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黑毛蛇

字數:5948   加入書籤

A+A-


    走廊仿佛沒有盡頭,隻有手電光束切開的一小片光明,還有跟著她的那位冰冷無聲的“同伴”,讓她減少了那麽一絲畏懼。
    右臂的傷痛和肺部的灼痛讓她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但她的思維卻在高速運轉。
    眼前棺槨林立,密密麻麻,她想找到點有用的信息,無異於大海撈針。
    情急之下,她驀地想到手腕上的鐲子。
    她並非第一次利用這鐲子在某些時刻獲得便利或信息,在她看來就像是一張特殊的“身份卡”,至於“族長夫人”這名頭……
    她大概沒有想那麽多,因為在她的認知裏這是她的生日禮物,與其他的代表無關。
    她將那玉鐲從血跡斑斑的手腕上褪下,舉到身旁的人麵前,試圖觀察他的反應。
    她屏住呼吸等待著,幾秒鍾過去,對方依舊沒有任何進一步的表示。
    果然……沒什麽用嗎?盛葳心裏掠過一絲自嘲,正重新戴上手鐲,抬腳欲走。
    一個陌生的聲音毫無征兆在腦中響起:
    “你要尋誰。”
    不是通過耳朵聽見,是直接在腦中響起,而且是張家的古語,一種“咯咯”語。
    要不是之前被張海客他們強行灌輸教導過一些基礎,她根本聽不懂這詭異的發音。
    是幻覺?不,不對,盛葳猛地頓住腳步,倏然轉頭看向身邊的“木頭人”。
    他依舊麵無表情,連嘴角的弧度都沒有改變分毫,仍直勾勾地盯著她。
    這像是……有東西在影響她的意識。
    張家古樓底下,果然也有隕玉的存在!
    難道是他通過某種意識連接在問她?
    盛葳猶豫片刻,決定冒險一試,她看著那“青年”,用那種拗口的古語開口問道:
    “帶我去找上一任張起靈的靈柩。”
    對方毫無反應,仿佛剛才的腦內傳音隻是她的錯覺。
    盛葳蹙眉,心念電轉,她嚐試著在腦海中再次默念剛才那句話,向他發問。
    這一次,那人的目光總算從她臉上移開,緩緩轉向走廊右側的一個房間門口。
    居然真的是通過意識交流,這簡直……荒謬絕倫,但似乎又顯得那麽“合理”。
    她帶著他走過去,幾經試探和確認,最終停在一具棺槨前,依舊記錄著先人生平。
    棺槨沒有什麽特殊之處,隻是生平卻記載得比其他人更為詳細,提到了他曾擔任過張家族長,名諱是——張瑞桐。
    盛葳仔細閱讀,發現他竟然是……張大佛爺張啟山的爺爺!上麵寫著其孫張啟山。
    沒有什麽所得,盛葳便也不過多停留,轉身再次看向門口佇立的青年,在腦海中直接發問:“帶我去找上上任族長的靈柩。”
    然而,這次他沒有再給出任何方向的暗示,目光重新回到她身上,一動不動。
    盛葳奇異地讀懂了,上上一任族長的靈柩,並不在這一層。
    這有些不合常理,按照張家的規矩和族長的地位似乎不太可能,是出了什麽意外?還是……另有隱情?跟張家內亂有關嗎?
    她轉而利用剛得到的信息反推,張瑞桐是在康熙年間繼任的族長,那麽上上任族長的逝去應該也在這時期左右,這是個疑點。
    這裏沒什麽線索,她走出房間,開始尋找進入上一層的路徑。
    一邊走,盛葳看著身邊這個陪伴了自己一段路的“活死人”,鬼使神差地又問道:
    “前輩,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這一次,腦海中的回應來得並不快,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回應:“張瑞禮。”
    嗯?盛葳微微一怔,想起自己最初倚靠的那具棺材,難怪他當時出現在那裏,原來他就是那具棺材的主人,自己居然沒想到。
    “你……沒有什麽要問我的嗎?”盛葳腳步未停。
    出乎意料地,這次意識回應很快,帶著一種近乎漠然的警告:“你不能再往前。”
    盛葳腳步頓了頓,沒有回應這份警告。
    半晌,她抬起眼,綠眸在黑暗中閃爍著固執的光,問出那個她一直想知道的問題:
    “終極……到底是什麽?”
    她沒有期待得到回答,這更像是一種自語的宣泄,果然,張瑞禮沒有再回應。
    終於在走廊的盡頭,她發現了一處活動機關的牆壁,應該是離開這殉葬層的通道。
    就在她全神貫注之際,張瑞禮的意識在最後問出一個讓她完全意想不到的問題:
    “你父母……可還在否?”
    盛葳不明所以,他為何會關心這個?但離開的迫切讓她無暇深思,坦誠相告道:
    “不知何人,不知所蹤,不曾相見。”
    話落,她毫不猶豫地觸動按下浮雕,牆壁發出沉悶的摩擦聲,緩緩移開一道縫隙。
    她深吸一口氣,回頭看了一眼旁邊人,決絕地鬆開那隻一直被她牽著的冰冷手腕。
