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你總是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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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摸著青銅樹表麵的紋路往上爬了沒一會兒,整根巨樹突然震顫一下。
    盛葳耳尖動了動,聽見了底下的動靜,一把拽住無邪的背包帶,急迫道:
    “快往上爬!下麵有東西要上來了!”
    老癢半個身子還懸在空中,火把差點脫手,忍不住偏頭往黑暗中看去:
    “他娘的這樹有百米高吧? 什麽玩意兒能撞動它?”但也當了真,猛猛往上爬。
    無邪好像也察覺到了什麽,將火把往下一探,晃動的火光裏,一張麵無表情的石頭臉正以詭異的姿勢仰望著他們。
    盛葳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她能清晰分辨出下方傳來幾十種不同的抓撓聲,最近的那個離他們不到十米,要追上來了。
    幾人爬到幾近脫力,決定不跑了,抄起槍就是一頓幹,驚訝地發現那些怪物怕火怕光,但子彈終究是有打完的時候的。
    “閉眼!”老癢掏出信號彈打了出去。
    強光炸開的瞬間,盛葳感覺眼球像被鋼針貫穿,即使她已經閉上了眼,但這股強光足以穿透眼皮,出於生理反應擠出淚水。
    有人在這時悄然用手掌覆住她的雙眼。
    熟悉的冷雪香鑽入鼻腔,是張啟靈。
    這樣的接觸能清晰感覺到他掌心常年握刀留下的繭,焦躁的心頭突然靜了下來。
    還沒等他們鬆口氣,一具屍體從天而降,重重砸在青銅枝杈上,幾乎把他們嚇個半死,無邪的火把照過去,驚訝了一聲:
    “這不是泰叔嗎?他們竟然比我們先上去!”屍體全身都軟了,已經是摔成碎骨。
    盛葳趕緊別過頭,心裏有些難言的滋味,很難想象不久前這人還站在她麵前威風,就這樣死了,屍都收不成吧……
    他們繼續往上,越爬發現越難以下腳。
    “不能再往上爬了!枝丫太密了!”
    涼師爺突然摸了盛葳一下,叫她看向那一邊,她踉蹌著抓住橫生的青銅枝,發現枝幹間卡著數具詭異的幹屍。
    那些屍體臉上的石質麵具與襲擊他們的怪物如出一轍,幹屍的眼睛剩下兩個空洞的眼眶,嘴巴張大著,露出殘缺的牙齒,整張臉因為脫水而呈現出相當猙獰的表情。
    在盛葳眼裏,涼師爺挑開一具幹屍的麵具,裝模作樣地跟無邪他們解釋起來。
    螭盅,源自於遠古血祭時而生的蠱術。
    往上的青銅樹幹上,附滿了一張張這樣的臉,不!應該說是那種詭異的麵具,呈現出不同的表情,或哭或笑或凶或陰……
    “這樹太邪了不能往上爬了,蕩到對麵岩壁去! ”吳邪甩出繩時聲音都劈了岔。
    雖然他們人多,但幸好,她想著秦嶺山多應該要攀岩,所以帶了足夠長的繩索。
    但這樣的行為很是冒險,一蕩過去猛的砸在石壁上,幾乎內髒都要被撞移位了。
    盛葳才剛抓上岩壁,突然有冰涼的東西覆蓋上手邊,她看到一張臉貼著自己爬上來,從裏伸出來像螃蟹腿一樣的爪子。
    不好,這麵具是想要貼上她的臉寄生!
    盛葳看著手背暴起的青筋裏遊走的血液,突然想起張海客曾經告訴她的話:
    “張家人的血能夠驅蟲辟邪……”
    她唾棄自己怎麽才想起來,咬牙用刀尖劃開掌心,甩出的血珠在空中劃出弧線。
    奇跡發生了。
    幾乎就差幾厘米的距離,那麵具突然以一種肉眼可見驚慌的程度疾速爬開,她意識到自己的血真的有用。
    “吳邪!用我的血!”盛葳將流血的手掌按上他額角傷口,“抹在身上! ”
    “用我的血,我的也有用哎!”
    無邪剛剛隻顧著打麵具都沒發現,還是老癢疑惑為什麽他身上一隻麵具也沒有,他才意識到自己手上沾了剛剛額頭邊的血。
    盛葳心道不對啊,自己或許是因為有張家血的關係,那無邪是因為什麽……
    涼師爺突然發出一聲“嗚”的慘叫,盛葳注意到他在蟲群退散時悄悄收回已經出鞘的匕首,讓一張麵具成功爬上他的臉。
    無邪手忙腳亂地把血抹在老癢後頸,又迅速看向涼師爺,接著手往老頭臉上糊。
    涼師爺的眼角抽搐了一下,這個細微的表情讓盛葳忽略此刻的危險,低頭憋住笑。
    要是無邪把那人皮麵具薅下來就好了。
    她不知道張啟靈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大費周章地演戲,遲遲不露真麵,心中猜測,或許是因為……這裏有他不信任的人?
