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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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榮春堂出來後,宜夏心裏也很納悶,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她事先準備的借口已經沒了用處,原本她是這件事的肇事者,現在卻變成了旁觀者。
想著想著心底又有些冷意,薛青榆是倒在藏書閣的,被發現時卻是在麗春樓,當時還有其他人在藏書閣嗎?那人如果目睹了她動手的過程會不會以此來威脅她?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就沒有後悔的餘地,若當時她不自保,必定要被薛青榆淩辱。後麵的事究竟是誰做的就算薛青榆醒過來也不會記得,她給薛青榆下的藥中有曼陀羅,他神誌受損,必然不記得發生過的事。
今日是公學考校之日,即便府中出了事也得去公學,且這也不是光彩的事,薛濤同樣要求他們不得外傳,以同樣感染風寒的理由為薛青榆告了假。
君子六藝,禮樂射禦書數,共有三個等級,甲等是優秀,乙等是合格,丙等是不合格。男子要求全部掌握,對女子要求就寬泛了一些,尤其是射、禦兩項,本就不是女子所長,考校之時隻要表現得不是過於難看,夫子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寫上個乙等。
男子當中能得到全部甲等的基本隻有兩位,許知書和薛青鬆。其他人多少都有一兩個乙等或者丙等,當然也有特別差勁一個甲等都沒有的,比如薛青榆和他的兩個好夥伴,寧遠伯家的劉珩、詹事府於詹事家的於紹。
今日薛青榆感染了風寒沒來,劉珩和於紹都不相信薛青榆會生病,篤定他是怕參加考校成績墊底回去被訓斥,所以幹脆裝病不來。
禮、樂的考校進行得比較快,公學中的女學生都出自權貴之家,從小就接受禮儀教導和琴棋書畫的學習,這兩項基本都是拿甲等,而宜夏在“禮”這一項中得了乙等,“樂”隻得了丙等,成績一出來就引來了薛玉琅等人的嘲笑。
宜夏自己並不怎麽在意,倒是許知禮憤憤不平,對一幹嘲笑宜夏粗俗的女學生們道:“你們有什麽了不起的,懂點禮儀會點彈琴就能上天了?”
薛玉琅道:“許知禮,別不聽勸,你再與她湊一起,也許下回的禮和樂你也拿不到甲等了。”
許知禮嗤笑道:“還是管好你自己吧,我拿不到甲等無所謂,上回你的‘射’險些不及格呢,想上天的人可不能有不及格的項目噢。”
一句話讓薛玉琅臉色立刻難看了起來。
薛濤對薛玉琅的培養可謂不遺餘力,目的就是讓薛玉琅參加選秀,尤其是東宮的選秀。太子即將成年,禮部已經開始籌備為太子選妃,若不是太子去了南楚,今年就會開始選秀。以侯府的地位,薛玉琅若能入選,即便當不上太子妃,總歸能得個太子良娣或者良媛,日後太子登基也能封個妃,這可是光耀門楣的大事。想入東宮,最要緊的是公學考校中不能得丙等,而薛玉琅其他科目都能穩拿甲等,“射”這個項目恰恰是她的弱項,上回就險些不合格。
為此,薛濤狠狠地訓斥了她一通,再尋了個女教頭給她加強練習,薛玉琅從小嬌生慣養哪受得了這種苦,沒幾天便哭鬧著不肯去了,薛濤放了狠話,若下回公學考校“射”這個項目不合格便讓她嫁給齊國公家的嫡次子馮致遠。
馮二公子可是上京出了名的人物,二十出頭的年紀,風華正茂家世又好,照理說應該是上京女子擠破頭都想嫁的人物,可惜馮二公子卻是個斷袖。
齊國公家為這個嫡次子的婚事操碎了心,放出話來無論哪家姑娘願嫁,即便是庶女他們也不嫌棄,也不在乎嫁妝多少。當然,齊國公家也要看門第,不會連出身低微的小門小戶家的女兒都要。齊國公家產豐厚,即便馮二公子不能襲爵,馮家的家產都能保證嫁過來的女子能得享一輩子榮華富貴。這麽優厚的條件列出來一年多了依舊沒有媒婆上門,馮家即便再好,誰又想嫁過去守一輩子活寡呢?
薛玉琅了解她那個喜歡攀附權貴的父親,若是選秀無望,保不齊他一怒之下真的會將她嫁給馮致遠。
許知禮的那一番話正好踩中了她的痛處,薛玉琅冷哼一聲拂袖離去。
許知禮拉著宜夏的手道:“阿暖,別在意她,你會的東西比她多了去了!她算什麽?!”
“我沒在意她的話。”宜夏笑道,“你也別老是替我出頭得罪她們,畢竟你父親和她們的父親都是同朝為官,你與她們鬧得太僵,你父親也很難做。”
“怕什麽!我爹常說自己痛快才是痛快,我才不慣著這群嬌嬌女讓自己不痛快!”
