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汙水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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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汙水迷宮
李墨飛的手指剛觸到井繩,掌心就被滲出的黏液染成了鐵鏽色。
“這井吃了爛肝肺。”衛生員法裏德用木桶舀起半瓢水,混濁的液體裏浮著油膜狀的光澤。孩子們赤腳圍在井邊,腳背上結著砷中毒引發的黑斑,像沾了煤灰的鴿子糞。
遠處柴油泵的轟鳴驚飛了禿鷲。五個男人正從卡車上拖下蟒蛇般的軟管,管子盡頭連著台鏽跡斑斑的抽水機。戴金鏈的頭目蹲在樹蔭下啃芒果,黃澄澄的果汁順著合同紙上的“緊急征用”字樣往下淌。
“那是最後一口甜水井!”法裏德突然扯開襯衫,露出胸膛上手術縫合的蜈蚣疤,“我爺爺的爺爺打的井,那時候舀一瓢能照見銀河……”
話音未落,抽水機發出哮喘般的嘶吼。井水突然翻湧起褐色的泡沫,像有隻無形的手在攪動陳年藥湯。孩子們尖叫著後退,他們認得這種顏色——上周淹死的山羊脹成氣球漂在水塘時,肚皮就是這種腐爛的銅綠。
李墨飛把檢測儀浸入新抽上來的水,紅燈亮起的瞬間,儀器突然竄出青煙。法裏德抓起木桶砸向抽水機,水花濺在金鏈男人臉上,頓時燎起一片紅疹。
“要死一起死!”男人抄起扳手砸向井台。生鐵撞擊的脆響中,井壁簌簌落下帶著黏液的血痂狀沉積物,在泥地上扭動如活物。老井發出垂死的嗚咽,水位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露出內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那是饑渴的村民們用指甲摳出的求生密碼。
黃昏時分,最後幾滴井水在泵管裏發出哀鳴。法裏德突然跪倒在地,耳朵貼著滾燙的井壁。二十米深的地底傳來空洞的回響,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在嚼碎岩層。他想起奶奶講過的傳說被毒死的井會變成地蟒,順著地下水脈去別處投胎。
月光照亮井底時,孩子們用麻繩吊著鏡子下去探照。鏡麵折射上來一片詭異的磷光——井壁的黏液正在黑暗中幽幽發亮,像無數隻螢火蟲被困在了時間的琥珀裏。
在難民營診所,護士阿米娜展示著培養皿中的霍亂弧菌“鹹水環境讓它們的鞭毛更發達。”顯微鏡下,病菌正以每秒50微米的速度遊動,比淡水環境快3倍。醫用漂白粉的儲備僅剩12桶,僅夠維持3天基礎消毒,
移動淨水車被三百名難民圍困在堤壩上。
“每人每天15升配額!”軍警哈桑用擴音器喊話,但人群推擠著鏽跡斑斑的護欄。李墨飛注意到一個男孩用可樂瓶和保鮮膜製作簡易蒸餾器,陽光透過塑料膜在瓶底凝出兩滴淡水。
“改造漁船引擎餘熱!”他畫出設計圖將柴油機排氣管纏繞銅管,利用廢氣熱量加速海水蒸發。工程師卡西姆帶人拆解報廢漁船,12小時後首台樣機產出4lh淡水,鹽度降至03gl。
深夜,走私集團鑿沉了試驗船。李墨飛潛入水下,發現螺旋槳被漁網絞纏,船底焊接的銅管被氧割槍切開。他在淤泥中找到半張收據——某淨水公司以08升的價格向黑市供貨》魚市角落裏,生物學家薩米婭發現商機。
堆積如山的蝦殼正被焚燒,釋放出刺鼻的甲胺味。她收集了50公斤蝦殼,用鹽酸脫鈣後與氧化石墨烯複合。吸附劑在砷汙染水樣中表現出驚人效果30分鍾內將02l。