    出於不確定,她也隻能配合裝不知情。
    蠱蟲退去後的岩洞裏陷入劫後餘生的寂靜,老癢癱在一旁說無邪怎麽變那麽牛了,有這本事不早些拿出來,害得他們狼狽。
    涼師爺突然耐人尋味地問道:
    “小吳兄弟,你有沒有吃過一種黑色甲片? ”
    無邪擦血的手頓了頓:“嘖,我沒這印象啊,好像沒吃過,你再說具體點呢。”
    盛葳的耳朵悄悄豎了起來。
    涼師爺咳嗽著往岩壁方向挪,“我以前聽一個老先生說過,有一種罕見的中藥,人吃了之後血能驅邪,不知道你吃過沒?”
    無邪還是沒有印象,他想到剛剛盛葳好像也跟他一樣,於是他好奇地問女孩:
    “微微,難道你也吃過那種東西嗎?”
    “我不知道,應該也沒有。”
    她搖搖頭答道,張啟靈說這話應該不是沒有意義的,無邪或許是吃了什麽東西能夠讓他的血變得跟張家人一樣毒蟲不侵。
    經過了一番逃生,他們都已經疲憊,老癢似乎有些骨裂,涼師爺替他固定了一下。
    他們把火把插在洞口邊防止蟲再來,幾人趁著時間都默契地閉上眼打算休息。
    盛葳閉目靠在牆壁上,指尖輕輕拂過洞壁冰涼的苔蘚,卻在某一刻悄然睜開眼。
    吳邪和老癢的呼吸聲在黑暗中此起彼伏,她意識到他們應該睡熟了,彎腰扣上書包扣的瞬間,身後突然傳來衣料摩擦聲。
    張啟靈不知何時已站起了身,盛葳直起腰,背包撞在鍾乳石上發出輕微悶響。
    她知道他肯定會發現,但那又能怎麽樣呢。他要做什麽跟她無關,她要做的事,他也管不著,她決心要找出藏著的人。
    盛葳按了按胸口,那股鈍痛還未消失。
    意識到自己應該是被剛剛撞牆撞得有些內傷,但她管不了那麽多了,趁著現在體力還行,爬上青銅樹頂,應該不是問題。
    現在暗處的人太多了,那個老癢也有問題,一心想讓無邪爬上青銅樹頂,她還想到那個死掉的泰叔,既然他比他們先上去,那難保應該已經有人比他們捷足先登了。
    無邪這裏有張啟靈,所以不用擔心。
    況且,如果是自己一個人,如果那人的目標真是她,那她或許更有把握,能把人給逼出來。
    兩人隔著三步距離對視,各自較勁:
    “你要去哪。”張啟靈擅長眼神交流。
    “不歸你管,你隻需要管好你的無邪。”盛葳讀懂了,用氣音回應道。
    她能猜到這一趟他的目的少不了保護無邪這一條,但她想做什麽,他管不著。
    “這裏還有螭蠱。”他也用上氣音。
    她舉了舉掌心,示意這不是有辦法嗎?
    張啟靈突然向前半步,那張假臉上的疤痕在火光下忽明忽暗,“萬一不行呢?”
    盛葳平靜:“暗處不是還有人……”
    話音未落,張啟靈已扣住她手腕,單手將她按向岩壁,待她觸壁那一刻時的力道卻莫名輕得不像話,卻也不容她掙脫。
    “鬆手。”她將匕首抵在自己脖頸處。
    張啟靈倏忽鬆開手,捏緊拳頭又鬆開。
    最終側身讓出半人寬的縫隙,她看不清他此刻黑得滴墨的眼神和陰沉表情,隻聽見他喉嚨裏發出的那聲歎息輕得像風。
    “那邊有個棧道。”
    他的聲音散在夜風裏,盛葳回頭看見他站在明暗交界處,火光照著他此刻佯裝佝僂的背上,竟真顯出幾分孤寡老人的蕭索。
    她邁出幾步頓了頓,還是留下一句:
    “謝謝。”
    你總是想跑,你又能跑到哪裏去……張啟靈看著她兀自離開的背影,凝眸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