲 “沙沙” 地匯成一片,跟潮水似的。
    他們往左拐進東四北大街,路邊的副食店門口已經排起短隊,
    有人挎著布兜踮腳張望,竹製的菜筐在牆角摞得老高,筐沿還沾著些泥點子。
    三人並排騎著,車輪碾過路麵的碎石子,發出 “咯吱咯吱” 的細碎聲響。
    陶小蝶忽然 “噗嗤” 笑出聲,腳上稍緩了些力道“繼祖那小子,昨兒下班回來嘴就沒閑著,
    說廠裏師傅教他鞣皮子,手上沾了黑漬,搓了半天也洗不掉,倒還美得屁顛屁顛的。”
    孟彩霞立馬笑著接話,車把往陶小蝶這邊靠了靠“這就對嘍,肯下力氣學就好。
    淮林跟我說,他看機器時眼睛都不眨一下,比剛去那會兒穩當多了,像那麽回事兒了。”
    劉清儒在前頭也笑,車把輕輕拐了個小彎,避開路上一塊凸起的石子
    “最近他倒真有了股子咱工人的勁頭,不賴。”
    陶小蝶聽著,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嘴角抿不住地往上翹
    “他還說食堂的棒子麵粥管夠,比家裏的稠實,就是老念叨著,說比練武還累得慌。”
    孟彩霞拍了拍車筐,“可不是咋地,練武撐死了倆仨鍾頭,上班那個不得實打實熬一整天?”
    劉清儒也笑著插了句嘴道“他剛去還沒摸著門道,等過陣子順了手就好了。”
    車軲轆轉得輕快,三個人的笑聲混著車鏈的 “哢啦” 聲,在晨光裏蕩出老遠,驚飛了牆頭上幾隻麻雀。
    從東直門內穿過去之後,空氣裏開始飄來淡淡的煤煙味,帶著點熟悉的煙火氣。
    陶小蝶眯著眼,指著遠處冒煙的煙囪笑“聽見機器響了沒?嗡嗡的。”
    遠處的天際線下,軋鋼廠的廠房輪廓越來越清晰,紅磚煙囪裏湧出的白霧,
    慢悠悠地融進淡藍色的晨靄裏,像給廠子罩了層薄紗。
    “咋可能沒聽見呢?”
    孟彩霞也笑,語氣裏帶著點習以為常的篤定,
    “不過這聲兒早就聽順了耳,您要是不提,我還真沒當回事兒。”
    “嗨,誰沒事兒老盯著它呀?”
    劉清儒也隨意接了句,車鈴又 “叮鈴” 響了一聲,像是在附和他的話。
    軋鋼廠食堂後廚裏,白茫茫的熱氣裹著白菜燉粉條的香味兒直往上冒,
    把房梁上掛著的那盞昏黃燈泡都暈成了個模糊的光球。
    何雨柱正掄著那柄磨得鋥亮的大鐵勺,在黑黢黢的鐵鍋裏翻攪得 “嘩啦” 響,
    鐵勺磕得鍋沿 “當啷” 一聲,震得鍋台都跟著顫了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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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額頭上的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滑,鑽進油膩膩的工裝領子裏,他也顧不上擦,
    隻是時不時往灶膛裏塞塊煤,火苗 “騰” 地竄起來,映得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
    “傻柱,昨兒個易師傅特意繞到後廚來,跟你在灶台邊嘀咕半天,說啥悄悄話呢?”
    劉嵐一邊用抹布使勁擦著剛洗完的搪瓷盆,眼睛卻不閑著,斜斜瞟著何雨柱的側臉,
    嘴角掛著抹促狹的笑,那模樣像是揣著多大的秘密。
    她這聲問話不高不低,剛好讓旁邊切菜的倆師傅都支棱起了耳朵 ——
    後廚誰不知道劉嵐是個 “包打聽”,廠裏誰家孩子滿月隨了多少禮,
    誰家媳婦跟婆婆拌了嘴,就沒有她不知道的。
    何雨柱手裏的鐵勺頓了一下,脖子梗了梗,嘴硬道“瞎嘀咕唄,還能有啥正經事。”
    說話間往灶膛裏添了塊煤,火星子 “劈啪” 濺出來,落在腳邊的青磚地上。
    “我可聽說,”
    劉嵐把擦得鋥亮的搪瓷盆摞得整整齊齊,故意拖長了調子,像說書先生吊人胃口似的,
    “易師傅給你瞅了個對象?說是紡織廠的女工,辮子粗又長,還會踩縫紉機呢。”
    她忽然壓低聲音,拍了拍圍裙上的水珠,
    “昨兒個采購科老李跟我嘮嗑,說瞧見易師傅拎著網兜往紡織廠那邊去,
    裏頭鼓鼓囊囊的,指定是給媒人捎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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