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芷瓊於是轉過臉來，裝作一副很關心的模樣，對那個唉聲歎氣的大姐說道：“大姐？你怎麽了？有什麽不順心的事情嗎？要不要說出來，大家一起參詳參詳，想想辦法？說不定就能解決了呢？”
    那個大姐剛開始隻顧發愁，並沒有注意到黃芷瓊正在向她搭話。
    黃芷瓊眉頭皺的更緊了。
    她想道：“別人都在恭維我，都在和我說話呢，我現在就是我們這群人裏無可爭議的中心！”
    “你怎麽回事，怎麽能不來吹捧我？怎麽能自顧自發愁？”
    心中不快，她略微提高了聲音，說道：“大姐？大姐？你怎麽了？怎麽看起來一副發愁的樣子？”
    這次，其他眾人也停了下來，紛紛看向這個大姐。
    這個大姐終於反應過來，連忙對黃芷瓊道歉道：“啊，妹子，你喊我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今天遇到點不順心的事情，光忙著想心思了，沒注意到，實在是不好意思！”
    見這位大姐道歉的語氣誠懇，表情不似作偽，好像是真的遇到什麽難事了，黃芷瓊心裏也消了不少氣，用比較誠懇的態度說道：“那你遇到什麽困難了嗎？要不要說出來我們大家聽聽？說不定我們能幫上什麽忙呢？”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說道：“是啊是啊，有什麽事情，說出來我們大家聽聽呢？你也是我們大家的大姐了，說不定我們能幫忙呢？”
    其實，這群女人大部分心裏想的都是：“你有什麽不開心的事？說出來讓我們大家開心開心？”
    大部分女人就是這樣的，嫉妒心和虛榮心一般都比較強，恨人有笑人無，遇到別人不如自己的，就容易陰陽怪氣的嘲笑來尋找優越感，而如果遇到別人比自己過得好，又容易心生嫉妒，恨不得把別人拉下馬。
    看著別人賺錢比自己虧錢還難受，說得就是類似這樣的人。
    當然了，世上並不是沒有心態平和的好女人。隻不過這裏既然是幻境，又是以黃芷瓊這個被惡魔附體的人為目標的幻境，裏麵的人物自然是好不到哪裏去的。
    眾人紛紛看著那位大姐，那位大姐猶豫了一下，於是也期期艾艾地開口說道：
    “我們家……最近確實遇到了一些問題……”
    “我正發愁呢……”
    眾人屏息凝神，靜靜等待她的下文。
    黃芷瓊也投過去一個鼓勵的眼神。
    這位大姐咽了一口口水，繼續說道：
    “我……我老公是個程序員。”
    “前些年的時候，形勢特別好。我老公畢業早，入行早，那時候市麵上沒有幾個正兒八經學出來的程序員，大部分都是草根自學的，我老公學曆高，又是名校出身，專業對口，工作能力也強。”
    “所以他剛畢業出來不久，早早地就在公司裏做了管理層，那時候的公司不大，但是卻已經開始賺錢了。”
    “那時候我們的日子，過得可謂是蒸蒸日上，收入在當時算是很高的。”
    “老公特別有信心，認為程序員的前途非常光明，前景非常廣闊，需要用的地方太多了，將來的收入一定會越來越高！”
    “所以我那時候也就辭了工作，回家專心帶孩子。”
    “年輕的時候我也精力旺盛，信心爆棚，把家裏打理得井井有條，給老公做了非常好的後盾，讓老公可以安心工作，不用顧及家裏的事情。”
    “後來，果然被老公說中了，程序員忽然就成了香餑餑，全世界好像到處都在招程序員一樣，我老公每天都能收到無數的邀請，無數公司想要高薪挖他，其中不乏很多全球知名的外企。”
    “那個時候，能進外企簡直就是最頂級的職業路線，多少人搶破頭就是為了一個外企的臨時工名額！我老公卻被無數的大外企邀請，給出的條件全都是管理層，很多公司甚至許諾隻要加入立刻就給我們移民米國或者歐洲。”
    聽到這裏，眾人都露出羨慕的眼神。
    移民發達國家這種事，別說是十幾年前了，就算是現在，同樣也是大家羨慕的對象，這位大姐的老公這麽厲害，眾人心中不禁又產生了嫉妒的情緒。
    於是，一位媽媽問道：“姐，那你們後來移民了嘛？”
