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鄉下擺席的講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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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知道吃!跟個饞貓似的!”
    劉春燕伸手推了哥哥胳膊一把,眼亮得像揣了兩顆小星星,湊到劉清儒跟前仰著脖子問:
    “爸,那是不是還得掛紅燈籠、放二踢腳啊?全院人湊一塊兒守歲,
    指定比咱自個兒家熱鬧十倍!到時候我跟雨水姑一塊兒掛燈籠唄?您看行不?”
    劉愛國一把摟住弟弟劉慶國的脖子,脆生生地嚷嚷:“姐,放炮仗那是我的活兒,
    你別跟我搶!我放得比你穩當多了!”
    劉慶國小腦袋晃得跟撥浪鼓似的,扒著哥哥的手附和:
    “對!二哥放炮仗,我跟著瞅著!出了事兒我立馬喊大哥!”
    幾個孩子吵吵嚷嚷鬧成一團,屋裏的大人們也跟著湊起了話茬。
    陶小蝶拽了拽湊過來的秦淮茹,笑著打趣:“我活這麽大,還是頭一回趕上這陣仗。
    這麽多人一塊兒吃年夜飯,那跟吃席麵估摸著也差不離了。
    咱這城裏的席麵咋擺我是不清楚,要是在鄉下,雖說我沒正經上過席桌,
    但我知道擺席的講究多了去了!”
    “可不是嘛!”
    秦淮茹抱著劉紅燕在板凳上坐定,手指頭輕輕摩挲著閨女的小辮子,打開了話匣子:
    “聽村裏老人講,在我們哪兒,擺席得提前三天搭棚子,棚子全用葦席紮,
    四周圍上彩布,門口還得掛紅綢子。桌椅得按‘天地君親師’的順序擺,
    長輩坐主桌上首,晚輩隻能湊偏桌,半點兒不能亂。”
    秦京茹也湊了過來,臉上帶著幾分懷念,掰著手指頭數:“我老家擺席,
    菜得湊夠八大碗四小盤,碗必須是粗瓷大海碗,裝得滿滿當當冒尖兒才叫實在。
    頭一道菜準是燉整雞,圖個‘吉祥如意’,最後一道得是丸子湯,叫‘團團圓圓’。
    上菜還得按規矩來,先涼後熱,先葷後素,錯了順序要被人笑話的。”
    何雨水聽得眼睛都亮了,插話說:“原來鄉下擺席這麽多說道!
    城裏擺席好像沒這麽多講究,不過上次我去參加廠裏的婚宴,是八菜一湯,
    用的細瓷盤子,看著倒比粗瓷碗精致些。”
    “精致歸精致,不如鄉下的實在!”
    秦淮茹笑著擺了擺手,語氣裏帶著幾分感慨:“鄉下擺席,每碗菜都堆得冒尖兒,
    肉雖不算多,但管夠吃!不像有些城裏席麵,淨是盤子大菜量少的樣子貨,
    剛嚐出點兒味兒就見底了。”
    她說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懷裏閨女的衣角,眼神飄向院門口,
    像是透過磚牆看到了十幾年前的家鄉,“我嫁過來之前,也就是四幾年那會兒,
    咱村擺席還帶著老規矩的影子。那時候誰家擺席,得提前請村裏的‘知客’,
    知客得是懂禮數、能說會道的老人,專門負責安排座位、招呼客人。
    要是辦壽宴,主桌得擺‘壽桃’,是用白麵蒸的,上麵點著紅點,
    還得插著紙剪的壽字,看著就喜慶。”
    她頓了頓,聲音放柔了些:“那時候啥都缺,八大碗裏有好幾碗是素的,
    像涼拌菠菜、炒豆腐,隻有婚喪嫁娶這樣的大事,才能湊夠四葷四素。
    肉也金貴得很,扣肉裏得摻著土豆、蘿卜,才能勻給更多人吃上。
    喝酒更是稀罕事兒,一般隻有男人們能抿上幾口,還用的小酒盅,
    抿一口就得放下,誰都舍不得多喝。”
    秦京茹聽得入了神,等秦淮茹說完,才眨了眨眼開口:“這些年村裏擺席早不是那樣了。
    前些年合作社辦起來之後,誰家擺席,合作社能幫忙借鐵鍋、借桌椅,省了不少事兒。
    廚班子也比以前正規,掌勺的師傅大多在公社食堂幹過,做的菜花樣也多了不少。”
    她笑著拍了下手,“前年村裏鄰居家娶媳婦擺席,八大碗裏有了粉蒸肉、梅菜扣肉,
    還有炸帶魚 —— 我是被叫過去幫忙的,這些菜我都嚐了嚐,那叫一個香!
    上菜的時候,除了吆喝菜名,還會放一段鞭炮,雖不是啥大鞭炮,
    就是那種小鞭,劈劈啪啪的也夠熱鬧。”
    秦淮茹接過話頭,補充道:“四幾年那會兒,孩子們吃席隻能跟在大人身後轉,
    連上桌的份兒都沒有。有時候主人家心疼孩子,給發一塊糖,就得高興大半天。
    而且那時候擺席沒有固定棚子,大多在院子裏搭個簡易草棚,遇上雨天,
    就得把桌子挪進屋裏,擠得滿滿當當,轉個身都費勁。”
    “那可不!” 秦京茹連連點頭,“這幾年早不一樣了,村裏蓋了集體倉庫,
    誰家擺席能借倉庫當場地,刮風下雨都不怕。孩子們也能上桌了,
    不過得跟同齡的孩子湊一桌。席上還會有水果,像蘋果、梨,雖說不多,
    每人總能分一個。主人家還會準備瓜子、花生,讓客人們邊吃邊聊,自在得很。”
    她倆你一言我一語說得熱鬧,屋裏的人也都湊了過來,連手裏的活計都停了,
    安安靜靜聽著,時不時有人插一句:“嘿,這鄉下的講究可真不少!”
    “可不是嘛,比咱城裏這席麵有意思多嘍!”
    易中海把棉襖領口又往上拽了拽,縮著脖子踩著院裏凍得邦邦硬的石板路,
    直奔何雨柱家。
    穿堂而過的西北風跟小刀子似的刮著臉,他緊著步子,
    嘴裏還嘟囔著 “這天兒可真夠勁兒”。
    “吱呀 ——” 一聲,他一把推開何家那扇掉了漆的木門,
    一股淡淡的散裝白酒味立馬飄了過來,混著屋裏微弱的煤煙味,
    在冷颼颼的空氣裏格外紮鼻子。
    外間屋收拾得還算利落,靠牆擺著張泛舊的八仙桌,幾條板凳歪歪斜斜地撂著,
    煤爐子上的水壺 “咕嘟咕嘟” 冒著熱氣,一旁地上放著的鐵鍋還蓋著蓋子,
    看樣子中午的飯早就涼透了。
    “柱子?在家嗎您呐?”
    易中海朝著裏間掛著的藍布門簾喊了一嗓子,
    那門簾是用舊被麵改的,邊緣都磨得起了毛邊子。
    裏間很快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接著就是何雨柱帶著點慵懶的回應:
    “在呢!一大爺?您進來吧您!”
    易中海伸手掀開沉甸甸的門簾,一股帶著酒氣的暖意 “呼” 地撲了滿臉。
    裏間是打了隔斷的小空間,靠裏牆搭著一鋪土炕,炕上鋪著磨得發亮的葦席,
    何雨柱就盤腿坐在炕頭,背後墊著個卷起來的舊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