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幽的意識又一次模糊了，有一些情緒像是被抽走了一樣，心中空落落的。
    她好像忘了什麽，這熟悉的遺忘感讓她心中湧出了一抹無奈感。
    隻依稀記得，她曾經是個人類，一個背負重任的人類。
    不知什麽原因，她睜開眼變成了一朵紅色花，沒有葉子。
    看著霧氣蒙蒙的河流，還有周圍一大片和她一模一樣的花，她意識到自己可能已經不是人類了。
    風中搖曳，一些聲音傳入她是耳中，嘰嘰呱呱的，說了好多，說著河畔對麵有一少女，那是它們的族長。
    說著哪隻花的花瓣少了一枚，又說著哪隻花枯萎了。
    說起枯萎時，好多花都有了歎息聲，說著自己也可能命不久矣了，河畔的水慢慢要消失了，它們的生命力也日益削減，生命好像已經看到了盡頭。
    雲幽有些不解，懵圈地聽著這些花的話。
    說著說著，周圍的紅色花莫名移了過來，圍在她的麵前，有一隻紅色花拿花瓣輕輕碰了碰她的花瓣。
    “姐姐，你怎麽沒說話啊，往日裏你最愛聊天了，今兒怎麽一聲不吭呢？”
    “是啊是啊，是不舒服嗎？”
    “我們去喊族長過來看看吧。”
    “我去喊。”
    話音剛落，便有幾株紅色花飄了起來，飄向了河對岸。
    紅色花輕輕觸了觸那名少女的額頭，那名少女輕飄起來，腳步輕盈地踩著一片一片的紅色花，光著腳丫，漫過河麵，徑直走到雲幽的麵前。
    “族長。”
    “族長。”
    一大片紅色花垂下花瓣，作臣服狀。
    幾株紅色花飄在少女的身旁，緩緩落地，花瓣碰著少女的腳踝，喊道“族長族長，姐姐今天一直沒說話，喊她都不回應，她怎麽了？你快看看她吧。”
    少女的右肩別著一枚燦爛的紅色花，鮮紅欲滴，她的眼神毫無生氣，眉宇間卻染上了淡淡的疑惑。
    她蹲下身，輕輕碰了碰雲幽的花瓣，嘴角難得浮現出一抹微笑“你還沒學會說話嗎？”
    雲幽“……”
    她本來會說話的，但是，她現在是花啊，她現在隻聽得懂花語誒。
    少女用指尖輕撫著花瓣，毫無顧忌地說道“你們熟知的姐姐，已經枯萎了。”
    聽聞此話，一大片紅色花顫了顫花瓣。
    雲幽能夠感覺到無數道目光望向她，讓她倍感壓力。
    “不可能啊，我能摸到她，枯萎了不是消散嗎？她還好好地在這裏呢，族長，你，你是不是說錯了？你再看看呢再看看呢，再看看呢……”
    少女腳踝旁邊的紅色花一直堅持不懈地喊著，但族長一直沒有回應，這隻紅色花的花瓣也耷拉了下來。
    濃烈的悲傷撲麵而來，霧氣蒙蒙下，紅色的霧氣慢慢彌漫開來。
    少女的聲音再度響起“彼岸一族要凋零了，我們已經沒有辦法了，需要另尋出路。”
    “她不是你們熟知的姐姐，但她是自願來到這裏的，就當她是你們的姐姐吧，這段時間好好和她相處，她還不會說話呢。”
    少女說罷，又輕盈地飄回了河對岸，坐在河邊，唱起了空靈的歌謠。
    這是彼岸一族最後靈魂歸於安寧的聲音。
    雲幽望著那名少女緩緩離去，朦朧中能夠看到那位少女坐在河邊的身影。
    周圍一堆花簇擁了過來。
    “你已經不是姐姐了嗎？族長對姐姐關懷備至，已經把她當做下一任族長來培養了，本來以為姐姐會比我們都快些修煉成人的，本來以為她會帶著我們去尋找新的出路……本來以為……
    嗯，姐姐，你好，我叫二花，比你小一點，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無葉，是二花的雙胞胎妹妹。”
    “我叫絕無，是族長最得意的弟子之一，不過她更喜歡的還是姐姐你。”
    “我叫……”
    一大堆花密密麻麻地說著她們自己的名字。
    有的聲音軟軟的，像是小妹妹，有的聲音清冷，像是高冷姐姐，但無一例外的都是姐姐妹妹互稱。
    也不知道她們怎麽分得清的，反正雲幽是一點都分不清。
    “姐姐，你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嗎？”二花落寞地說著。
    “哎呀，姐，族長剛剛說了，她還不會說話，我們給她一點時間吧。”二花的雙胞胎妹妹無葉碰了碰二花的花瓣。
    “那你聽得懂我們的話嗎？聽得懂就碰碰我的花瓣。”
    離得最近的那株紅色伸出了花瓣。
    雲幽緩緩地控製著自己的花瓣，輕輕碰了碰，她果然還不熟悉成為花的身份啊。
