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苗人首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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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院回到四合院的日子已過去幾天。
    盛葳坐在窗前,畫著一個半身像,清雋的長相,臉上卻似笑非笑,是齊羽的模樣。
    她盯著畫看了許久,又煩躁地撕下,端起已經涼透的茶一飲而盡。
    齊羽說他的身體發生了一些變化,可如果是變成禁婆,又怎麽能影響她的思維?
    陳文錦選擇進入隕玉,難道……齊羽找到了其他的辦法?他又知道些什麽?
    還有陳文錦的筆記中六線一圈圖,一圈指的是塔木陀,而四線除了長白山,西沙,臥佛塔,瓜子廟,另外兩個地方是哪呢?
    難道有一個是秦嶺?那最後一個……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進來。”盛葳將素描本塞進抽屜。
    張海客推門而入,手捧著一個木盒子,他難得穿件皮夾克,比平時多了份痞氣。
    “昨晚睡得如何?”他走到桌前,將盒子輕輕放下,回來後他們的關切依舊不減。
    “還行。”盛葳的目光落在盒子上,手指不自覺地蜷縮一下。
    張海客注意到她的小動作,眼睛微眯:“你要的東西,已經做過淨化處理了。”
    盛葳伸手去拿,卻在指尖即將觸到盒子的瞬間被他按住手腕。
    “告訴我,你在隕玉裏到底看到了什麽?”他的聲音很輕,態度卻不容逃避。
    盛葳掙開他的手,端起茶壺續了杯茶,茶水在杯中打著旋,映出她發白的臉色。
    “沒什麽特別的。”她抿了口茶,“裏麵有西王母的屍體,一些會蛻皮的奇怪人繭,還有青銅碎片,我隨手撿了一塊。”
    張海客盯著她看了許久,那雙與齊羽有九分相似的眼睛像把銳刃直直望進她心底。
    “盛葳。”他很少這樣連名帶姓地叫她,“你知道張家最擅長什麽嗎?”
    盛葳捏著碎片的手指一緊。
    “你確定要在我麵前撒謊嗎?”
    他俯身撐在桌沿,這幾天所有人都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具體哪裏不對。
    她看著一如既往,可神色平靜得過分,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畫畫的時間也明顯變長。
    張慕塵尋個借口送水果進去,瞥見畫架上那些淩亂扭曲的線條,心頭便猛地一沉。
    也許是想到了她小時候的某個瞬間。
    盛葳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我沒有撒謊,就隻有這些。”
    張海客直起身子,他知道她沒撒謊,她隻是在避重就輕,但不打算追問:“好。”
    他捏了捏眉心,“我們有事都要出門,有事找那瞎子,張慕塵也會來看你。”
    堆積如山的外務不容他們長久逗留,黑瞎子雖然看著不著調,但出於家族間某些不可言說的關係,張家人都還是挺相信他。
    隻是他這幾天沒趕著趟回來,因為換了新老板,這剛接活,把他忙得腳不沾地。
    張海客走到門口又停下:“族長最近總在你房外徘徊,你知道嗎?”
    盛葳的身體僵了僵,她當然知道。
    等他走後,盛葳才長舒一口氣,從書架裏取出一個牛皮紙袋,她將整合的照片和資料抱出來,指尖輕輕摩挲著其中一張。
    那是在長白山拍的,照片裏的張啟靈沒有笑,但眼神是柔和的,甚至還悄悄偏頭。
    盛葳盯著照片看了很久,最終將這些東西輕輕放進牛皮紙袋裏。
    她拿著紙袋關上門,沒過多久院子裏傳來腳步聲,抬頭就看見張啟靈站在門口。
    他這幾天總是這樣,不聲不響地出現在她附近,也不說話,就隻是定定看著她。
    “給你的。”盛葳將紙袋遞過去,“照片,筆記,還有資料,希望對你有幫助。”
    張啟靈默默接過紙袋,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手指,盛葳像被燙到般迅速收回手。
    他低頭打開時,盛葳已經往大門走去。
    她聽見身後的腳步聲,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張啟靈跟了上來。
    “你跟著我幹什麽。”她深吸一口氣。
    張啟靈看著她,臉上沒什麽表情,但他敏銳地感覺到眼前這個女孩對他的態度。
    似有若無的冷淡與她剛剛的行為矛盾地交織在一起,讓他感到一種陌生的滯澀感。
    “去哪。”
    失憶的張啟靈比從前更沉默,對所有人都冷淡疏離,可偏偏對她有種莫名的關注。
    就像現在,明明什麽都不記得,卻固執地想知道她的去向,但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我去逛街。”盛葳幹脆利落道,“你不要跟著我。”
    她說完就要走,然而回頭時目光觸及他安靜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的模樣,心底深處某個角落仿佛被輕輕刺了一下。
    她終究還是硬不起心腸,又補充道:“好好看那些資料,說不定能想起什麽。”
    說完也不等回應,她幾乎是逃似地加快腳步,想要把身後那道沉甸甸的目光甩開。
    張啟靈站在陽光下,沉默注視著她近乎倉促逃離的背影,直到徹底消失。
    他打開紙袋,拿著滑出的第一張照片。
    照片裏足足有十一個人,勾肩搭背地擠在象征著喜慶的紅燈籠下,映著皚皚白雪。
    照片的像素不算很高,夜晚的光線也有些昏暗,但每個人或多或少都帶著輕鬆。
    他盯著照片上那個站在自己身邊,笑容燦爛的女孩,又抬眼望向她消失的胡同口。
    一種陌生的悶沉彌漫在空落落的心口。
    ——
    盛葳推開墨香齋的店門,熟悉的油墨和紙香撲麵而來,四年來,這家隱匿在琉璃廠深處的小店,是她難得能卸下心防的地方。
    “老規矩?”櫃台後戴著老花鏡的老人頭也不抬,手裏正在修補一本泛黃的古籍。
    “要生宣,最好是涇縣的。”盛葳指尖在櫃台上輕叩三下,節奏兩長一短。
    老人這才抬頭,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精光,他慢悠悠地摘下眼鏡,用衣角擦了擦:“後頭有新到的一批,您掌掌眼?”
