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這話聽著像咒我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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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他們繼續趕路,山上氣溫驟降,個個都被凍得不像話,牙齒發顫。
    盛葳從登山包夾層裏摸出幾片暖貼,挨個分給哆嗦成篩子的隊友,隻不過……
    她忍不住看了眼陳皮阿四,雖然腰板挺得筆直,但握著韁繩的手已經凍得發紫。
    身邊這些年輕的都有些受不了這極冷的天氣,陳皮阿四年紀擺在那,就算看起來硬朗,想來也是遭不住的,就當關愛老人吧。
    “四爺。”她撕開包裝遞過去,“貼著能撐半天。”
    陳皮阿四陰鷙的三角眼掃過來,瞥她一眼又收回:“收好你的小兒科。”
    “小兒科怎麽了,用著又不丟人,您要是凍死在半道,”盛葳直視他抽搐的眼角,直言不諱道,“我們這趟算是白折騰。”
    她說話的聲音不大,但周圍幾個人都愣住了,尤其是陳皮阿四的夥計,華和尚幾人倒吸冷氣的聲音被風卷走大半。
    陳皮阿四掀起眼皮,眼白混著血絲:
    “丫頭,這話聽著像咒我死啊?”
    無邪趕緊打圓場:“四阿公,微微她是擔心您……”隻不過這擔心得直接了點。
    胖子正撅著屁股抱著馬脖子,聞言差點沒穩住栽進雪堆:“妹子真牛逼!”
    陳皮阿四陰著臉沒接,她直接塞進他手裏,那皮手套下露出的腕骨泛著死灰色。
    老頭卻反手扣住她手腕,枯爪似的力道大得驚人,盛葳迎著他的目光,語氣淡定:
    “不是你自己說的世上除了你,沒第二個人能找到龍脈?你得活著找到才行啊。”
    刺骨的寒風卷著雪花掠過死寂的空氣,在前頭帶路的順子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
    就在無邪以為這鬼老頭要發作時,陳皮阿四捏著暖貼陰惻惻笑了聲,居然真撕開包裝貼在後腰。
    郎風眼珠子都快瞪出來,被葉成踹了腳才回過神,他記得四爺沒這麽仁慈的一麵。
    過了雪線後,四周漸漸隻剩下白茫茫的雪和裸露的岩石。順子抬頭看了看天色,臉色變得凝重:“要起大風了。”
    他們走到一處山脊,可以看到他們來時的原始叢林,陳皮阿四極目眺望,然後指著一大片窪地:
    “看那兒,百年前肯定被大規模砍伐過,修陵要上千方材料,一般就地取材。”
    老頭眯起眼睛,“這山路走得太順了,像是被人修整過,說明這裏麵有大工程。”
    葉成搓著凍僵的手問:“老爺子,這麽多山頭,咱們往哪兒找?”
    “急什麽。”陳皮阿四吐了口痰,瞬間就在雪地上凍成了冰疙瘩,“地脈走到頭就是龍穴。咱們順著這條路走,總能找到。
    盛葳眯起眼睛望向遠處的山脊,茵茵瞳孔裏映出蒼茫雪原,像是在尋找著什麽,她總覺得仿佛有無數悠遠的聲音在腦中抓撓。
    無邪湊過來問她怎麽了,她隻是搖搖頭,那種奇怪的感應一直在,耳邊仿佛有人在低語,卻又聽不清具體內容。
    她轉頭看向張啟靈,發現他正凝視著前方的雪山,眉頭緊鎖,她猜大概是跟他的記憶有關。
    兩人一個望前一個顧後,卻奇妙地形成某種默契的氣場,看得無邪一頭霧水。
    “馬不能騎了。”順子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得換雪耙犁。”
    重新整裝時,盛葳的白馬親昵地用嘴蹭了蹭她的肩膀,鼻間發出聲粗息,這匹馬似乎格外親近她,一路上也沒有調皮。
    風雪中被馬群帶著疾馳的感覺像是在雲端飛行,下午兩點,天色卻陰沉得像傍晚。
    順子的馬突然停住不前,盛葳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前方積雪呈現出不自然的波浪狀,那是雪崩後的痕跡。
    “這裏發生過雪崩,我有點不認識路了,”順子皺眉。
    “而且你們看前麵的雪,一腳下去是鬆的,全身氣泡,所以不能紮堆走。”
    順子看了看天又看了看他們。說道:“這風越刮越大了,前麵有個廢棄的邊防崗哨,那裏能避避風雪,我們可以走過去。”
    盛葳眯起眼睛,卻隻看到白茫茫一片,她垂下眼,確定了這個向導也是有問題的。
    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誰的人,不過還是那句話,人生如戲,各自都在拚演技。
    他們穿上雪鞋,頂著風,自己拉著爬犁在雪地裏困難的行進,深一腳淺一腳地踩進齊腰深的積雪裏。
    盛葳走得艱難,突然腳下一空,整個人往前栽去,一隻有力的手臂環住她的腰。
    張啟靈把她整個人提起來放在自己前麵,示意她踩著他的腳印走。
    “小心。”他關切的聲音幾乎被風聲淹沒,但盛葳還是聽清了後麵那句:
    “有人在看著我們。”
    她順著他的視線回頭,在漫天風雪中,似乎真的看到遠處山脊上有幾個模糊的黑影。還沒等她看清,一陣狂風卷著雪粒撲麵而來,再睜眼時,那裏已經空無一物。
    雪鞋踩進半人高的積雪裏像拔蘿卜,順子說的“哨崗就在附近”,可走到天黑連根木頭都沒見著。
    胖子氣喘籲籲地罵娘:“這他娘是西天取經啊?走了十萬八千裏還不見雷音寺!”
