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這膽子，這以後還怎麽跟著我們混啊？”她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但聽在小寧子耳裏，卻比任何嚴厲的斥責都讓他臉上發燙。
    小寧子尷尬地撓了撓頭，嘿嘿幹笑了兩聲，眼神有些閃躲“菲娜姐，我……我這不也是第一次嘛，誰知道她老人家會突然出現……那、那場麵，我不是沒經曆過嘛，被嚇的也正常，正常。”
    “下次，下次保證不會跑的那麽快啦！”他一邊說，一邊偷偷觀察著菲娜的臉色，生怕她真的生氣。
    菲娜輕哼了一聲，似乎對他這番辯解不置可否。
    她將錢幣隨意地揣進自己腰間一個精致的小皮囊裏，發出沉悶的響聲。
    然後，她才抬起眼，目光銳利地直視著小寧子，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他的皮囊，看到他內心深處“我也不是怪你跑得快，”她頓了頓，語氣稍微加重了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是你後麵的事情辦得不幹脆利落！慌慌張張的，留下了馬腳，你知不知道？”她的聲音陡然拔高了一點，“為了幫你處理那些爛攤子，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勁才遮掩過去的！”
    聽到這裏，小寧子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後怕和感激。
    他知道菲娜說的是實話，張管事那個人出了名的精明難纏，若是真被抓住了什麽把柄，後果不堪設想。
    他連忙再次躬身，語氣誠懇了許多“謝謝菲娜姐！這次真的多虧了你，要不是你……我……”他一時有些語塞，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謝意。
    菲娜看著他這副樣子，眼神稍微緩和了一些，但依舊沒什麽好臉色，隻是擺了擺手，似乎懶得再提那件事。
    巷道裏再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隻有遠處傳來的隱約人聲，以及兩人之間那無聲的張力。
    “行了。”菲娜一聲低沉而略帶沙啞的嗓音劃破了小巷的沉寂，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老尤呢？”
    “安寧？”
    “哦？”被喚作安寧，或是小寧子的少年，聞言精神一振，那雙原本略顯黯淡的眸子瞬間亮了起來。
    他動作迅速而熟練，仿佛演練過千百遍，從懷中貼身的衣物裏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卷泛黃的羊皮地圖。
    地圖在昏暗的光線下攤開，上麵密密麻麻的線條和符號勾勒出這一區域複雜的地形，墨跡因年代久遠而顯得有些模糊，卻依舊清晰可辨。
    小寧子纖細的手指在地圖上快速而準確地指點著，劃過幾條交錯縱橫的街巷，隨後抬起頭，眉頭微蹙，語氣帶著幾分肯定又有些擔憂地說道“老尤呀……好像是被盯上了，有尾巴跟著。”
    “他現在正想法子甩掉呢，估摸著正在這幾條線裏麵繞圈子，一時半會兒怕是脫不開身。”
    “哦，原來是這樣。”菲娜那低沉的嗓音聽不出太多情緒，似乎早已預料到這種狀況，隻是淡淡地應了一聲。
    短暫的沉默後，菲娜的聲再次響起，帶著一絲命令的口吻“那你叫他快一點，別耽誤了正事。”
    “我們……老地方見。”最後三個字“老地方”說得極輕，卻充滿了默契。
    “嗯，好的！”小寧子用力點頭，將地圖迅速收攏，重新揣回懷中，動作一氣嗬成。
    話音剛落，菲娜便動了。
    她沒有絲毫猶豫，身形輕盈得如同一片羽毛，腳尖在濕漉漉的青石板上輕輕一點，便已騰空而起。
    她的身影在狹窄而逼仄的街道上空緩緩升起，像一隻即將振翅的夜鳥，逐漸遠離了地麵的喧囂與塵埃。
    下一秒，異變陡生！
    就在小寧子以為她會如往常般展翅飛遠時，菲娜的身影卻在半空中微微一頓。
    緊接著，沒有任何預兆，她整個人竟化作了漫天紛飛的桃花瓣！
    那花瓣並非實體，更像是一抹絢爛的幻影，粉白相間，帶著春日的爛漫與輕盈，在昏暗的夜色中驟然爆開，仿佛一場盛大而短暫的花雨。
    花瓣在空中打著旋兒，閃爍著迷離的微光，僅僅維持了一刹那的驚豔，便如泡沫般消散無蹤，連同菲娜的身影一起，徹底融入了深沉的夜幕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
    小巷重歸寂靜，隻餘下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轉瞬即逝的清冽花香。
    巷子深處，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帶著潮濕的黴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緊張。
    突然，巷口傳來一聲急促的呼喊，帶著幾分驚慌和不解“哎，大人大人，你們這是幹嘛呀？小的就是個打漁的，沒礙著各位官爺辦事吧？”
    話音未落，便聽“砰”的一聲悶響，夾雜著布料摩擦的粗糲聲。
    “滾開！哪來的刁民，快滾開！別擋道！”兩個身著黑色衣袍的男子，麵容冷峻，眼神如鷹隼般銳利，其中一人不耐煩地揚手，便將身旁那名穿著粗布短打、頭戴舊草帽的漁夫狠狠推搡開去。
    漁夫踉蹌了幾步，險些摔倒，手中的魚簍也歪倒在地，幾條活蹦亂跳的鮮魚滾落出來，在青石板上徒勞地蹦躂著。
    “收網！”一個低沉而威嚴的聲音下達了命令，仿佛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深潭，激起層層漣漪。
    “頭兒，大魚好像跑了！動作快，別讓這些小魚小蝦也溜了！”另一個聲音帶著焦急回應道。
    “出手！一個都別放過！”
    被粗暴推開的漁夫，踉蹌著穩住身形，並未如尋常百姓般驚慌失措地哭喊或逃開。
    他微微垂著頭，帽簷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
    在無人注意的角落，他那雙原本看似渾濁的眼睛，瞳孔驟然收縮，飛快地向巷內掃了一眼，捕捉到了幾個一閃而過的身影和兵刃的寒光。
    隨即，他又恢複了那副木訥老實的模樣，仿佛被嚇壞了一般，隻是輕輕“唉”了一聲，蹲下身，慢吞吞地收拾著地上的魚，眼神卻不著痕跡地將周圍的一切盡收眼底。
    片刻後，他將最後一條魚扔進魚簍，用那隻布滿老繭的手，極其自然地、慢慢地拉下了草帽的帽簷，將臉龐遮得更嚴實了些，然後佝僂著背，像個受了委屈又不敢作聲的小商販，沿著牆根，一步一步，不緊不慢地、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融入了巷外漸漸嘈雜起來的人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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