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前夜的月光像液態水銀，在雙層鋼化玻璃表麵蜿蜒流淌。王玄道踩著懸浮工作台調整可伸縮遮光簾，崖柏手串纏在黃銅絞盤上，隨著機械轉動發出細碎的哢嗒聲。三萬六千根光纖星子垂懸在穹頂，隨著簾幕開合聚散成二十八星宿，昴宿七星的藍光在玻璃幕牆折射出冰裂紋。
    "紫微垣的北鬥要再偏七度。"他對著泛黃的《開元占經》手抄本比劃，忽然瞥見經卷邊緣有玄清子朱砂批注："星移鬥轉須合地脈"。腕間的智能手環突然震動，全息投影顯示蘇靜好正在底層調試地暖係統。
    負三米深的地下機房，蘇靜好的馬尾辮沾著咖啡渣碎屑。她盯著忽明忽暗的溫控麵板，忽然抄起工程筆敲擊壓力閥："玄道！星圖投影儀過熱了！"檢修口湧出的冷風裹著危地馬拉咖啡的焦香——三個月前埋設的生態降溫管正嗡嗡作響，管道內壁凝結的冰晶折射出彩虹光暈。
    林素心抱著天文望遠鏡撞進玻璃房時，差點碰倒倒懸的渾天儀模型。青銅構件叮當作響，驚醒了蜷在占星台上的虎斑貓。實習生腕間的健康監測儀紅光頻閃："您已搬運超重物四十分鍾..."話音未落，許浩然從竹梯躍下，聽障青年胸前的夜光手語屏顯示："赤道儀校準完畢，誤差0.03角秒。"
    戌時初刻，首撥預約顧客踩著薄霜到來。穿宇航服的小男孩掙脫母親的手，撲向星象沙盤："我要找太歲星！"他手裏的賽羅奧特曼正巧指著歲星方位，王玄道順勢轉動黃道環："太歲今晚在析木之次。"全息投影在沙盤升起虛擬星圖，十二辰次的光帶如遊龍盤繞。
    變故突現於酉時三刻。社區電路檢修導致全園停電，玻璃房瞬間墮入黑暗深淵。蘇靜好摸黑取出應急燈，卻發現是林素心私藏的星空燈——實習生將二十四節氣星圖微刻在青銅燈罩內壁，燭光透射出的星軌在玻璃牆遊走如銀魚，在防霧塗層上留下磷火般的熒光。
    "用這個！"盲人按摩師程默言突然遞上隕鐵片，黝黑的金屬表麵布滿氣印紋路，"往東南角第三塊玻璃上哈氣。"眾人驚異地發現，熱息在零下十五度的玻璃表麵凝出冰晶，竟呈現出完整的冬季大三角。聽障女孩用手語歡呼，腕間的震動翻譯器將動作轉化為語音："星星在呼吸！"
    亥時的月光洗亮玻璃穹頂，天文社大學生自發組成講解隊。穿月白襦裙的姑娘指著井宿解釋："這叫‘東井’，《步天歌》裏說..."她忽然噤聲——八旬的周博文教授正用放大鏡觀察井宿八星，鏡片上映出他老伴生前最愛的織女星。老人顫抖的手指在觀測日誌上畫出心宿二，那是他們金婚夜共同觀測過的"大火星"。
    子夜時分，茶歇區排起蜿蜒長隊。林素心研發的"銀河露"在曜變天目盞裏蕩漾，鐵皮石斛凍凝成旋渦星係，枸杞子充當的類星體在椰奶銀河中沉浮。許浩然設計的星座餅幹引發哄搶，雙子座餅幹被雙胞胎姐妹掰開時，夾心的陳皮糖漿拉出璀璨星軌，在紫外線燈下泛起星雲狀的熒光。
    意外發生在醜時。穿恐龍睡衣的小女孩追逐全息投影的流星，撞翻紫砂茶海。滾燙的安神茶潑向價值百萬的天文望遠鏡，程默言突然旋身展臂，盲杖精準勾住赤道儀電源線——琥珀色茶湯在物鏡前五厘米凝成微型銀河，漂浮的桂花碎屑恰似疏散星團。
    "快看！"寵物店老板娘驚呼。她帶來的緬因貓端坐在天權星投影位置，豎瞳隨轉動的星圖縮放成貓眼石紋路。自閉症少年周小滿突然開口："開陽星在動..."眾人抬頭，發現是越冬的夜鷺群掠過玻璃房，羽翼在星幕投下流動的暗河，翅尖冰晶墜落成人工流星雨。
    寅時的露水在玻璃幕牆凝結成星芒，蘇靜好清點物資時發現異常："少了三套精裝觀星手冊。"王玄道尋著危地馬拉咖啡香走到後巷，見值夜保安老周正用手冊墊著吃湯圓，油漬恰巧暈染出獵戶座腰帶三連星。老人訕笑著遞上保溫杯："星圖配陳年普洱，比啥望遠鏡都帶勁。"
    晨光初現時，玻璃房迎來最後位訪客。流浪畫家在《步天歌》屏風背麵塗鴉，昴宿星團被他改繪成抱陶罐的唐代侍女，畢宿五星化作裙裾流蘇。王玄道欲阻攔，卻見蘇靜好搖頭："昨夜有二十三顆流星劃過，該留顆在人間。"畫家聞言擲筆大笑，將靛藍顏料潑向穹頂，瞬間模擬出超新星爆發的絢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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