    盛葳跟著老人穿過狹窄的過道,來到後院一間僻靜的廂房,房間不大,靠窗擺著一張紅木書案,上麵整齊地碼放著各種畫紙。
    “茶在壺裏,自己倒。”老人留下話,帶上了門,“最近風大,記得關窗。”
    盛葳剛掏出手機,房間裏光線似乎微妙地一暗,一個黑影悄無聲息地落在窗邊。
    “辛苦了,九思。”盛葳語氣平靜,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杯溫熱的茶水推過去。
    張九思沒接茶杯,目光在她略顯蒼白的臉上不著痕跡地停留片刻:“你瘦了。”
    盛葳一怔,沒想到他第一句話竟是這個,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有嗎?”
    “嗯,要多吃飯,”張九思頂著副大叔麵具,卻掩不住其中的關切,“有線索。”
    “他在廣西一帶待過很久,”他聲音毫無波瀾,“解放時期去過臥佛塔的鏡兒宮,成功騙取苗人信任,盜走了蛇眉銅魚。”
    “但離開時不慎暴露被擒,苗人沒有殺他,首領剜了他的眼。”他繼續道。
    盛葳指尖一頓:“不對,我後來見他時,完全不像個瞎子。”
    “那位苗人首領我已交手試探過,可信。”張九思語氣篤定,還說了些其他的一些奇事,甚至有什麽他徒弟是妖怪的傳聞。
    其中真有提到他身體有異的,隻可惜陳皮不輕信別人,還有定期清理門戶的習慣。
    “四年前,族長因失憶流落廣西,越南人見他神誌不清是個癡兒,喚他阿坤。”
    他頓了頓,眉頭飛快地皺起一瞬,“那些人把他裝在竹籠裏,送到地下當屍餌。”
    “之後陳皮去那遇到族長,見他身手了得便收他做夥計,這事不少人都知道。”
    張啟靈居然是這樣被陳皮收編的?盛葳隻覺得心口像是被什麽堵住,悶得發慌。
    “你家族長又失憶了。”她狀似無意道。
    張九思沉默片刻,眼裏沒有其他情緒,隻有看透世事的淡然,拳頭卻悄悄緊了緊。
    “那苗人首領什麽來頭?”盛葳追問,陳皮可是個狠角色,這首領聽著也不賴。
    他目光沉了沉:“麒麟紋,張家人。”
    盛葳心中了然,張家為了求最大生存,千百年來族人如同水滴般融入五湖四海,甚至成為某些隱秘族群的領袖,不算意外。
    她默默將這情報記下,直覺告訴她,這個紋麒麟的苗人首領,未來或許還有糾葛。
    “你其實可以問黑眼鏡,”張九思忽然道,“他是陳皮舊部,知道不少內情。”
    “我當然會問,”盛葳冷靜道,“但非親曆者知道的終究有限,而且有些人講話愛講一半,我懶得去猜,多方打聽更準確。”
    “陳皮阿四名聲在外,他那殺徒的癖好更是蹊蹺,身上一定還有秘密,而且……”
    “我始終不理解,一個遲暮老人,為什麽執著奔赴長白?就算真尋到長生,那副軀殼也已衰朽,如今他死在半途,估計也在預料之中……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要不我去趟長白山?”他主動請纓。
    “不用,”盛葳果斷搖頭,眼神穿透層層屋脊,望向南方,“我們去廣西。”
    “……我去安排。”他沉吟片刻頷首。
    他在猶豫,該不該告訴她那裏有……
    廣西,倒是個奇妙的地方。如果她記性不錯,資料寫過考古隊當年也去過,如今種種線索又匯聚於此,她有必要去走一遭。
    她站起身,才突然捕捉到他身上的淡淡血腥,發現他右手手背上有一道新鮮的傷口,血跡已經凝固,卻隻是草草處理。
    “你受傷了。”她猛的抓過他的手。
    張九思身形微僵,感受著她指尖撫過手背的觸感,耳尖悄然染上薄紅:“沒事。”
    他突然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苗疆的安神香,我用過了,點在枕邊,好眠。”
    “謝謝。”盛葳心頭湧起一陣酸澀。
    “怎麽了?”張九思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
    盛葳搖搖頭,擠出一抹笑:“沒事,走吧。”她沒注意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憂色。
    告別老伯,盛葳與張九思一前一後融入琉璃廠街,熙攘人群和古玩店麵映入眼簾。
    她這次出來還有一個重要目標。
    胖子曾給她介紹過一個人——金萬堂。
    此人在琉璃廠開了家鋪子,是道上公認的消息最靈通、路子最野的人物。
    更關鍵的是,吳三省給她的資料中,這個人的名字曾出現在那次四姑娘山聯合倒鬥活動的參與者名單裏,負責的是翻譯帛書。
    “我們去會一會這個金萬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