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歆躺在奶奶身邊，覺得特別安心。
    從小她就是在奶奶懷裏長大的，有奶奶在身邊，自然特別放鬆。
    女孩閉上眼睛準備午睡，甄秀華像甄歆小時候一樣，在她睡覺的時候伸手摸摸她的額頭，又摸摸女孩的額頭。
    甄歆沒有睜開眼睛，而是轉過身麵對奶奶，像小時候過去一樣，握住奶奶的手。
    隻不過小時候的她隻能握著奶奶的手指。
    現在已經能把奶奶的手握在自己手心了。
    甄歆往奶奶身邊湊了一下，輕聲說道：“奶奶，我永遠是你孫女兒，一輩子都是……”
    甄秀華聽著甄歆的話，愣了一下，這丫頭……還真聰明啊！
    知道孫女已經猜到了自己為什麽突然從家裏離開。
    回應道：“我知道，你永遠是我的乖孫女。”
    祖孫二人都不想提那兩個人，但是也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甄秀華閉上眼睛，陪著孫女開始睡午覺。
    江執在自己房間裏也是一樣，跟媽媽報告了一下自己和甄歆之間的進度。
    告訴她自己已經把奶奶接到了長林市，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不用擔心。
    然後自己躺回床上睡覺。
    至於晚上怎麽睡，江執看了一眼身邊空著的位置，那就隻能讓甄歆到自己房間了。
    ……
    李家店。
    江執的車離開不久，村裏的來了一輛縣城的出租車。
    出租車停在了二嫂家的超市門口，送到村子裏一男一女兩個人，然後空車離開。
    兩個人下車之後，站在原地張望，努力回想過去的事情。
    記憶中的老家，好像跟這裏不太一樣。
    但是他們知道這裏沒錯，就是自己當年的家，村裏的那棵老樹還矗立在遠處。
    村子裏年輕的孩子並不認識他們，隻有三十五歲以上的人還記得他們是誰。
    兩人已經離開這裏將近二十年。
    二十年的時間，改變了許多事情，村子裏多了許多孩子，也走了很多老人。
    他們二人已經從當年的年輕人，變成現在的中年人。
    超市附近閑聊的眾人看到有生人到村子裏，紛紛把目光投了過來。
    有年長的人認出了他們，走過來跟他們搭話，然後聊聊這麽多年都去了哪裏，這次回來是幹什麽的，什麽時候離開。
    聊天中得知，二人並不知道甄歆還活著的事情，這次回來單純就是為了祭祖。
    二人工作的那戶人家，每年都要認認真真的祭祖，讓祖宗保佑家族昌盛。
    而他們兩個二十年來，卻一次都沒有回來過。
    不禁開始懷疑自己這麽多年再沒有過孩子，是因為沒有上墳的原因。
    二人去醫院裏檢查過，身體沒有什麽問題，可就是怪了，怎麽都再也懷不上孩子。
    科學解釋不了的事情，隻能寄托在其他事情上麵。
    知道自己當年做了孽，所以這次回來想要好好給祖宗上墳贖罪。
    二人回村子的事情，很快全村都知道了。
    村子裏的人心照不宣的沒有提起甄歆的事情，有人是好心。
    也有人是不想給自己惹麻煩。
    反正他們兩個什麽都不知道，那就不知道好了。
    二人回到了他們過去住過的家，那裏是他們去世的老爹當年蓋的房子，現在已經快要倒了。
    明顯不能住人。
    其實如果不是想著祭祖，二人根本不會回來。
    當初他們把甄歆扔在地裏，離開李家店的時候就是這樣想的。
    因為這裏的人怕是都知道當年的事情。
    二人現在雖然仍然在打工，但是在有錢人家裏吃住，看起來非常體麵。
    有的時候甚至會恍惚，仿佛他們就是主人家家裏的人。
    而過去做過的愧疚事，似乎也被身上略顯華麗的衣服掩蓋起來。
    可是回到這裏則完全不同，無論身上穿的什麽都遮掩不住他們本來的麵目。