    大家搖搖頭，說道：“沒有。”
    眾人點點頭，露出佩服的神色，很多人都比出了大拇指，但大家心裏想的卻是：“還好，還好他們沒有移民，不然就被她給裝到了！”
    不過，眾人嘴上說的卻是：“佩服佩服！為什麽沒有移民呢？是因為喜歡龍國嗎？還是因為不喜歡米國？”
    大姐說道：“其實也沒有那麽複雜，就是因為老公本來的公司發展的很快，很快就成了國際知名的大廠，老公本來就是管理層，這麽一來，身價直接就水漲船高。工資遠超那些挖他去的外企，根本就沒有必要去了……”
    眾人在心中大罵：“可惡，還是被她裝到了！早知道不跟她搭話！……”
    口中卻說道：“哎呀，好羨慕呀，姐姐你好福氣，那個大廠工資本來就高，還是管理層的話，都不敢想收入有多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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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姐卻歎了一口氣，說道：“唉，不管是大廠也好，外企也罷，還是移民什麽的，終歸都還是工薪階層，打工人一個呀……”
    眾人疑惑：“後來呢？後來發生了什麽？”
    大姐歎氣道：“你們聽說過嗎？程序員年紀大了以後會怎麽樣？”
    眾人還沒說話，有一個媽媽就說道：“我聽說過！”
    “據說程序員有一個什麽35歲魔咒，隻要超過35歲，就沒人要了，不僅原來的公司會想辦法找借口把他辭退掉，再想找其他工作就很難了，據說最後的結果隻能去送外賣什麽的……”
    她眨眨眼，小心地看向眾人道：“我說的對嗎？”
    眾人看向那個大姐。
    大姐說道：“對，你說得對，就是這樣的。”
    “我老公今年已經40多歲了，情況基本就是你說的那樣。”
    “雖然35歲可能有點絕對了，但程序員確實就是個青春飯，雖然年輕的時候收入高，可是年紀大一點就沒人要了……”
    “他們那個大廠，最近也遇到一些困難，規模過於龐大，機構過於臃腫了，需要裁減人員，增加效率。”
    “而我老公，工資高，正好最近負責的一個項目不是很成功，於是就被精簡了。”
    “雖然沒有直接裁員，但是工資一下子降了很多，現在別說和他們公司的普通員工比了，實際上的收入也就比我們城市的最低工資標準稍微高了那麽一點點，約等於沒有收入了！”
    一個媽媽問道：“這樣不是違法的嗎？公司不是不能隨便給員工降低工資的嗎？”
    那位大姐歎氣，說道：“唉，是的，但是我老公當年入職很早，當年簽的勞動合同就是這麽點工資，而且簽的是長期合同。後來公司雖然發展很快，但是一直沒有跟他們重新簽，所以他的工資就是這麽點，其他的收入都是以獎金的形式發的。”
    “現在，公司隻給他發當年簽合同上麵的工資金額，獎金一分錢沒有了，所以收入就隻剩這麽點了。你們想想，十幾年前的收入，放到今天來，可不就隻比最低工資稍微高那麽一點點嘛？”
    眾人點頭，表示明白。
    大姐繼續歎息道：“不僅如此，公司不給他進入任何項目組的機會，每天還要求他按時上下班，連座位上都有攝像頭盯著，就防著他外出，整天坐在那裏沒事，又不能做和工作無關的事，就跟坐牢一樣，別提多難受了。”
    “公司這麽做，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要逼著他自己走呢，如果公司把他裁員，還要賠一大筆錢，他畢竟工作年限很久了。”
    “但是如果是他自己要走，公司就完全不用賠錢了，可以省下一大筆！”
    “而且，就算他就這樣堅持不走，隻要時間超過一年，之後公司再裁員，隻要按照這一年的最低工資標準來賠錢就可以了，可以省下很大一筆錢。”
    “我和我老公心裏也非常氣憤！這不就是卸磨殺驢嘛？之前需要的時候就捧，現在年紀大了沒有利用價值了，就一腳踢走，這算什麽！”
    “而且，更難受的是，現在我老公再去找其他工作，也很難找到了……”