    “壞了!”順子突然拍腦袋,“哨崗早讓雪埋了!就在咱們腳底板下頭!”他凍紫的嘴唇直哆嗦,忽然聲音拔高:
    “溫泉……這附近還有個溫泉……”
    繩子勒進腰間的疼痛成了唯一的真實感。風雪中忽然出現個模糊黑影,無邪還沒來得及出聲,那影子就直挺挺栽進雪裏。
    他撲過去拽他衣領,發現是順子,已經凍昏過去了。
    胖子急得跺腳:“這他媽叫什麽事兒!導遊先歇菜了!”吼聲被風吹得七零八落。
    四周強烈的風雪讓他們什麽也看不見,這種大自然與渺小的人對比之下帶來的寂寥和恐懼,隻有身臨其境的人才懂那種絕望。
    所有人的臉色全是慘白,陳皮阿四已經進入半昏迷狀態了,看起來堅持不了多久。
    盛葳猶豫了一下,還是解下自己的圍巾裹在他脖子上,她艱難地拎起口罩戴上。
    潘子抹了把臉上的冰殼:“這樣吧,我們散開找溫泉!找著的拽繩子!”
    盛葳攥著繩子往東摸,雪粒子打得防風鏡劈啪響。不知道是誰,突然繩子傳來股力道,猛地一扯,她整個人迅速撲進雪裏。
    張啟靈立刻伸手,想拽住她卻抓了個空,最後她隻來得及聽見張啟靈的吼聲:
    “雪塌了!解繩子!”
    但其實根本來不及反應,所有人就像串糖葫蘆被扯進雪洞。
    盛葳隻覺得天旋地轉,身體不斷翻滾撞擊,她本能地伸手亂抓,手套在堅硬上瘋狂刮擦,終於在一塊岩石邊堪堪停住。
    似乎有什麽細小的液體順著她的側臉滑落,她伸手探了探,發現手套上滿是鮮血。
    運氣也太不好了,她心中小聲抱怨。
    眾人滾作一團摔進個斜坡,離地麵還有個五六米的距離,盛葳已經準備要往下爬。
    這個時候,突然聽到那個叫葉成的喊了一聲:“先別下去!那雪裏是什麽東西?”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雪堆裏盤踞著一截黝黑的巨物。環節狀的身體上全是鱗片,一些藏在雪裏,那些蜈蚣一樣的爪子,部分身軀埋在雪中,活像條冬眠的巨蟒。
    盛葳眯起眼睛——那東西的環節狀軀幹和爪子組合起來更像是……龍嗎?
    還沒等她細想,潘子和張啟靈已經解開繩索伴著雪跳下,隨即貓著腰向那黑影摸去,幾秒後兩人直起身,顯然是放鬆了。
    “下來吧!”潘子衝他們招手,“是石雕而已!”
    盛葳剛鬆口氣跳下石坡,就感到後領突然一緊,張啟靈正捏著她下巴扳過臉查看。
    “沒事,”她偏頭躲開,“不小心劃到了而已。”
    “別動。”他少見地蹙著眉。
    “真沒事,血已經凍住了。”她不在意地抹了抹血。
    他下意識抬手想擦掉她額角新滲的血線,卻又及時頓住,手套太髒,不能碰她。
    “微微你受傷了?!”
    無邪連滾帶爬地湊過來,臉色比她還白,登山包甩得叮當響:“我帶了碘伏!”他抖著手翻出東西,卻發現被凍成了硬塊,
    “操!”他低罵一聲。
    “沒事的,無邪。”她抓把雪等在手心融化,擦擦血就好,不然有點嚇人。
    他又捏著創可貼往額頭上按,聞言,難得板起臉,“不行,萬一要是留疤……”
    胖子在旁邊嘖嘖搖頭:“天真緊張了不是?妹子這叫戰損美!”他摸出半塊壓變形的巧克力扔過來,“補補氣血?”
    盛葳接過揣進兜裏,抽了抽鼻子:“這裏有硫磺味,你們聞到了嗎?”她指向石龍盤踞的方向,“是不是有溫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