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乾坤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笑，“五塊就夠了，我身上也有幾塊，能買好幾本書了。”
    他這次上學，專門換了不少一塊兩塊五塊的零錢。
    對，沒錯，現在是2001年，最流行的紙幣不是後來的百元大鈔，也不是五十元小綠江，更不是二十元的金色紙幣。而是一塊兩塊的小綠錢，就連十塊、五塊都不常見。
    現在二十塊錢能吃一回宴席，十塊錢能買上一件上等棉衣，五塊錢就是一周生活費。
    虞幼薇能拿出足足五塊錢，足以證明她將未來的夥食費縮減了一半。
    這份心意，不小了。
    趙乾坤非但沒有拒絕，反而理所當然的收下了。
    人就是這樣，隻有付出了才會珍惜。
    如果今天趙乾坤分錢不收，那虞幼薇就會覺得她和趙乾坤之間沒有來往，交際不深，或許畢業後很快就會將他忘了。
    而他現在做的，就是一步步的將“趙乾坤”這兩個字，深深的鐫刻進虞幼薇的人生字典裏，直到兩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不分彼此了，虞幼薇才會真正屬於他。
    現在，才是第一步。
    趙乾坤接過虞幼薇的五塊錢後，抱起選好的十二本書，走向收銀台，“老板，這些書多少錢？”
    書店老板見他們是正經學生後，臉上露出和煦笑容，一本一本撿起查看，“唔，宏觀經濟學九毛，會計學一塊二，企業管理八毛......同學，你這兒十二本書總共九塊六毛錢，你給我九塊五就行。”
    現在的九塊錢，很值錢，若是加上通貨膨脹的影響，幾乎相當於20年後的200塊錢，足足翻了20倍。
    店老板有些忐忑，畢竟這年頭能拿出九塊錢來買書的人，可不多啊。
    幾乎相當於他一周的夥食費了。
    幸好，趙乾坤很爽快，拿出虞幼薇的五塊，自己又湊了四塊五，遞給了店老板，“老板，數好了。”
    “好嘞。”
    “來，我給你用紙包一下。”
    片刻後，趙乾坤背著手走出書店，身後跟了個搖搖晃晃的幹瘦小姑娘。
    虞幼薇欲哭無淚：“你....你這人怎麽這樣啊？”
    趙乾坤一臉詫異：“咋啦，我對你還不夠好麽，接你放學送你回家，還給你買了一大堆珍貴課外書籍，這天下還有比我對你更好的人麽？”
    虞幼薇開始啜泣：“可是我用不著啊，而且...而且...”
    趙乾坤打斷她：“而且什麽？而且你也不喜歡讀書是麽？”
    虞幼薇羞惱的跺了跺腳，不過她並未再解釋。
    沒說拿出來的這五塊錢是她下周的生活費。
    “行了，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走吧，等送你回家我也要回去吃飯啦。”
    走了三條街，都快要到城郊了，虞幼薇站在某個巷子口停下，有些難以啟齒的低聲說道：“趙乾坤同學，謝謝你送我回家，我到了。”
    趙乾坤看了看，巷子裏麵有條階梯，坡坡坎坎上麵零星散落著幾棟老舊房子，虞幼薇就住在上麵。
    他咧嘴一笑：“虞幼薇，來，臨別擁抱一下。”
    虞幼薇猛然抬起頭來，杏眼瞪大，然後撒腿就跑。
    直接將趙乾坤愣在原地。
    他嘴角一抽，嘀咕道：“膽子這麽小。”
    不過虞幼薇跑到青石板階梯前時，忽然轉身，好似鼓足了勇氣，對著趙乾坤說道：“趙乾坤，你是個大壞蛋！”
    趙乾坤暢快一笑，雙手叉腰，滿臉得意。
    待看到虞幼薇的身影消失在坡坎建築後，他才鬆了口氣，拔了根嫩草，塞進嘴裏慢慢咀嚼，一股久違的青草香味充斥口腔，再灌入鼻尖，也不管這根嫩草根是否還有泥土的芬芳，竟直接被他一口囫圇吞棗的吞咽下去。
    啪嗒啪嗒。
    隨性的拖地聲漸漸消失在街道盡頭。
    直到趙乾坤的身影完全消失後，虞幼薇那幹瘦小身板才小心翼翼的從某個牆角探了出來。
    她看了看書包裏趙乾坤買的書，眉頭淺淺的皺起，她輕歎口氣，嘀咕道：“壞蛋。”
    “幺兒，你在說啥子哦？”
    身後突然響起一道聲音，嚇了虞幼薇一激靈。
    她結結巴巴的說道：“婆婆，沒有什麽。”
    隻見一個彎腰駝背的老婆子，正倚靠在一樓門口，直勾勾的看著虞幼薇。
    老人目光冷冽：“誰允許你隨意跟人說話的？”
    “嗯？”
    “難道你將婆婆的吩咐都當做耳旁風了嗎？”
    虞幼薇嚇得噤若寒蟬，身子忍不住一抖，好似一隻失去父母嗬護的鵪鶉，無助的蜷縮在牆角，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了下來。
    “哭喪嗎？還不進屋做飯，你是不是盼著老婆子死？”
    虞幼薇抱緊書包，連忙小跑進屋放好書包後，便低著頭走進簡陋不堪的灶台，找來幾塊碎木炭，再尋來幹草引火。
    “呲呲呲～”
    微弱的火苗發出倔強的掙紮聲，渺小的身軀想要燃燒冷硬堅固的石炭，無異於杯水車薪，甚至有些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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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隨著虞幼薇不斷的添加幹草，趴在灶台前使勁兒的吹風吹氣，不一會兒的功夫，灶台裏便有好幾束拇指大的火苗升騰而起，將這姑娘茫然無助的眼神照得明亮清晰。
    她呆呆的望著灶台，陷入難言的自卑和迷茫。
    麵對趙乾坤突然的好感，她不敢接受，也不能接受，甚至覺得有些荒唐。
    她抿了抿嘴，她這樣的人，怎麽會被喜歡？怎麽有資格被喜歡？
    她低頭瞧瞧粗糙的小手，又摸了摸幹瘦的小臉，她喃喃自語：“都說你是癩蛤蟆，可我也不是白天鵝呀。”
    “我啊，隻是一隻醜小鴨，沒人疼沒人愛的醜小鴨。”
    當虞幼薇功成名就，名揚大江南北的時候，沒人知道，她是如何成長蛻變，涅盤重生的。
    祖孫兩人都不曾注意到，在階梯拐角處，有個去而複返的年輕人，正安安靜靜的坐在石階上，聽著老人訓斥謾罵那個幹瘦同桌，聽著那個幹瘦丫頭若有若無的啜泣聲，也聽著她洗衣做飯打掃後，挑燈夜戰努力學習的下筆沙沙聲。
    他好似漠不關心，全程無動於衷，一言不發。
    直到那個幹瘦丫頭給老人洗完腳，伺候她舒服躺下，她自己長長舒了一口氣，安然關燈睡覺後，這個年輕人才緩緩站起身，一步一步的走下階梯。
    似有呢喃聲，消散在黑夜，好似曇花一現的月光，給某個瑟瑟發抖的小女孩帶來短暫的光明。
    趙乾坤下意識往口袋裏一掏，突然想要抽根煙，卻猛然發現，口袋裏空空如也，除了銀行卡裏靜靜躺著的冷冰冰兩千四百多萬，他竟然一無所有。
    真的是，窮的隻剩下錢了。
    他喃喃自語道：“看來我得給這兩千多萬，找個女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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