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一聽，伸手輕輕拍了一下白蓮的胳膊，略帶嗔怪地說：“你爹都說你堂伯會安排好了，你還守什麽守呀？走了一天路，你不累嗎？別瞎忙活了，趕緊歇著去。”
    白蓮看著家人毫無防備的樣子，心裏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額頭上都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她提高了音量，語氣中滿是焦急：“娘，你們怎麽一點防備心都沒有？你沒看到這四周都是人嗎？”
    李老太被白蓮這突如其來的質問弄得一愣，喝水的動作也停了下來，疑惑地反問道：“看到了呀，怎麽了？這麽多人不挺正常的嘛，大家不都在趕路找個安穩地方落腳嘛。”
    “還怎麽了？”白蓮又氣又無奈，聲音不自覺拔高，“你仔細瞅瞅他們，是不是都在吃肉？”
    “是在吃肉啊，這有啥好奇怪的。”李老太不以為然，“怎麽啦，你也想吃啦？我現在可沒心思去烤肉，這餅子吃著也挺香的，吃完就趕緊歇著。”
    白蓮差點沒被這回答噎住，心想再這麽拐彎抹角下去，家人怕是永遠都意識不到危險。
    一咬牙，她決定把話一次性說清楚：“你們就不想想，這荒郊野嶺的，他們哪來的肉吃？”
    白誠佑把最後一口餅子丟進嘴裏，再次含含糊糊地嘟囔：“還能哪來的肉吃？就跟咱們一樣，打獵打來的唄。這有啥好想的。”
    白蓮分析道：“你們看看他們雖然這麽多人，但都是分散的，這明顯就不是一夥的，哪會團結獵到那麽多肉。
    而且你以為這獵就那麽好打？所以萬一……萬一這肉不是野物的肉，而是……人肉呢？”
    白蓮這話一出口，讓原本還在各自吃飯的家人，瞬間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臉上的表情也從疑惑轉為震驚，紛紛看向白蓮。
    白誠佑甚至下意識地掏了掏耳朵，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你剛剛說什麽？人肉？怎麽可能是人肉，你是不是看錯了？”
    而白永旺和李老太，作為經曆過一些災荒歲月、見識過人性黑暗麵的人，聽到這話，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
    兩人對視一眼，眼中滿是恐懼和擔憂，隨後沉默不語，他們警惕性的確是沒有白蓮的高，怎麽就忘記了人走投無路時，的確是會同類相殘，不過好在一切都不晚。
    田氏突然想起，今天早上白蓮神色凝重地叮囑他們一定要保護好孩子，當時還問她是不是夢見了什麽，白蓮並未否認。
    現在回想起來，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小心翼翼地問道：“蓮兒，難道這就是你夢中的場景？你夢到他們吃人肉了？”
    “什麽？你又做夢了？”李老太一聽，瞬間坐不住了，聲音都帶著幾分顫抖，“你咋不跟我們早點說呀？我們也好歹有個防備。到底夢見了什麽？你快點說，別再賣關子了！”
    白蓮神色凝重，抬手輕輕招了招，示意家人都靠過來。
    眾人一臉疑惑，卻還是紛紛圍攏，腦袋湊在一起，形成了一個緊密的小圈子。
    白蓮見大家都已靠近，才壓低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之前的確是做了個惡夢，一直不敢跟你們說，就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可眼下看這情形，怕是夢裏的事真要發生了，現在跟你們講也沒什麽顧忌了。我夢見他們……他們在吃人肉。”
    這話一出口，白永旺和李老太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其他人也都呆立當場，臉上的表情從震驚逐漸轉為恐懼。
    白誠佑的嘴唇微微顫抖，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又被這可怕的話語堵在了喉嚨口。
    除了白珍珠，白平他們幾個娃子驚訝的忘記將口中的餅子給吞下去，就鼓著腮幫子瞪大眼睛看著白蓮。
    其實，全部人內心深處都不太願意相信白蓮的夢。
    在他們的認知裏，吃人肉這種事簡直是違背人倫，怎麽可能發生呢？大家都是人，怎麽能對同類下此毒手，還吃得下去呢？
    柳招娣強裝鎮定，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可聲音卻不自覺地顫抖起來：“姐，那隻是個夢而已，你別自己嚇自己。他們怎麽可能吃人肉呢？正常人想想都覺得惡心，怎麽下得去嘴啊。”
    雖然她之前聽白誠滿提過白蓮的夢往往會在未來應驗，但此刻，她還是拚命抗拒著這個可怕的念頭，不願相信真有如此恐怖之事。
    白蓮感覺到懷裏的白珍珠又開始害怕起來，小小的身子微微顫抖。
    她一邊輕輕拍著她的背，一邊繼續說道：“那是因為你還沒餓到絕望的境地。說句不好聽的，等你餓到連活下去的希望都沒有的時候。
    就算是草根、樹皮，你都會毫不猶豫地連根帶土一起塞進嘴裏，更別說是人肉，再怎麽樣那也是肉，總比草根和土好吃的多。”
    白永旺長歎一聲，臉上滿是滄桑與無奈：“蓮兒說得對。當人餓到生無可戀的時候，真的會為了活下去不擇手段。
    我小時候也經曆過一次災荒，當時的情況和現在差不多。一開始大家還能挖野菜、啃樹皮，可後來野菜挖光了，樹皮也啃沒了，就隻能吃土。
    再到最後，土都沒得吃的時候……唉，也隻能……”說到這裏，他的聲音哽咽了，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再也說不下去。
    這一番話落下，眾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沒有人再敢接話，大家的心裏都沉甸甸的。
    這時又飄了一陣肉香味，白永旺一家人再也不敢去貪婪的聞，都趕緊屏住呼吸給自己戴上口罩。
    一想到這是人肉，之前聞著有多香，現在聞著就有多惡心。
    白永旺一家人漸漸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離他們不遠處、坐在對麵的那群逃荒人。
    這才發覺，那些人也時不時地往他們這邊投來目光。
    白永旺一家人看著對麵那群逃荒人時不時投來的目光，心中紛紛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心底蔓延開來。該不會這幫人是盯上他們了吧？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如同野草一般在眾人心中瘋狂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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