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南市，老城區。
    矮舊的房屋中，有家常菜的香氣飄出。
    姨媽端著一盤冒著熱氣的紅燒肘子，高聲喊道：
    “阿晉，吃飯了！”
    “七夜，吃飯了！”
    陽台上，林七夜與楊晉默默並肩站著。
    他們目光，都落在遠方。
    楊晉表情平靜，林七夜則是瞳孔放大，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
    姨媽見兩人都沒有反應，雙手在新買的圍裙上擦了擦，隨後走到陽台處。
    “嗐，我說你們兩個孩子，怎麽今天吃飯一點都不積極？”
    “七夜快來吃，姨媽做了你最愛的菜！”
    直到此時。
    林七夜才勉強將表情恢複平靜，微笑看向姨媽，“知道了，姨媽。”
    “阿晉呢？”
    “知道了，媽……”
    姨媽這才微笑著走回廚房，端來三碗盛好的湯。
    陽台處。
    林七夜朝楊晉看了眼，這段時間以來，他大概已經知道。
    自家表弟，有著不同尋常的身份。
    好幾次。
    他都隱約感知到，楊晉額頭中央，多了一顆眼睛。
    哪怕楊晉刻意隱瞞，也已經瞞不住他了。
    林七夜嘴巴哆嗦起來，“弟…我或許不該叫你弟，該叫你楊戩了吧……”
    “嗯……還是叫我弟吧，我聽習慣了。”
    “滄南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這件事，說來話長，唉……我們陪她，走最後一程吧。”
    楊晉轉身走到飯桌旁，看著桌上的飯菜，無言抿了抿嘴。
    林七夜則肩頭微微顫抖，盯著姨媽的身影，怔怔出神。
    “小黑癩最近老跑出去玩，最近它還帶回來別家的狗，你們說我要不要給它碗裏多盛點飯？”
    姨媽日常絮叨著，緩緩坐到椅子上。
    見林七夜和楊晉兩人，還在一旁發呆，她疑惑開口：
    “吃呀，你倆發什麽呆呢？今個的菜，我可是跟工友學了學，改良過口味，你們可要好好嚐嚐！”
    “嗯……好。”楊晉和林七夜同時緩緩坐下，各自拿起筷子，給婦人夾了一筷子菜。
    “媽，您辛苦了，您也多吃點。”
    “姨媽，我…你……”
    林七夜的話莫名哽在喉嚨，雙眼漸漸起了霧。
    姨媽見狀，愣了一下，“怎麽啦，七夜，聽說你結業之後，就去了那家和平事務所，是不是工作上受委屈了？”
    林七夜聽到姨媽這番話，頓時忍不住淚如泉湧。
    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他剛才與楊晉在陽台，看到了極其恐怖的情景。
    整個滄南市在化作光點消散。
    仿佛以姨媽家為中心。
    四周所有路上的行人、樹木、建築等，都在逐漸往中心消失。
    林七夜甚至感覺到那股熟悉的氣息。
    【凡塵神域】！
    為什麽是【凡塵神域】？
    難道這一切，跟熾天使米迦勒有關係？
    他現在有很多疑惑，但都不及眼前這頓飯。
    通過楊晉的表現，他也隱隱猜到了一些事情。
    姨媽，她，或許也會化作光點消散……
    一旁，楊晉隻是低頭默默吃了起來。
    忽而。
    轟隆雷聲響徹天地，閃電劃過天際。
    窗外，有金色光點緩緩飄起。
    姨媽吃著飯，看了眼窗外，吐槽起來：
    “今個這天氣，感覺說變就變。
    陽台上的衣服，好像幹不了，待會阿晉你還得幫忙拿風扇吹一吹……
    對了，今晚的飯，隻能你倆自己燒了，媽今晚上夜班，就不回來了。”
    林七夜和楊晉同時“嗯”了一聲，兩人沉默片刻，還是開口：
    “媽。”
    “姨媽。”
    “嗯？今天的飯菜不合胃口嗎，怎麽你倆這副模樣？”
    林七夜心不在焉，隻是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姨媽，你做飯可好吃了！”
    楊晉則是緩緩開口，“媽，您辛苦養了我和我哥十幾年，過了一輩子苦日子，有後悔過嗎？”
    姨媽聽到這話，先是愣了愣，繼而笑罵起來。
    “說什麽胡話，能有你們兩個這麽懂事的孩子，我高興都來不及。
    我啊，就嫌自己沒本事，積蓄不夠給你們買房子討老婆哩。”
    聽到這話，林七夜和楊晉同時一怔。
    兩者眼眶都不由自主紅了起來。
    “那以後，等一切結束，我和哥都回來，回到這間老房子，給你養老好不好？”
    “媽倒是想呢。”姨媽笑著搖頭，“可是啊，以後你倆都是要討老婆的人，你願意，你老婆也不願意住在這逼仄地方。以後常回家看看，媽就很開心了。”
    可姨媽話音剛落，眉頭忽然一皺。
    她抬起手掌，發現從指尖開始，有一枚枚金光，正在散逸開來。
    楊戩整個身軀發顫，臉色蒼白，努力維持臉上笑容。
    “媽……別害怕，隻是暫時見不到，一切都會好的。”
    “七夜、阿晉，媽這是……要走了嗎？”
    楊晉張了張嘴，同樣如鯁在喉，隻能默默攥緊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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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七夜則在這一瞬間，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與李醫生初次相見時，覺醒的第一個能力，熟練度在急速攀升。
    就好像，壓製了自己許久的力量，在這一刻得到完整釋放。
    可林七夜內心，並沒有能力熟練度提升的欣喜，反而心情愈發沉重。
    他終於知道，為什麽新兵集訓會在設在滄南。
    終於知道，為什麽所有人都讓他不要離開滄南。
    也終於知道，為什麽自己潛意識裏，也不想離開滄南。
    原來冥冥中，自有一雙手，在操控著這一切。
    可是他不知道，為什麽知情的楊晉，始終不肯告訴他這些。
    又是誰導致了滄南消散？
    是外神嗎？
    是詛咒嗎？
    還是什麽大型的獻祭？
    林七夜看向正在消散的姨媽，平日裏的精明全部消失，化作慌亂。
    此時的姨媽，仿佛多了些塵封記憶。
    曾經一幕幕畫麵浮現，知曉了自身命運的她，伸手柔和地擦去楊晉和林七夜的眼角淚水。
    感受到那常年幹活而粗糙的手，漸漸化作光點消散，林七夜瞬間泣不成聲。
    “阿晉，媽該走了。”
    “七夜，姨媽該走了。”
    “很可惜，都還沒看到你倆成家呢。”
    此時，楊晉和林七夜再也控製不住情緒。
    兩人一起擁抱姨媽。
    “媽，媽……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十年前……我們還在輪回中。
    沒能趕上這一切，沒能站在你們身前，阻止這場悲劇發生……
    是我們沒能挽救這百萬生命。”
    這一刻，楊晉想起前世畫麵。
    劈山救母！
    眼前消散的媽媽，與腦海中桃山的母親，漸漸重合。
    “對不起……”
    “這一次，我卻沒能救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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