宜夏著實羨慕許知禮,而能得這樣的朋友真心相待是她這輩子最大的福氣。
接下來就是考校“射”和“禦”。
當眾學子們來到射禦場,才發覺除了考校的教頭之外,場邊坐了一圈公學裏的夫子,連甚少露麵的大儒呂孝誠呂夫子都來了。
這時,樊太傅和南楚景王蕭燦突然出現在射禦場外,所有的夫子都站起了身,學子們也紛紛一同行禮,女學子們更是興奮,上回景王現身公學已經引起了她們極高的話題度,沒想到還能再見上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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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楚的景王生得可真好,身形挺拔,五官線條流暢,尤其是那一雙極漂亮的眼睛,目光轉動間就能勾魂攝魄,嘴角永遠含著幾分玩味的笑意,似散漫似輕佻,一舉一動矜貴優雅又帶著幾分漠然,渾然天成的氣質吸引了一眾女學子的目光,除了宜夏。這張臉第一次見時也覺得驚豔,看多了也就習慣了,尤其是那晚領略了那人頑劣的秉性,更是沒有一分好感。
樊太傅與蕭燦同行,道:“上回隻是參觀公學,這回正是考校之際,景王不嫌北齊學子粗陋便一齊看看。”
這樣的場合,蕭燦的嘴角依然是慵懶的笑意,“北齊注重教育,公學裏的學子更是上京的拔尖人物,自然是好的。”
為保住北齊的顏麵,首先上場參加校驗的都是“射”、“禦”中成績拔尖的學子,如薛青鬆、許知書等人。
這些尖子當然精彩地在太傅和景王麵前表現了一輪,看著太傅臉上滿意的微笑,主持射禦考校的夫子也咧開了嘴。然而誰也沒想到,幾輪考校過去,景王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夫子額上沁出了汗水,後邊剩下了劉珩、於紹之流怎麽辦?一上場絕對要將太傅臉上的笑意撕碎。
於是夫子暗中遞話給了教頭,後邊的校驗都暫時取消,反正景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參加校驗,等他走了再繼續進行。於是教頭搖出了校驗結束的旗幟。
不料景王卻忽然發話,“公學既有女學子,為何女學子們不參加考校,這是北齊的規矩?”
樊太傅哪能不知道底下人的小心思,他也想看看女子的射禦考校究竟差到什麽地步,讓夫子都不敢展示。於是對夫子道:“本官記得即便是女學子,也必須參加‘射’‘禦’兩項考校,為何今日不進行考校?”
夫子抹了抹頭上的汗,勉強地扯出一個笑臉答道:“女學子‘射’‘禦’兩個科目並非長項,參加考校恐入不了景王殿下的眼。”
“無妨,不能因為本王來了就影響考校的正常進行。”蕭燦一句話封死了夫子後邊的話,他隻好下令考校繼續進行。
而女學子這邊紛紛開始躊躇不前,射禦不是她們的強項,她們可不想在景王殿下麵前丟臉。
說實話,女學子當中沒幾個射禦是好的,夫子也很躊躇選誰來當出頭鳥。最後隻能勸道:“大家水平都差不多,這是個能在太傅和景王麵前露臉的好機會。”
女學子們誰都不傻,不丟臉就算好了,誰還能露臉。
這些學生個個家世顯貴,夫子也不好得罪,看了一圈終於給他發現了一個沒有家族撐腰的人——江宜夏。
她不過是永平侯的外甥女,若不是陛下欽點哪有機會來公學。於是夫子毫不猶豫地將宜夏推上了場。
除了許知禮,所有的女學子都在等著看她的笑話。
宜夏淡定地選了一匹棗紅色的馬,輕輕撫了撫它的脖子,馬兒頗有靈性,依著她的手掌輕輕嘶鳴一聲。
宜夏一笑,踩著馬蹬利落地上了馬,這一下看懵了場外的女學子和夫子。即便身為武將之女的陳雪瑤也是從小嬌生慣養,上馬這一下嫻熟灑脫的動作她也做不來。
場上的宜夏手握韁繩開始催促馬兒跑了起來,順利繞場一圈後來到障礙區,宜夏揮鞭讓馬兒提上速度,夾緊馬腹手提韁繩,馬兒雙蹄揚起縱身一躍順利越過橫欄。
“阿暖!加油!”許知禮興奮地站起來朝宜夏歡呼鼓掌,完全忘記了這是什麽場合。
接著是“射”,宜夏下馬後選了一張硬度適中的梓木弓,張弓搭箭流暢利落,眼神凝定姿態極是好看,“啪”地一聲輕響,羽箭射出,偏離了紅心一點點,在女子中來說,這已經是可以得甲等的成績了。
“阿暖!好樣的!”許知禮又是一聲興奮地歡呼。
好在宜夏的表現讓公學裏的眾夫子臉上增了光彩,連太傅都隻是一笑而過。臉色難看的是除了許知禮的一眾女學子,本來是讓江宜夏去丟臉的,沒想到她倒是出了風頭,現在有她珠玉在前,她們後麵再上場就隻能是慘不忍睹。
幸而場外那尊姿態懶散的大佛在讚了一句“北齊女子亦是巾幗不讓須眉”之後終於站起來有了要走的架勢。
送走了太傅和景王後,夫子二話不說,直接在射禦兩項上給了宜夏兩個甲等。
“哈哈哈哈哈……”散學後,許知禮笑得東倒西歪,“你是沒看見她們的臉色,那叫一個精彩!說起來公學的女學子中極少有在射禦兩項上同時拿甲等的,你真厲害,你什麽時候學的?”
潯州城外有一處練兵校場,除了練兵期,大多數時間都空閑著,看管校場的是一位曾在戰場上傷過腿的將官,因傷病過重又無兒無女,於是被照顧到了這裏看管校場。宜夏曾與外祖父時常過來給老將官診治傷病,老將官十分喜愛宜夏,又見宜夏對弓馬好奇,便將一身從戰場上學來的弓馬之技教導了宜夏。
在考校時宜夏故意射偏了紅心,因為不想過於出風頭,這對她來說並非好事,然而她沒想到上京公學裏的女學子射禦之術這麽差,即便她有心藏拙還是出了一把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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