    村子裏的人都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知道自己為什麽不回來。
    就像現在雖然每個人看著他們都笑著，但是他們總覺得，村子裏的人一定都在背後都罵過他們。
    越這樣想，他們便越不想回來。
    可是隨著年齡增長，他們愈發覺得自己像是落葉一般無處可依。
    自己終究不是主人家的人，死了之後也埋不到人家的墳裏。
    所以回來給二十幾年沒管過的土包上墳，想要找找自己的根。
    二人找到父親早已被雜草掩蓋的墳包，清理一遍之後，點燃在縣城裏買的黃紙。
    看著所有黃紙燃盡成灰，似乎什麽也沒找到。
    他們有些失落，目光看向當初自己丟掉那個嬰兒的土地，滿眼悵然，但是也隻能看到一片綠油油的玉米。
    李家店的家沒有他們住的地方，二人回來的目的也隻是上墳。
    並沒有在李家店多待，似乎多待一會兒，就多難受一會兒。
    這種被別人看著的感覺太不難受了，他們受不了了。
    上墳之後，又離開了這片生養他們的地方，這次不打算再回來，連整個北方都不打算回來了。
    至於死之後怎麽辦，他們還是擔心，但是也隻能這樣擔心到死了。
    ……
    甄歆和奶奶午睡的特別舒服，像是在自己家裏一樣的輕鬆自在。
    下樓的時候，唐慧雯和江執都已經醒了，正坐在客廳聊天。
    江執對唐姨十分感謝，親自下廚足以體現出她的誠意。
    同作為家長，唐慧雯拉著甄秀華聊天。
    二人聊得內容，當然也是圍繞著江執和甄歆這一對新人。
    雖然還沒結婚，但是小兩口的感情和生活狀態跟剛結婚的小夫妻也沒什麽差別。
    唐慧雯誇獎甄歆，甄秀華誇獎江執，二人也算是誰也不讓誰。
    直到……唐慧雯來了幫手。
    小萬棠雖然還沒學會翻身，但是似乎知道一會要見哥哥和嫂子。
    中午要比平時醒的早一點，萬家恩開車把蒲雲和女兒送了過來。
    本來他下午也是有事的，但是並不著急，而且甄歆的奶奶自己也該見一見。
    江執和甄歆這次下樓去接的兩人。
    在地下車庫裏，小萬棠在蒲雲懷裏一見到甄歆就笑了出來。
    蒲雲的小毯子沒有把女兒包緊，小萬棠伸出了一條手臂開始撲騰。
    甄歆知道妹妹這是在跟自己要抱，走過去接過舅媽懷裏的妹妹。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抱萬棠了，所以並不覺得緊張。
    蒲雲對她也很放心，萬家恩在身後陪著，眼中都是妻子和女兒，臉上都快笑出褶子來了。
    江執和甄歆帶著一家三口上樓。
    萬家恩進門之後第一個跟甄秀華打招呼，“大娘，您還認識我麽？”
    甄秀華對萬家恩的印象還是比較深的，畢竟他的形象在那擺著，笑著點頭，“記得，你是江執舅舅對吧！”
    萬家恩點頭，“嘿嘿，對，大娘，您真的還記得我。”
    “真的啊，當年我孫女一見你就哭了，我哪能忘啊！”甄秀華語氣嚴肅的說道。
    萬家恩聽甄歆奶奶這樣說，還有點不好意思。
    這都多少年的事了，老太太還記得這麽清楚。
    蒲雲換好拖鞋也過來打招呼，“大娘好，我是甄歆舅媽。”
    甄秀華愣了一下，這家人怎麽回事，怎麽都從甄歆這邊介紹，不應該說自己是江執舅媽嘛！
    她看過蒲雲的照片，當時還納悶這人為啥會嫁給江執舅舅。
    今天看到真人，聽說話確定應該是不傻的。
    “你好，你好，甄歆給我看過你的照片，長得可真好看。”
    萬家恩一下來了精神，站在蒲雲身邊說道：“那我倆般配麽？”
    “呃……”甄秀華頓了一下說道：“嗯……你上輩子應該沒少積德行善，所以這輩子才有福氣。”
    萬家恩一點都不覺的難受，畢竟自己的形象自己清楚，笑了笑，“哈哈哈，你看看人家甄歆奶奶說話多好聽。”
    蒲雲一把推開丈夫，“好了，該忙忙你的去吧！晚上過來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