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口紅我就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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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旗車最終停在一條僻靜的老街口,地方是霍秀秀給的,是一處早已閑置的老鋪。
無邪和胖子看著窗外,一頭霧水。
“微微,咱……咱來這兒幹嘛?”無邪不解,“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胖子也撓頭:“是啊妹子,那霍老太婆正滿世界找咱們晦氣呢!”
盛葳解開安全帶:“那老太婆沒拿到樣式雷圖紙,不會善罷甘休,不過沒關係。”
她側過頭,眼裏隻有篤定:“我就是專門來找她麻煩的,還怕她不來找我們呢。”
無邪和胖子眼神複雜,不約而同地瞟了一眼車內安坐的霍秀秀。
霍秀秀不知道她為什麽對奶奶有那麽大的敵意,恰到好處地問道:“盛小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啊?奶奶她不是……”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不過現在,”盛葳扯了扯嘴角打斷道,“霍小姐帶路吧。”
她心中明鏡似的,麵前人能及時地出現,背後若沒有霍老太授意,那才叫奇怪。
霍秀秀推開車門引他們進去,裏麵沒有其他人,內部光線昏暗,安靜得有些壓抑。
盛葳忽然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抬手輕輕拍了拍身邊張啟靈的手臂,低聲提醒:
“我有事先出去一下,你們小心。”
張啟靈低頭看她,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一瞬,忽然極輕地說了一個字:“腳。”
他記得她穿著那雙高跟鞋跑了很久。
盛葳愣了半秒,下意識低頭看腳,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回神道:“沒事。”
剛走出鋪子沒多遠,她專注著手機,轉角處的角落突然伸出一隻手臂將她擄過去。
這熟悉的招數,盛葳順著力道轉身,果然對上一雙黑不見底的眼眸。
是張慕塵。
說的第一句話,竟是跟張啟靈問的如出一轍:“腳疼不疼?”
盛葳下意識搖頭,從他過於貼近的懷抱裏掙出一點距離,有些疑惑:“怎麽是你?不是海洋哥發的消息嗎?他人呢?”
他語速很快:“走不開,他和千軍現在在霍家,那女人多,眼線雜,比較麻煩。”
“聽說你去了新月飯店?”沒等她回答,便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卡,不由分說塞進她手裏:“錢已經準備好了,應該夠賠。”
他沒問其中發生了什麽,因為沒必要知道,麻煩既然出現,就立刻想辦法解決。
這怕又是張海洋賣了幾套房湊的,她至今都不知道那人到底有多少套房產,連他本人也說記不大清,有些老的地契都找不到。
接著,張慕塵又遞過來一個薄薄的牛皮紙袋:“他們叫我轉交給你,馬上看。”
盛葳不多問,紙袋打開後裏麵隻有一張薄薄的紙,上麵隻寫著寥寥一行字。
但她的目光在上麵停留了足足十幾秒,才抬起頭看向張慕塵,聲音有些發緊:
“這是誰的主意?”
