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鬱子瀟”三個字，牧小昭的心懸了起來。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接近小說主線。
    為了調查互助社公布視頻的真相，她跟隨鬱夕一同外出，前往中心城第三醫院。
    借季少鳴的關係，兩人編造了假身份，騙過了負責檔案室管理的徐主任，終於見到了鬱子瀟十五年前參與的神經藥物臨床試驗的資料。
    檔案室的燈光蒼白刺眼。
    牧小昭小心地翻過一頁頁泛黃的紙張。
    紙張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在寂靜的檔案室裏顯得格外清晰。
    她下意識地屏住呼吸，那樣子像是連呼吸聲都可能引來不必要的注意。
    "看上去沒什麽問題。"鬱夕站在她身旁，"內容都是標準的臨床試驗記錄格式。再往下翻翻。"
    牧小昭會意地點頭，繼續保持翻閱的姿勢。
    而鬱夕站在她右側，若無其事地把手搭在檔案櫃上，每次頁麵翻動時，她的手腕都會微妙地內旋。
    一個藏在袖口的微型攝像機，正將每一頁資料傳輸給檔案室外的接應。
    "治療阿爾茨海默症的新型神經藥物，三期臨床試驗，60名受試者……"
    一邊拍攝著，鬱夕的目光掃過那些整齊排列的數字和圖表。
    血壓、腦電圖、認知功能評估……所有數據都呈現出令人滿意的改善曲線。
    太完美了，完美得不像真實的醫學實驗數據。
    她的知識告訴她，人體對藥物的反應不可能如此整齊劃一。
    咚咚。
    牧小昭剛翻完最後一頁，敲門聲響起，那個徐主任走了進來。
    “二位，時間到了。”
    她的語氣中聽不出感情。
    “我知道了，這就出去。”
    鬱夕把手收回來，無事徐主任那質疑的目光，帶著牧小昭信步走了出去。
    咚咚。
    敲門聲突兀地劃破檔案室的寂靜，牧小昭的手指在最後一頁檔案上微微一顫。
    門被推開，徐主任瘦削的身影立在門口，白大褂下擺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
    "二位，時間到了。"
    徐主任的聲音像她的表情一樣平靜，但那雙藏在鏡片後的眼睛，卻銳利地掃過牧小昭手中的檔案。
    鬱夕從容地將手從檔案櫃上收回。
    "好的，我們這就結束。"
    她朝牧小昭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即合上文件夾放回原處。
    就在兩人即將擦肩而過時，徐主任突然伸手攔住鬱夕。
    "等等。"
    徐主任的目光突然變得探究，"這位姑娘，你和鬱教授之間，真的沒有其他關係嗎？"
    檔案室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
    "您這是什麽意思？"
    鬱夕不動聲色地搭話，但牧小昭注意到她垂在身側的手，已經微微繃緊。
    徐主任沒有立即回答。
    她向前半步，走廊的燈光斜照在她側臉上，將那些歲月留下的皺紋刻畫得愈發深刻。
    “十五年了……”她喃喃自語，目光卻死鎖住牧鬱夕，"這眉眼，簡直像是鬱教授年輕時的複刻版……"
    “抱歉，我真的要走了。”
    鬱夕打斷了她，眼神冷到了冰點。
    牧小昭發現，每每談及母親的事情，鬱夕就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那和對待夏正衡和夏素衣時截然不同，是一種摻雜著痛苦、厭惡和回避的複雜情緒。
    鬱夕的過去，到底還有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呢？
    牧小昭有些擔心她。
    也許這一切，會在係統所說的那個“完整版”的回憶氣泡裏找到些答案。
    隻是記憶粒子雖然收集完畢，但每當牧小昭問係統什麽時候可以做出新的回憶時，係統卻總說：
    【(???)還差一點喵……】
    咳咳。
    沒辦法，牧小昭隻好繼續等它。
    走出中心城醫院，那輛大眾還停在原地。鬱夕拉著牧小昭上了車，而後便一言不發。
    司機啟動了轎車，那個有些年頭的醫院不久後便離開了視野範圍。
    中心城繁華依舊。
    等紅燈的時候，司機的電話鈴聲響起。他瞥了一眼，按一下接聽鍵。
    “喂，是鬱夕嗎？”那頭傳來季少鳴有些沙啞的聲音，“你拍的照片我這邊已經收到了……”
    “結果出來了？數據是真的嗎？”
    “咳。”
    季少鳴似乎有點為難，停頓了一會兒，才把話講下去。
    “這些可能已經不重要了。”
    “什麽？”
    “你父親……夏正衡，剛才把所有關於你母親的‘證據’都公開了，現在新聞正在直播你父親的采訪。”
    刹那間，牧小昭看見身旁的鬱夕整個僵住了，仿佛觸電一般。
    車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在鬱夕蒼白的臉塗上錯落光影，她表情生硬地麵向前方，聲音緊繃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斷裂的琴弦。
    “什麽證據？”
    “他展示了一份十多年前的內部文件，還有幾段……據說是你母親當年精神狀態不穩定時的錄音。”
    季少鳴的聲音透過車載免提，帶著一種疲憊的沉重。
    “文件上有鬱教授的簽名，記載的似乎是她本人強烈要求參與一項、超出當時倫理審查範圍的神經強化藥物實驗，裏麵還有承擔後果的保證書。
    “錄音聽起來很混亂，我精神分析學科博士的朋友稱，裏麵充滿自我毀滅的傾向……”
    鬱夕皺緊眉頭，似乎有點聽不下去了。牧小昭擔憂地握住她的手，那冰涼涼的指尖卻毫無回應，像是被凍僵了一般。
    季少鳴並不知道這頭的情況，他仍然在敘述著夏正衡的所作所為。
    “因為互助社的抗議活動，電視台記者對他進行了采訪……”
    “夏正衡對此給出了非常充分的理由，稱他一直隱瞞這段真相，是為了顧慮亡妻的名譽和……保護你。現在，他聲稱‘出於良知’，決定說出‘真相’。”
    車廂內陷入一片死寂，隻有引擎的低鳴，和窗外城市模糊的喧囂。
    牧小昭感覺鬱夕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不是恐懼，而是某種被徹底點燃的、壓抑到極致的怒火。
    她從未見過鬱夕如此外露的情緒，那雙總是冷靜甚至帶著疏離的眸子，此刻翻湧著難以置信、被背叛的劇痛。
    以及一種近乎毀滅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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