    “嗯嗯！姐姐聽得懂我們說話誒！那我跟你介紹我們的族員吧！大家都很想認識認識你呢！”
    雲幽“………………”
    好多名字，關鍵你們都長得一樣啊！
    雲幽那段時間記名字記得頭疼，而且這些紅色花太熱情了，有點招架不住。
    她發現，這些紅色花的思想都很單純，很樂觀。
    但她們也很重情重義，隔三差五就有花消散了，她們會集體默哀，又說著逝去這些花過去的性格和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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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對麵的族長也會專門跑過來，將空缺的位置鋪上幾片花瓣，也是證明這些花來過這裏的痕跡。
    隨著時間流逝，原本入目一大片的紅色花漸漸稀稀拉拉了，有好多雲幽曾經記過名字的花都枯萎消散了，也不像她剛開始來到這裏的熱情熱鬧了。
    還活著的紅色花也沒那麽健談了，這片紅色花海正失去往日的輝煌，無法挽救地一步一步墮入凋零的深淵。
    雲幽的心中沒啥感覺，明明這一幕她應該會感到悲傷的 。
    有一天睡覺的時候，那隻名叫二花的紅色花悄悄地蹭著她的花瓣，動作小心翼翼的。
    “幽姐姐，你有沒有姐姐的記憶呀。”
    雲幽也小聲地回道“有一些，有什麽事嗎？”
    其實她並沒有這株花的記憶，但能讓二花這般顫著聲音問她，她莫名說不出實話。
    “我感覺我也要枯萎了，我就想問問，姐姐有沒有喜歡我多一點？”
    “有。”
    雲幽說出這個字的時候，似乎也不是她本意說的。
    “姐姐和我做過約定，說著要化成人形，要去一個名叫快穿界的地方去玩一玩，我沒想到，先說出來約定的，反倒最先走了。
    我最近想通了一些事情，果然族長說的對，習以為常的陪伴，離開總是無聲無息的……
    但我應該可以和姐姐道個別吧，姐姐，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我的人形，我應該是可可愛愛的，也一定是可可愛愛的吧……”
    二花沒有和她的親妹妹道別，反倒是找雲幽說了這些話。
    雲幽感覺到二花想說的話有很多很多，在二花碰她的時候，雲幽隱約看到了右上角別著一朵紅色花的女孩朝著她燦爛一笑。
    隨後，在雲幽的眼中，還沒有說完想說的話的二花，花瓣漸漸枯萎了，她好像看到燦爛笑容下，一滴滴晶瑩的落淚。
    二花消散了。
    在眾花沉睡的時候。
    雲幽的花瓣上，還有著一顆剔透的露珠，不知是河畔的霧氣更加濃厚了還是什麽。
    二花枯萎消散之後，彼岸花的消散速度加快了，沉默的氣息越加彌漫了。
    河對麵的少女淌著河水，一步一步走來，零星的聲音喊著她族長，隨後便沒入沉寂。
    少女蹲下身子，輕撫著雲幽花瓣上的露珠，輕聲道“彼岸一族的生路，隻有你走下去了，我也要走了，時間到了。
    我很高興你能來這裏，陪著二花了卻一樁心事，我本來也不願意接受她們的離去，但你來了，我就知道，我們的榮光，依然還在。
    你知道有一個名叫快穿界的世界嗎？我有一個姐姐，在那裏成為了第二神級快穿者，她拿到了拯救彼岸一族的心願，為我們一族了一線生機。
    但隨著時間流逝，我們依然沒辦法對抗生命力的消散，我的姐姐因為早些年強行化成人形，早早地走了。
    她很傻，沒有拿心願彌補自己空缺的生命力，我也沒用，不知道她放棄了這個大好的希望，我還找不到連接快穿界的方式，我成為不了快穿者，隻能看著她們的生命力流逝無能為力。
    雲幽，謝謝你能來，我也不希望你承載我們的希望，一個種族的滅亡是必然的。
    但是，你現在也是我們中的一員，那麽，姐姐和我的心血就沒有白費，那麽多的姐妹們也都沒真的離開。
    隻要你在。
    彼岸花的傳說，就一直在。”
    彼岸一族的族長說完這些話，也在雲幽的麵前消失了，隨著族長的消散，其他零星的幾株紅色花也不見了。
    一眨眼的功夫，這條長河，隻有孤零零的一株紅色花了。
    隻要你在，彼岸花的傳說，就一直在。
    我們的榮光。
    依然還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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