張慕塵定定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但盛葳心中已經隱隱有了一個答案。
他們把這句話帶給她,說明已經不是決定,而是成型的計劃,結果甚至都已想好。
而告訴她的目的,不是征詢,是配合。
這就是張家人的行事準則。
她看著張慕塵拿回那張紙,劃亮一根火柴,橘黃色的火苗瞬間將其化為一堆灰燼。
見她沉默地低頭,他親昵又自然地拍了拍她的臉蛋,語氣卻意味不明甚至冷酷:
“微微,我們是張家人。”
這句話像是道咒語,也是一道枷鎖。
不論時代如何更迭,張家人有張家人的職責和目的,況且,張家人的存在本身就是個秘密,為了存活,他們可以不擇手段。
過往漫長的曆史中,他們甚至有能力左右王朝更迭,間接改變曆史節點的走向。
國尚且如此,一個……又算什麽。
盛葳看著地上那點灰燼,心情複雜。
張慕塵一如既往地耐心教導她,盡管這教導帶著血淋淋的現實:
“你見得太少,往後你就會明白,每個人都有立場,也都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道理她都懂,隻是……
“好孩子,別想太多,一切有我們。”
張慕塵伸展雙臂撈過她的腰,輕輕往懷裏一勾就貼緊,是一個不容拒絕的擁抱。
一股微涼柔軟的觸感,像是唇瓣,落在她的耳廓上輕輕廝磨,情人般吐露著關切:
“最近有沒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晚上還做不做噩夢?嗯?你好像又瘦了。”
他為了方便隱匿,衣著向來普通甚至陳舊,而她穿得光鮮亮麗,顯得有些不登對。
兩人此刻在這無人的角落裏親熱無比,耳鬢廝磨,活像是什麽見不得光的關係。
“……沒有怎麽做夢了。”盛葳掙了兩下,沒掙開,最終還是扛不住熟悉的擁抱帶來的安心感,手臂回摟住男人精瘦的腰身。
“張慕塵……”
“嗯?”他從喉間擠出壓迫性的一聲。
“……daddy……”她不情願地叫道。
這是張慕塵那次提的要求,盛葳當時以為他是隨口一說,但之後每次兩人獨處時,他總會以各種方式逼她改口,讓她習慣。
“什麽事?”叫出來後,他滿意出聲。
她很想告訴他,自己生病了,但她還是忍住,等這一切結束,很快就要結束……
她不想說,他也聰明地選擇轉移話題。
“口紅顏色很襯你,”
他的唇離開她的耳廓,目光落在她唇瓣上,眼神晦暗,語氣卻聽不出什麽情緒,
“我就不吃了。”
但後腰緊貼著的那隻熱掌突然意味不明地摩挲幾下,像是在丈量什麽猛的收緊。
“旗袍的開衩比上次高一寸七分,很適合你,但下次要是穿裙子,就不要打架。”
“我會生氣。”
他就這樣麵無表情地袒露著他的不悅。
盛葳耳根微熱,沒好氣地用力推開他,瞪他一眼,惱羞成怒:“裝你的啞巴去!”
每次都這樣,用最平淡的語氣說些讓人覺得煩躁的話,還一直毫不掩飾地盯著她。
張慕塵看著她微惱的樣子,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情緒好起來就行。
“記住我的話,你知道該怎麽做。”
隨即又恢複那副麵無表情的樣子,身形一閃,迅速消失在她眼前,仿佛從未出現。
盛葳回去之後發現鋪內竟空無一人,心下一沉,找了一圈目光最終定格在衛生間。
地麵有些不自然的痕跡,底下似乎有動靜,她臉色瞬間冷下去,他們被算計了。
恰在這時,真正的霍秀秀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臉上焦急又帶著內疚:
“盛小姐!對不起……我、我奶奶她想逼無邪哥哥他們交出樣式雷圖紙……”
她知道這裏地下有什麽,向奶奶求過,但霍仙姑不為所動,所以隻能冒險趕來。
盛葳此刻沒心思計較這些,覺得救人要緊。兩人迅速找來工具,找到一堵牆砸開,才將裏麵狼狽不堪的三人拖了出來。
幾人準備轉移,霍秀秀突然看了一眼短信,臉色微變,匆匆交代便轉身快步離開。
然而,沒過多久,她又折返回來,盛葳不再耽誤,方向盤一打,車直奔新月飯店。
車上,無邪交代他們在老鋪底下的發現,那底下的結構模仿的正是樣式雷圖紙上的義莊,而圖紙的最終指向就是張家古樓。
到了地方,盛葳先去還錢,而無邪也收到消息,小花告知他們新月飯店也不安全。
“那怎麽辦?”無邪快速思考著對策。
霍秀秀立刻接口,語氣誠懇:“既然哪裏都不安全,不如先把樣式雷圖紙交給我保管?我保證,一旦安全,立刻物歸原主。”
不料,一直打量她的胖子卻機靈起來:
“不對!胖爺我對女人的身材可是過目不忘,你不是霍秀秀,你到底是誰?”
