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薛濤的命令，周泰在天亮之前將薛淑和陳雪瑤送回了陳家。陳雪瑤經過了一段時間的將養已經逐漸恢複了過來，但性子已經變得敏感膽小。看見馬車上的薛淑鬢發衣衫淩亂、形容枯槁、右手腕上纏著一圈厚厚的紗布甚至還在滲出鮮血，陳雪瑤抱著母親顫抖大哭，“母親，你怎麽成了這副模樣……”
    薛淑不語，也抱著自己的女兒落淚，爭來爭去，最後如薛濤所說，瑤兒最好的歸宿還是隻有嫁給薛青榆。她不敢捅出這件事，不敢拿瑤兒的後半輩子做賭注，這件事曝光，王府和侯府自有撇清自己的辦法，唯獨瑤兒的後半輩子會受盡白眼與唾棄，若是不與薛青榆成婚就真的隻能去死或者做姑子。
    “瑤兒，是母親對不起你……”
    “母親別這麽說，是瑤兒錯了，不該一時糊塗做了錯事。”
    母女倆在互相抱頭痛哭中被送回了陳家，陳鐸巡營未歸，在府中一向和善不多事的公公陳馳此時見到她們母女兩個也冷哼一聲，滿臉的漠然與蔑視，轉身就走，似乎多看她們一眼都覺得惡心。
    而侯府經過一個不眠之夜，薛老夫人醒了，薛濤怕她再受刺激，下了封口令所有人不得提起薛淑所做之事，若老夫人問起就說陳鐸將薛淑與陳雪瑤母女接回陳家將養了。
    秋意院還在撿瓦，落梅院也開始了一番清洗和休整，吳姨娘和玉瓊、宜夏搬到了花園水榭附近的聽雨軒暫居。聽雨軒原是給來府中的貴客準備的，無論景色、花植、屋內的設計布置都是府裏一等一的，眼下讓她們三人住進去，薛玉琅又免不了嫉妒一番。
    “母親為何如此偏心，竟然讓她們三人住了府中這麽好的院子。”衛氏來看她時，她便忍不住抱怨。
    “經曆了這麽多事，母親以為你該懂事了，沒想到還是這般無知。”衛氏對薛玉琅已經不再像以往那般一味縱容，“你再這樣下去，總有一日在你父親眼中將變得一文不值。”
    “母親……”薛玉琅沒想到母親竟能說出這麽直接且傷人的話。
    “你該知道，在你父親眼裏，所有人都隻是有價值和沒有價值的區別，現在你父親還能為你籌謀，助你嫁入東宮或者高門，為你許後半輩子的榮華富貴，若你再這樣任性下去，繼續做錯事，你將變得沒有價值，你父親或許隨意為你尋個夫家，你的一生就能看到盡頭了。”衛氏的目光透著冷色，“你記住，侯府不是隻有你一個女兒，你隨時會被人取代，會變成棄子。”
    薛玉琅眼裏滿是驚愕，緊緊地咬著下唇，她從未想過，一直以來對她寵愛有加的母親，竟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在她的認知裏，自己是侯府最尊貴的小姐，是整個侯府的希望和未來。可如今，母親的話卻像是一盆冷水，狠狠地澆在了她的頭上，讓她從頭冷到了腳。
    衛氏出了院子後，譚媽媽有些心疼薛玉琅，便跟衛氏道：“夫人說話是否過於嚴厲了些，小姐還小……”
    “她不小了。”衛氏打斷了譚媽媽的話，“太子已經回朝，十日後是皇後娘娘生辰，宮中要舉辦宮宴，不僅邀了世家高門和朝中重臣，連家眷也要參加，你想是為什麽？”
    “東宮選秀。”譚媽媽有些了然了夫人為何要大小姐說這樣一番話了。
    “陛下及皇後娘娘會先相看各家女子，若有不滿意的，後邊直接就在禮部呈上的名單裏劃掉了，連入選的機會都沒有。”衛氏輕歎一聲，“琅兒比江宜夏年長，為人處事卻遠不如江宜夏。加上詩會時琅兒做出了那等下作之事，事後又不知善後摘清自己，若是入宮還這麽自作聰明，遲早要為侯府惹來禍事，侯爺的心早已動搖。”
