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飛的手指在平板電腦上快速滑動，帳篷外的寒風撕扯著nasa的藍色標誌帆布。陳曦把暖手寶塞進衝鋒衣口袋，看著教授後頸凝結的白霜——他們已經在格脈動陵蘭冰蓋邊緣的科考站等了整整八小時。
    “來了！”衛星通訊器突然爆發出電流雜音。艾瑞克·裏格諾特裹著厚重的防寒服從氣象塔衝進來，帶進一股雪粒子，“快接nasa戈達德中心的視頻會議！”
    全息投影在帳篷中央亮起的瞬間，陳曦聽見李墨飛倒抽冷氣的聲音。格陵蘭冰蓋的實時衛星圖像上，原本應該雪白的冰原布滿了深藍色的脈絡，就像有人用藍墨水在地球皮膚上劃破了無數道傷口。
    “這是昨天中午的融冰量。”艾瑞克調出數據麵板，紅色數字刺痛著每個人的視網膜：12,000,000,000噸24小時。李墨飛突然抓起桌上的放大鏡，整個人幾乎撲進投影裏——那些藍色紋路根本不是平麵圖像，而是正在向下侵蝕冰層的液態水道。
    “這些融水通道每小時能向下切割三米。”艾瑞克的聲音有些發抖，“我們做過模擬實驗，但真實數據比最悲觀的預測還要快20。”他切換出熱成像模式，冰層下湧動的暖流呈現出妖異的橘紅色，像極了人體解剖圖裏的動脈網絡。
    李墨飛的登山靴碾過冰麵脆弱的雪殼，每一聲碎裂都像是冰川的歎息。他蹲下身，指尖觸碰冰層上蜿蜒的藍色紋路——這些昨天還隻是衛星圖上的二維線條，此刻卻在晨光中泛著液態光澤。
    “教授，無人機傳回的畫麵。”陳曦將平板遞過來，屏幕裏俯拍的冰原仿佛患上了靜脈曲張，數萬條融水河道在冰蓋上肆意蔓延。她裹緊羽絨服領口，“艾瑞克博士說，這些水道正在向冰蓋深處滲透，每小時至少三米。”
    帳篷裏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艾瑞克抱著一摞數據紙衝出來，防寒麵罩上結滿冰碴：“墨飛！2012年的單日融化記錄是97億噸，現在這個數字是……”
    “120億噸。”李墨飛盯著平板上的實時監測圖，紅色數字在北極光下顯得觸目驚心，“相當於四千萬個標準泳池的水量，在二十四小時內注入海洋。”
    陳曦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她剛剛發現自己的呼吸頻率竟和冰川消融曲線波動同步。遠處的冰架傳來悶雷般的斷裂聲，驚起一群北極燕鷗。
    此時，帳篷外傳來雪地車引擎聲。銀白色的雪地車就在這時闖入視野。車頂的激光雷達掃描過營地，車門推開時湧出的暖氣瞬間凝成白霧。一個裹著銀白色防寒服的身影掀開門簾，亞裔女子摘下護目鏡，睫毛上的冰晶折射出細碎星光：“李教授，久仰。我是北極星環保科技ceo蘇珊娜·吳。”
    “看來我趕上了重頭戲。”她脫掉手套。她打開隨身攜帶的鈦合金手提箱，六邊形納米材料在極晝下泛著虹彩：“這是用海洋塑料提煉的保溫塗層，反射率92，能在零下50c維持二十小時效能。”
    李墨飛突然抓住那塊材料，納米塗層的虹彩在他掌心流轉：“你們測試過在濕潤環境下的性能嗎？這些冰縫裏的液態水……”
    話沒說完，螺旋槳的轟鳴就撕裂了冰原的寂靜。三架漆著黑金標誌的商務直升機降落在兩公裏外，鮮紅的鑽探設備在雪地上格外刺眼。艾瑞克啐了口唾沫：“威廉姆斯集團的勘探隊，說是要開發清潔能源。”
    “在冰架上開采頁岩氣的清潔能源？”李墨飛冷笑，看著那群人用蒸汽槍融化冰層安裝鋼架，“他們會在鑽探過程釋放封存了十萬年的甲烷。”
    帳篷裏的警報器突然尖嘯。陳曦盯著氣象雷達上急速擴大的紅雲：“冰蓋上方出現異常積雨雲！濕度從32飆升到79……”