    “告辭,前輩。”
    石壁在她身後緩緩合攏,隔絕了張瑞禮的身影,也隔絕了其後無數空洞的注視。
    牆壁徹底關閉的前一瞬,一句驚鴻一瞥的記錄,此刻突然奇異地浮現在她腦海——
    “子三,女一。”
    那是關於張瑞禮的子嗣記錄。
    從他意識殘影所維持的年輕樣貌來看,亡故時應當很年輕,記錄也隻到子女一代。
    不再多想,盛葳沿著出現的狹窄階梯向上,將那句關於父母的莫名問話拋在腦後。
    盛葳踏入新的空間,腳步微微一頓。
    翡翠般的瑩瑩綠光充盈著整個空間,不需要手電筒,也能清晰地看清周圍的環境。
    她知道這裏的四壁都是自然生長的玉脈,張家古樓正是因為如此才會嵌在山裏。
    空氣裏彌漫著一股奇異的能量場,讓她感到微微的發熱,這種發熱感並不舒適,反而勾起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細微躁動。
    這光芒也並不讓人感到安心,反而像是某種不祥,讓她的直覺一直在瘋狂報警。
    她環顧四周,發現是一個無比廣闊的空間,林立其中的隻有無數巨大的黑色鐵架。
    而架子上是擺滿的棺材,與之前的石棺或哨子棺不同,這些棺材大多是青銅材質,形製相對統一,透著一種工業化的氣息。
    仿佛這裏不是安眠之地,更像是倉庫?
    盛葳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小心翼翼地沿著鐵架之間的通道往裏走。
    直到目光落在那發光的玉石牆壁上,這一看,讓她渾身的血液幾乎凍結。
    那通透的玉石內部,密密麻麻地嵌著無數模糊的人影,盛葳知道那些是什麽。
    如此數量龐大的密洛陀。
    盛葳的心沉到穀底,先不說她此刻失血過多體力不支,就算是沒受傷,麵對這成千上萬的石中人,也隻有被活活耗死的份兒。
    之前還有強堿可以克製,但這裏……她環顧四周,除了鐵架和棺材,再無他物。
    走投無路,這個詞清晰地浮現在她腦海中,她忽然有些後悔就這樣莽撞地進來。
    像是為了印證她的絕望,細微的碎裂聲開始從玉璧裏響起,因為她發熱的身體。
    很快,第一個“玉甬人”從玉壁中剝離出來,臉上那雙眼白直勾勾地“盯”著她。
    沒有退路。
    盛葳眼神一凜,她左手緊握長刀刀柄,咬緊牙便迎著撲來的一個玉甬人衝上去。
    淩厲的一刀精準地刺向它們心髒的大致位置,那是張啟靈曾告訴過她的弱點。
    那甬發出一聲尖銳的淒厲慘叫,盛葳被這叫聲刺得耳膜生疼,但她根本不敢停頓。
    那東西越來越多,盛葳左支右絀,右臂的傷口已經再次崩裂,體力也飛速流失,揮動匕首的手臂越來越沉,到最後隻憑本能。
    失血帶來的眩暈感也開始陣陣襲來,渾身狼狽讓她看起來如同從地獄爬出的惡鬼。
    她甚至感覺不到自己是否還握著刀柄,隻是拚命地送入那些散發著腥臭的軀體。
    就在她從一個玉甬人胸口拔出繡春刀的瞬間,手腕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嘶!”
    那感覺……像是被什麽東西咬了一口。
    這突如其來的劇痛反而刺激她近乎麻木的神經,盛葳眼神一狠,索性將左手猛地探入那玉甬人體內,打算直接“挖心掏肺”。
    “噗嗤”一聲,伴隨著某種東西被撕裂的聲響,一根長條被她硬生生扯拽出來。
    盛葳定睛一看,渾身的血液霎時涼透。
    那居然是一條蛇,通體烏黑,而它的脊背上,竟然生長著一撮撮黑色毛發?!
    黑毛蛇?!
    這不就是她一直以來在尋找的東西嗎?怎麽會出現在這?出現在密洛陀的體內?!
    猝不及防的震驚讓她出現刹那的恍惚,隨即一股強烈的眩暈麻痹瞬間席卷全身。
    視野急速變得模糊,周圍的玉光開始旋轉,她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身體一軟,便直直地向前倒去,意識被拖入無盡的黑暗。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她最後的感知是渾身陣陣發冷,以及……一種奇怪的失重感。
    奇怪的是,那些凶悍圍攻的玉甬人,在她倒地之後,動作卻遲緩下來,沉默退回到玉壁之中,仿佛剛才的生死搏殺從未發生。
    整個玉脈層恢複詭異的平靜,隻有盛葳獨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還緩緩淌著血液。
    她的意識,在毒素的作用下,正被強行拖入某個被塵封的記憶碎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