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的時光，很快就過去了。
    而黃芷瓊，也將迎來她的第一次直播。
    今天，她早早地就起床了，來到了家裏特意選好的一個她自認為最適合直播的一個角落裏。
    早晨，她特意按照老師發的課程裏教的內容，畫了一個適合直播的妝。
    然後又特意挑選了教程裏教的，最適合直播的衣服。
    就連口紅，塗得都是教程裏教的色號。
    送孩子去上學之後，她又打開手機，嚴格按照教程進行了操作。
    一切都嚴格按照公司發的學習資料。
    她充滿了信心。
    因為她學習的時候特別認真，那些教程看了無數遍，爛熟於心，幾乎都能夠背下來。
    平日裏的練習也都非常用心，所有的動作、神態、表情都對著鏡子練習了無數遍，力求做到完美！
    而且，她還盡量改變了自己靦腆害羞的性格，盡量變得大大咧咧，變得外向。
    就連和其他媽媽們聊天的時候，其他人都說她最近變得活潑起來了，親和力多了不少。
    這都是其他人自發的稱讚，可沒有刻意的成分！
    因此，黃芷瓊認為自己肯定能一炮而紅！
    就算剛開始不能賺大錢，一個月賺個三四千總可以吧！
    那我第一天直播，賺個一百多塊錢，總可以吧？
    應該不是什麽難事吧？
    按照網上帶貨賣的這些東西，我今天隻要能賣出去兩百塊的貨，我自己就能賺一百塊了吧！
    兩百塊，不難啊，賣出去三到四單就可以了，沒有難度！
    黃芷瓊一邊給自己加油鼓勁，一邊打開了直播軟件。
    人生中的第一次直播，正式開始！
    “家人們！家人們！來看看這個啊！”
    “不要998，不要98，隻要68！”
    “68，買一送二，68買三個啦！”
    “大出血，大降價！廠家今天不賺錢了，虧本也要清庫存啦！”
    “家人們，我來給你們聊一聊這個東西的好處，我有一個朋友……”
    ……
    黃芷瓊使出了渾身的解數，把平時學到的東西，一股腦兒地全都用上了！
    在鏡頭前麵，連續表演了半個多小時，她感到一陣幹渴。
    趁著喝水的空擋，她瞟了一眼直播間的觀眾人數。
    觀眾人數：0
    ……
    黃芷瓊有點無語。
    敢情自己剛才表演了半天，完全是對著空氣在說話啊？
    其實一個觀眾都沒有？
    那自己表演了半天，給誰看了？
    黃芷瓊感到自己受到了一些打擊。
    不過，她馬上就甩了甩頭，把這些“負能量”給甩了出去。
    她想起了上課的時候那些優秀學員的分享。
    那些人很多都說了：“剛開始的時候，根本就沒人看，感覺自己一個人表演，完全沒有觀眾，太傻了。”
    “但是，如果這個時候放棄了，就完全是前功盡棄了。如果熬過這一段艱難的日子，後麵慢慢就會有人看，看得人就會越來越多，最後就能實現正向循環，自己賺到錢了。”
    黃芷瓊心裏想道：“沒錯，現在正是最艱難的時候，不管是誰剛開始直播都沒人看的，我必須堅持下去！”
    於是，在直播間裏播了一段音樂，稍微休息了兩分鍾，黃芷瓊又打起精神，調整好狀態，充滿激情地投入到直播中去。
    就這樣，充滿激情地播了一上午。
    觀眾人數：0
    觀眾人數：0
    觀眾人數：0
    觀眾人數：0
    ……
    從九點到十點，又從十點到11點、12點。
    已經接近放學時間了，該去接孩子放學了。
    黃芷瓊累的滿頭大汗，喉嚨都快要喊啞了。
    可是觀眾人數，始終都是0！
    沒有辦法，黃芷瓊隻好關閉直播，去接孩子放學。
    中午，黃芷瓊心情一直都很不好。
    雖然之前的集體培訓課已經做足了功夫，打足了預防針。
    可是真的輪到自己，嚐試過之後，發現自己也很普通，絲毫沒有奇跡發生。
    觀眾一直都是0，完全沒有人看，真的就隻是自己一個人對著空氣表演了半天。
    這種失落感，黃芷瓊一時半會實在是無法適應。
    “那些人分享，隻說剛開始沒人看，一句話輕飄飄地就過去了。”
    “他們說的剛開始沒有人看，到底是多少時間啊？”
    “我一直以為剛開始沒人看是指剛開始幾分鍾沒有人看，之後就會開始慢慢地來人了。”
    “沒想到這個剛開始沒有人看，是指連續幾個小時都沒有人看啊。”
    “反正沒有人看，我何必表現的這麽賣力呢？等有人看了我再賣力表現不好嗎？”