    譚媽媽一怔：“夫人是說侯爺打算讓宜夏小姐也參加選秀？可是宜夏小姐的身份低微，並不符合選秀的條件啊。”
    “並非不可能，宜夏早先在春獵已給陛下留了個好印象，加上樊太傅又稱讚過她，先前還有清虛道長的為宜夏算卦的箴言，侯爺想讓宜夏去參加選秀會想其他的法子。”
    “那夫人有什麽打算……”譚媽媽低聲問道。
    衛氏卻有些漠然地道：“我的心已經淡了，不想再做一些損後輩陰德的下作事，唯有提點著琅兒，讓她看清現狀，自己把握好機會，不要再做錯事。”
    聽雨軒內，玉瓊受了驚，喝了安神湯後才睡下。吳姨娘小心地給宜夏脖頸的傷口上藥，宜夏的傷口可比玉瓊的深多了。
    吳姨娘一邊心疼一邊抱怨：“你這孩子對自己下手怎麽能這麽重？留了疤可怎麽辦？”
    “我若下手不狠一些，舅舅怎會把她趕出府？她心有怨懟，留在府中是個大患。”一想起薛淑差點要了玉瓊的命，宜夏就恨得咬牙。
    “你對她說的那些可是真的？”吳姨娘低聲問道。
    宜夏低眉，向吳姨娘道：“是真的，早在我第一次見她時就發現了那個鐲子的秘密，我試探過她，她說是陳鐸送的，他們夫妻關係一向和睦，我不敢確定陳鐸是否知道這是寒碧石？或者他也以為這是貴重的商山碧玉。我想設法提示她，哪知在花園裏聽到了她跟衛氏的對話，她為了攀上齊國公家的關係，想讓我與齊國公府的二公子議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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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姨娘驚得手抖了一下，即便她常年在侯府不出門也曾聽過下人們對齊國公府二公子是個斷袖的議論。
    宜夏接著道：“她與侯爺其實是同樣的人，為了利益不擇手段，所以這事我也瞞了下來。”
    吳姨娘道：“陳鐸有外室的事你又是從何處知曉？”
    宜夏彎唇微笑道：“是我的一位朋友告知的，也是因為他的手段，我才避免了與齊國公府的二公子議親。”
    “是昨晚救你的那位小哥？”
    “是那位小哥的主子，有些事並非故意隱瞞姨娘，我與他相識也是偶然，並且他的身份較為特殊，所以……”
    “姨娘知道，你不必說。”吳姨娘摸了摸宜夏的臉道：“你是個有主意的孩子，姨娘相信你的識人眼光，隻要他能幫你，是誰並不重要。”
    宜夏鄭重地拉著吳姨娘的手道：“姨娘，若有朝一日我能帶你和玉瓊離開侯府自謀生路，你願意走嗎？”
    “阿暖，你以為姨娘稀罕侯府的富貴麽？”吳姨娘歎道：“姨娘是沒辦法走，嫁了人的妾室入了夫家戶籍，一旦逃走被抓輕則淪為奴籍，重則處死。”
    “玉瓊今年十歲，再過四年也到了及笄之年，以侯爺的秉性不可能不利用玉瓊的婚事，而玉瓊是庶女，想要嫁入高門必為妾室，姨娘要看著玉瓊走您的老路麽？”
    吳姨娘道：“阿暖，姨娘這輩子已經沒有什麽期盼，玉瓊至少還有四年，你呢？你已經十五，侯爺很快就會安排你的婚事，若你有法子能走就趕緊走，不要顧及我和玉瓊。”
    “姨娘放心，我會設法保住自己，也會保住姨娘和玉瓊。”宜夏清透的目光中閃動著堅定，她不會輕易屈從於命運，也不會讓自己長久地困在這個牢籠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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