眼見被識破,對方手指在頸側輕輕一揭,露出底下那張清俊帶著幾分無奈的臉。
“是我。”解雨語臣坦然承認,目光懇切地投向無邪,“無邪,去見見霍老太太吧,你想知道的真相,根本繞不開她。”
盛葳恰好刷完卡回來,聽到最後一句,麵無表情地走過來:“見,怎麽不見。”
一場關乎真相與合作的談判終於開始。
房間不知道是誰安排的,九把古老的椅子繞桌擺放,無聲訴說著過往的歲月。
無邪下意識地想就近坐下,屁股還沒沾邊就被霍仙姑喝止:“那個位置,是當年張大佛爺坐的,你們吳家的位置,在那邊。”
無邪因點天燈一事仍有餘悸,幾乎已經對座位產生心理陰影,憋了口氣坐在旁邊。
“那好,這個位置,現在我來坐。”
話落下,盛葳徑直走過去,姿態從容地在那把曾屬於張大佛爺的椅子上平靜落坐。
稱得上是明目張膽的挑釁宣言,但單薄的身軀裏卻突然能讓人無端看出一股威壓。
霍仙姑猶豫著,最終沒再說什麽,直接提出合作:“你們提供圖紙,我們合作。”
無邪卻冷笑出聲,三番兩次遭到這老太婆的算計,他也已經看出對方的意圖:
“您根本就沒想過真心跟我們合作,您想要的,不過是我手裏的樣式雷圖紙吧!”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無邪做出了一個瘋狂的舉動,他直接把那張紙嚼咽下去。
“想要圖紙,有本事你就剖了我!”
他得不到,其他人幹脆也都別得到。
霍仙姑的臉色瞬間鐵青,眼中劃過狠厲,嘴裏輕飄飄吐出三個字:“剖了他。”
屋裏待定的保鏢聞聲而動,直撲無邪。
但他們尚未碰到無邪,就被一道身影攔下,張啟靈出手如電,將兩名保鏢格開。
打鬥中,霍仙姑的目光捕捉到那奇長無比的兩根發丘指,她驟然喝止:“住手!”
她死死盯著張起靈,“你……你就是小花提過的,那個身上有麒麟紋身的人?”
得到默認後,這位向來眼高於頂的霍仙姑,竟在眾目睽睽之下,對著張啟靈下跪。
無邪和胖子嚇了一跳,解語臣和霍秀秀也急忙上前攙扶,“奶奶你這是做什麽?”
霍老太被眾人扶起,目光卻再也無法從張啟靈身上移開,小心翼翼地探問道:
“您……還記得我嗎?”
合作未明,她卻像吃下定心丸般突然自信滿滿:“不記得我沒關係,張先生,合作吧?若是您也去,這次一定能成功!”
張啟靈根本沒看她,淡然的目光悄然越過眾人,投向其後某個安靜的身影。
直到這時,所有人才突然後知後覺——盛葳好像從坐下之後,就沒有再發過言。
眾人回頭望去,她依舊靜坐在那張象征著權柄的椅子上,光影打在她半個身子上。
這邊發生的一切動靜被收進眼底,她卻像在看一出戲般,雙手交疊抱在胸前,但這其實是一種麵對潛在危險時的防禦姿勢。
那雙幽眸平靜得令人毛骨悚然,甚至帶著份睥睨,是連無邪胖子都沒見過的冷。
這眼神太奇怪了,甚至……不像人類該有的,更像是某種蟄伏於黑暗中的野獸。
比如探頭吐信的毒蛇,在無聲鎖定獵物時那種專注與冷酷,一眼便讓人心頭猛跳。
下一步,就像要釋放毒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