    黃芷瓊的心理，無法控製地就泛起了類似的念頭。
    不過她很快又壓了下去。
    培訓課的老師一直告訴她，要堅持，要堅定，要積極！
    下午，孩子上學之後，黃芷瓊回到家中，仔細打理了一下自己，然後繼續直播。
    同樣的衣服，同樣的裝扮，她又打開了直播軟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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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人們看過來！家人們看過來啊！”
    “買一送二了！買一送二了！買一個，到手三個啊！”
    ……
    再次賣力表演了一個小時。
    觀眾人數：0
    黃芷瓊感到自己有點笑不出來，臉上的表情都快要抽筋了。
    腦海中越來越多地冒出來一個念頭：
    “都沒人看，我這裏自己表演，感覺像個傻子。”
    就在她已經有點繃不住臉上的表情的時候。
    直播間的數字跳動了一下！
    觀眾人數：1
    黃芷瓊心中一喜，馬上調整好姿態，變得特別賣力起來！
    “家人！這位家人！您看看我手上這個吧！特別好用！而且買一送二！……”
    賣力地吆喝了幾分鍾，黃芷瓊感到自己的心砰砰直跳！
    她嘴上重複著早已經練熟了的直播話術，心中卻在呐喊道：“買一個吧！買一個吧！求你了，買一個吧！讓我開開張吧！”
    “就算不買也不要緊，開口問問我吧！哪怕發一條彈幕，詢問一下商品情況也好啊！”
    “讓我不要再對著空氣表演了！你隨便問點什麽，我來給你回答啊！讓我能有人交流交流，不要讓我自說自話啊！！！”
    不知道是不是黃芷瓊內心的呐喊被聽到了，這唯一的一個觀眾，真的發了一條彈幕。
    黃芷瓊心中狂喜，第一條彈幕！終於來了！
    她可以和彈幕進行溝通，互動了！不用再一個人自說自話幹巴巴地表演了！
    黃芷瓊口中立馬感謝觀眾的彈幕：
    “謝謝啊！謝謝這位家人發送彈幕支持我一下啊！我們這邊是非常專業的，不管您發彈幕問什麽我都能給您解答啊！”
    同時她眼中仔細看彈幕的內容。
    隻見屏幕上，孤零零的一條彈幕說道：
    “這個老阿姨長得真醜，看不下去了，溜了。”
    再一看屏幕的角落裏。
    觀眾人數：0
    黃芷瓊鼻子都要被氣歪了！
    這都什麽人啊？
    我這認真賣東西呢！
    你不買你就別進來看啊！
    你進來看看也沒問題，你別亂說話啊！
    你亂說也行，你說什麽我都能和你聊聊。
    你上來就罵人是什麽意思啊？
    老了醜了就不能帶貨嗎？
    不對！
    我很老嗎？我很醜嗎？
    黃芷瓊跑去照了照鏡子。
    自己挺好看的啊！
    雖然年近30，但是一點都不醜啊！更加不老啊！
    黃芷瓊又回到了手機前，死死盯著那條彈幕！
    心裏想道：“冷靜，冷靜，我要冷靜！”
    “培訓課上都講過了，在網上容易受到攻擊，容易接受惡意，網上的人發言口無遮攔，不要在意這種發言，不要在意……”
    費了好大得勁，黃芷瓊才終於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用力搓了搓臉，終於恢複了自己曾經無數次練習的微笑。
    又繼續開始了直播。
    又自顧自播了半個小時。
    數字又忽然動了！
    觀眾人數：1
    黃芷瓊再次狂喜！
    但是，她表麵還是不動聲色，吆喝得更加賣力。
    “家人們，看看我們這個商品吧，我們這個商品五年質保，隻用68，買回去一年包換五年保修的，絕對不會吃虧上當！廠家承諾一年內壞了直接換新的啊！……”
    正在使勁吆喝著，直播間裏又彈出來一條彈幕！
    黃芷瓊正要進行互動，定睛一看。
    彈幕內容寫道：“樓上說的對，這個老阿姨真醜，又老又醜，別出來嚇人了，我都被嚇死了。”
    原來剛進直播間的觀眾還可以看到之前的一部分彈幕，這個觀眾是接著上一條內容發的。
    再一看角落上。
    觀眾人數：0
    黃芷瓊直接被氣瘋了！