    “以前那些給他發邀請的公司，現在就像是都消失了一樣。”
    “發郵件不回，打電話不接。”
    “靠著以前的關係，想辦法找到那些公司裏的內部人員，人家都說我們年紀大了，公司不想要了。”
    “而且，這些年，那些外企的日子過得也不怎麽好，同樣是擴張過度，人員過多了，現在已經不需要招那麽多人了。”
    “按照他們的說法，就算要招人，也要招年輕的，能幹活的，不需要招領導了。”
    “已經過了業務迅速擴張期了。”
    “而且，那些外企自己也在裁那些年紀大的領導崗位。”
    “我老公就像是中了什麽魔咒一樣的，忽然就從一個人人爭奪的高收入金領，一下子變成了沒有收入的窮光蛋，比那些廠裏當工人的都不如！”
    “我們做錯了什麽呢？我們什麽也沒有做錯啊，我們隻是按部就班地工作、生活，我老公工作認真，從來沒有對不起他們公司過！”
    “可是，他們公司就是這樣的，什麽都不管，直接就要趕他走！”
    “太突然了，我們距離退休還有20年呢，我們接受不了啊！”
    “現在好了，收入突然就沒有了，我們的房子還還著貸款呢，這下可怎麽辦……隻能賣掉去換個老破小了，我們也許很快就不住在這裏了。我們現在可是住在旁邊的別墅區裏的。”
    “本來我們收入高的時候，還會補貼一點給我們家裏，都是農村出來的窮苦學生，收入高了自然要補貼一點給家裏的。”
    “現在沒收入了，沒法補貼家裏了，我們的爸媽還好，我們那些兄弟姐妹什麽的，立刻就對我們冷下臉來，連說話都愛答不理的，就好像我們這麽多年補貼家裏是理所當然的一樣，現在我們自己都困難了，他們不感激也就算了，還落井下石，淨說些風涼話，天天陰陽怪氣的，聽著就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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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現在都不愛和家裏打電話了，老公也是！”
    “還有，我們的女兒本來上的私立學校，學校質量很好的，今年也上不起了，隻能轉到公立學校。”
    “公立學校那些同學，個個都是農民工的子女，素質又差，學習又不認真，整天不學好，我們的女兒都跟著學壞了，可是這麽大的女兒，我們又管不住，可真是愁死我們了！”
    最後，這位大姐抬起頭，已經是淚流滿麵，說道：“妹妹們，你們給評評理呀，為什麽在我們人到中年最需要用錢的時候，卻被公司無情拋棄了呀！如果能再給我們十年時間，我們也不會落到這種結局呀！”
    這位大姐想了想，又說道：“唉，其實還是怪我們自己。”
    “之前我老公收入高的時候，我們飄了，得意忘形了，忘乎所以了。”
    “那時候，我老公收入又高，地位又高，周圍個個都捧著我們，整天聽得都是奉承話，我們就飄了，以為自己已經跨越階層了，以為我們是人上人了，從此和普通人不一樣了！”
    “現在才知道，不管職位再高，收入再高，我們也不過就是個工薪階層而已，都是打工人，變不成資本家啊！”
    “收入高的時候，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隻要一旦沒了收入，立刻就掉下來變回野雞！”
    “還有，最最最關鍵的是，我們當年完全沒有存錢！”
    “當年我老公收入高的時候，我們隻覺得以後會越來越高！”
    “根本沒想過會降低。”
    “所以我們從來不存錢，有多少花多少！”
    “我們會花錢享受，會花錢給女兒買最好的一切。”
    “我們如果當年能克製一些，過普通人的生活，把錢都存下來的話，到了今天，我們也會有不少存款，也不至於像今天這樣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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