    李墨飛抓起衛星雲圖，指尖劃過正在閉合的氣流環：“暖濕空氣在冰蓋形成局部低壓，融冰釋放的水汽又在加強雲層——惡性循環。”
    蘇珊娜的材料樣本突然在桌麵上震顫，納米塗層的藍光變得刺目。三百米外的冰層轟然塌陷，黑色海水從裂縫噴湧而出，瞬間將威廉姆斯集團的鋼架吞噬大半。
    “冰架結構正在瓦解！”艾瑞克抱著輻射檢測儀衝進來，蓋革計數器的鳴叫令人心悸，“融水帶出了冷戰時期的核廢料，輻射值超標四百倍！”
    陳曦的電腦突然黑屏，所有監測數據流戛然而止。威廉姆斯集團的直升機群掠過營地，擴音器傳來沙啞的男聲：“根據《斯匹次卑爾根條約》，我方有權在此進行資源勘探……”
    “去他媽的條約！”艾瑞克摔了咖啡杯，“他們屏蔽了我們的衛星信號！”
    蘇珊娜突然將納米材料貼在帳篷支架上，虹彩塗層遇冷膨脹成蜂窩結構：“給我三小時，我能搭建臨時信號塔。”
    李墨飛卻抓起冰鎬：“陳曦，準備探冰雷達。我們要去主裂縫取樣。”
    融水河道在冰壁上刻出螺旋紋路，像被巨人擰過的藍色毛巾。陳曦的冰爪卡在透光的薄冰層，下方二十米處，核廢料儲存罐的鏽蝕標誌在頭燈下忽隱忽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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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碰冰壁！”李墨飛拽住她的安全繩。融水正從冰縫頂部滴落，在納米材料包裹的取樣瓶上濺起詭異紫煙。輻射警報器突然瘋狂閃爍，陳曦的防護麵罩內側結滿冰花。
    暴風雪比預測早到了六小時。威廉姆斯集團的鑽探平台在狂風中搖晃，鮮紅的鋼架像插在蛋糕上的生日蠟燭。李墨飛頂著颶風嘶吼：“立刻停止作業！你們在誘發冰震！”
    西裝革履的男人從防風艙走出，鱷魚皮鞋踩進雪地：“我是威廉姆斯集團北極開發總監安德森。根據我方專家評估……”
    冰層深處傳來鯨鳴般的震顫。蘇珊娜搭建的納米信號塔突然迸發藍光，被屏蔽的衛星數據流傾瀉而下——冰蓋下的甲烷氣泡正以每秒五噸的速度湧向海麵。
    “你們釋放的不僅是甲烷。”李墨飛將輻射檢測儀拍在安德森胸前，“還有足以汙染整個北冰洋的鈈239。”
    納米材料在暴風雪中結成穹頂時，陳曦正在破譯最後一段數據流。冰川融水的ph值顯示強酸性，蘇珊娜突然抓起輻射樣本“我的材料在電離環境下會變異！”
    冰架崩塌的轟鳴淹沒了她的話。李墨飛看到威廉姆斯集團的鑽頭紮進冰層刹那，鮮紅的鋼架被甲烷火焰吞沒。納米穹頂在衝擊波中碎裂成十萬片虹彩，像一場逆向墜落的極光。
    “上雪地車！”艾瑞克扯斷凍住車胎的冰鏈。陳曦抱著存滿數據的硬盤撲進後座時，最後瞥見輻射雲在冰原上空聚合成骷髏形態。
    蘇珊娜在逃生途中不斷調試著破損的納米材料，塗層在極低溫下開始自主增殖。李墨飛擦拭著鏡片上的冰霜，衛星電話裏傳來新加坡團隊的語音：“氣候免疫城市方案已加入極地變量，但我們需要更具體的融冰模型……”
    陳曦突然發現自己的呼吸頻率恢複正常——冰川消融曲線在這一刻詭異地趨於平緩。雪地車後視鏡裏，威廉姆斯集團的鑽探平台已變成冰海上漂浮的金屬殘骸，像極了被巨獸撕碎的玩具。
    冰蓋在他們身後繼續脈動，藍色血管深入地球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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