    她已經把培訓課上講的那些“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注意事項全部都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現在的她，隻覺得一股熱血直衝腦門，已經什麽都顧不上了。
    張開嘴，就對著鏡頭開罵！
    根本就不管剛才發那兩條彈幕的觀眾已經早就退出去了，自己罵什麽別人也根本就聽不到。
    “我！我！你！我”
    黃芷瓊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
    自己平時明明一直都是彬彬有禮的形象，對誰都是很有禮貌的樣子，從來沒有在現實中用如此惡毒的言語攻擊過其他人。
    可是，今天受到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本以為終於可以直播帶貨開始賺錢了。卻沒想到，錢沒賺到，反而被人說了這麽惡毒的話！
    心理上巨大的落差，沒能賺到錢的失落，加上現實中也從來沒有人說她這麽難聽！
    她的情緒一下子突破了臨界點，爆發了，她覺得自己隻想發泄，隻想罵回去，其他什麽都顧不上了。
    才罵了幾句難聽的，手機屏幕上彈出來一個大大的提示框：
    “您的直播間已封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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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麵一行小字：“違反直播規範，封禁時間：1天”
    黃芷瓊就像突然失去了力氣，一下子就癱倒在了沙發上，連手機都不想去拿了。
    ……
    第二天，直播間被封禁，黃芷瓊用了一整天的時間，好不容易調整好了心態。
    她不停地對自己說：“網上的人都是胡說的！網上的人都是胡說的！”
    “網上的人說話不能當真，網上的人都不知道是人是狗。”
    “網上什麽人都有，別當真，別當真……”
    不斷重複催眠了自己一整天，黃芷瓊又重新獲得了信心。
    她自認為，如果後麵再遇到這種人身攻擊的彈幕，她已經可以做到不會生氣了。
    至少不會生那麽大的氣，自己應該能夠控製住自己的脾氣。
    就像培訓課老師說的那樣：人是需要成長的，需要變得成熟，尤其是直播帶貨，需要人能夠快速成熟起來，成熟了才能不被紛紛擾擾所左右，才能專心賣好貨！
    黃芷瓊回味了一整天，深以為然。
    ……
    第三天，直播間解封，黃芷瓊再次開始直播。
    這次她調整好了心態，精神百倍地開始直播，哪怕是一個觀眾沒有，麵對空氣自顧自地表演，她都能精神百倍，充分調動了自己的主觀能動性。
    因為那些學習課程裏講到過，直播間會受到平台算法的推薦。
    如果直播間裏的人精神百倍，內容豐富，就更加容易受到推薦。
    而如果直播間裏什麽都沒幹，就更不會被推薦了。
    所以，盡管沒有觀眾，但黃芷瓊還是在想辦法，盡量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麵。
    然後……她果然就對著空氣表演了一上午……
    一直到下播為止，觀眾人數：0
    中午吃過飯，下午繼續。
    然後又對著空氣表演了一下午。
    觀眾人數：0
    傍晚，黃芷瓊對著空氣說了再見，然後關掉了直播。
    一股疲憊感湧了上來。
    第一天雖然氣人，但好歹還是有兩個觀眾曾經進來過。
    雖然進來是罵人，但好歹還是有人說話了！
    今天這個直播間，直接什麽人都沒有，一片死氣沉沉。
    連個罵人的彈幕都沒有了……
    黃芷瓊甚至開始有點懷念第一條那兩個罵人的觀眾了！
    就算來幾個人罵一罵，也比一個人都沒有要好啊！
    開始直播之前，黃芷瓊真的沒有想到過，原來對著空氣表演，是這麽難熬的一件事情。
    練習的時候同樣沒有觀眾，但她自己仍然能夠練習得津津有味，那時候的她，還有信念支撐著，還幻想著一炮而紅，從此衣食無憂。
    結果真到了開始直播的時候，麵對著空無一人的直播間，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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