“成本隻要03加侖!”她在臨時實驗室演示粉碎的蝦殼經酸堿處理後,與石墨烯溶液超聲混合。難民營兒童用廢舊紗麗縫製過濾袋,首批1000個吸附包在兩天內分發完畢。
政府軍警突襲地下泵房時,李墨飛在地下水位監測儀發現異常脈衝。
追蹤信號至3公裏外的廢棄學校,查獲正在往井中傾倒工業鹽的走私分子。頭目沙希杜爾的賬本顯示,某地產公司以50噸的價格收購鹽堿化土地。被汙染的水井旁堆放著偽造的"深層純淨水"標簽,砷檢測值被人為調低90。
“他們用孩子們的命換錢!”哈桑上尉踢翻造假設備。查獲的101novel.com0噸工業鹽足夠讓500公頃土地報廢,相當於難民營現居人數的全部耕地。
暴雨像鐵錘般砸在淨水車的鐵皮頂棚上,阿米娜抱著裝滿蝦殼的麻袋衝進車廂時,柴油機的廢氣正從地板裂縫往上湧。十二歲的紮希德用扳手撬開生鏽的濾芯蓋,海水混著機油順著他的手腕往下淌。
“這是最後兩包了!”老人侯賽因把曬幹的蝦殼倒進粉碎機,機器卡住時他直接伸手去掏,指關節被鋒利的貝殼邊緣割得鮮血淋漓。女人們把紗麗撕成布條,裹著蝦殼粉縫成枕頭大的過濾包,針腳歪歪扭扭像蜈蚣爬——這是她們第一次碰縫紉機。
李墨飛跪在蒸餾管前調整角度,呼出的白霧在石墨烯膜上凝成水珠。他突然想起小時候看爺爺釀米酒,蒸汽在瓦罐外壁爬行的軌跡。“把第三級濾罐傾斜十五度!”他衝著紮希德大喊,“讓水像滑梯那樣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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熒光塗料是孩子們從廢棄的夜光玩具裏摳出來的。
8歲的法蒂瑪用刷子蘸著熒綠色的漿液,在水桶上畫星星。她哥哥偷來黑市販子的紫外線手電,一照就能分辨真假。“昨天沙希杜爾的人想往桶裏兌鹽水,”他晃著電筒,綠星星在黑暗中像鬼火般跳動,“結果被巡邏隊抓個正著,那混蛋現在還在用海水洗眼睛呢!”
第一輛水車開進巴格哈特村時,井邊的屍體已經發臭。女人們卻盯著水桶上閃爍的星星不敢靠近,直到薩米婭舀起一瓢澆在枯死的水稻樁上——混著蝦殼粉的水流進龜裂的土縫,竟慢慢洇出一片潮濕的陰影
薩米婭是在挖野草根時發現那些紫色菌絲的
連日的暴雨把鹽堿地泡成了爛泥潭,她跪在泥漿裏刨食,指甲縫裏突然扯出一縷蛛網般的紫線。順著菌絲往下挖,竟找到3株沒被鹹水泡爛的水稻,根須像血管般纏繞著發光的菌團
“這是魔鬼的胡子,”老婦人努爾顫巍巍地遞來泡菜壇子,“我爺爺說災年會從地底長出來。”薩米婭把菌絲養在壇子裏,每天喂它一小撮蝦殼粉。第七天清晨,壇口冒出紫煙,菌絲爬滿內壁像活過來的蕾絲——那天正好是她父親的忌日,老人說這是亡魂在顯靈。
李墨飛把菌液倒進灌溉渠時,孩子們在渠邊插滿撿來的塑料花。
紫黑色的液體混著鹹水滲入土地,所到之處泛起細密的泡沫,像是大地在喝汽水。紮希德偷偷舔了舔濺到手背的菌液“甜的!像奶奶煮的椰糖水!”
1個月後,最早澆灌的田壟上冒出針尖大的綠芽。老農們跪在地裏不敢碰,說這是海底龍宮漏出來的翡翠渣。薩米婭用棉線把綠芽圍起來,線上係著從淨水車拆下來的紫外線燈泡——入夜後,23點微弱的紫光在鹽堿地上連成星座,比天上的銀河還要清晰。
黑市販子們開始往菌液裏摻羊血叫賣,直到哈桑警官帶人抄了3個窩點。結案報告裏夾著株稻苗標本,根須上的紫色菌絲在審訊室的強光下蜷縮成心電圖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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