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太子夢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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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傳伊爾根覺羅·明善。”康熙朱筆在青玉案上重重一頓,墨汁濺濕了《起居注》的頁腳。不過半盞茶功夫,老臣的朝珠已在地磚上磕出悶響。康熙望著伏地顫抖的緋袍身影,那補服上的雲雁紋在晨光中顯得格外黯淡,從四品護軍參領,確實委屈了開國功臣之後。
康熙目光掃過明善官帽下斑白的鬢角:“伊爾根覺羅氏教女有方,淑慧溫良恭儉,著追封多羅格格,按郡主禮製治喪。”
明善的額頭重重磕在地上,老淚在蟠龍紋樣上洇開深色痕跡:“奴才叩謝皇上恩典,隻可憐小女福薄......”
“傳朕口諭。”康熙起身時,腰間白玉十二璜禁步撞出清響,“護軍參領明善勤勉忠正,即日擢升正三品護軍統領,賜雙眼花翎。”
梁九功眼皮猛地一跳。這恩賞越過從三品直接拔擢,分明是要堵天下悠悠之口。偷眼瞧去,明善顫抖的手指幾乎抓不住朝珠,珊瑚穗子在地上拖出蜿蜒紅線,像極了那日淑慧咽氣時攥碎的茜紗帕。
毓慶宮,太子胤礽赤足踩在波斯進貢的纏枝蓮紋毯上,手中鎏金酒壺傾斜著將梨花白潑灑在案頭。朱砂批紅的結黨營私四字在酒液中暈染開來,化作德妃腕間翡翠佛珠的幽光,恍惚間與年玉嬈金累絲肚兜上的戲水鴛鴦重疊。
“孤是太子......孤想要什麽得不到?”他踉蹌著扯落明黃帳幔,十二疏玉旒撞在紫檀屏風上錚然作響。菱花鏡中映出扭曲的麵容,與夢中囚車裏的倒影重疊,鐵鏈磨破的腳踝滲著血珠,宗人府地牢的青苔爬滿石壁,九龍椅上刺目的明黃刺痛雙目。醉意如潮水漫過神智時,養心殿檀香混著康熙的歎息在耳畔縈繞:“保成,你太讓朕失望了……”
鎏金自鳴鍾的銅擺突然停滯,太子在劇痛中驚醒。額角冷汗浸透枕上蘇繡的二龍戲珠紋,他茫然四顧,多寶閣上翡翠白菜盆景瑩潤如初,案頭《治國策》的墨跡尚帶鬆煙香。這分明是毓慶宮,而非鹹安宮陰冷的囚室。
“殿下,該用參湯了。”少年何柱兒捧著碗近前,碗底沉著的東珠泛著柔光。胤礽指尖發顫,他猛然推開雕花窗欞,月光如練鋪滿窗前的青磚地。
“那個夢……”太子踉蹌扶住多寶閣,前世記憶如驚濤拍岸。那些被權欲蒙蔽的歲月裏,他竟不知老四為他擋過多少暗箭。最錐心刺骨的是夢中結局,康熙五十年複立複廢,囚禁至死的孤寂裏,唯有老四差人送進的《金剛經》相伴,經卷夾頁中還藏著弘晳周歲時的胎發。
三更梆子撕裂夜幕,胤礽裹著玄色貂裘叩響四貝勒府角門。蘇培盛提著羊角琉璃燈迎出時,被他眼底血絲驚得倒退半步:“太子爺,四爺正在書房……”
鎏金燭火將胤禛的側影投在茜紗窗上,太子望著那與自己五分相似的輪廓,喉間忽地哽住。前世九龍奪嫡的腥風血雨中,唯有這個弟弟始終守著忠孝二字,連幽禁時的棉衣都是四福晉親手縫製,夾層裏還藏著治療凍瘡的獾油膏。
“二哥?”胤禛擱下狼毫抬頭,案頭《江西賦稅新策》墨跡未幹,朱砂勾畫處皆是太子門人的罪證。他的目光掃過太子未係玉帶的常服,袖口金線繡的夔龍紋已磨出毛邊,這與前世鹹安宮裏破舊的寢衣何其相似。
胤礽突然掀袍跪地,羊脂玉佩在地上撞出叮咚脆響:“孤要贖罪。”他從懷中掏出東宮暗樁名冊,“兵部、戶部、江南織造......這些釘子,老四你拿去用。”
胤禛瞳孔驟縮,指尖撫過名冊上潭柘寺火藥五字,這正是他苦尋不得的年家罪證。抬眸卻見太子眼底澄明如鏡,再不是往日驕縱模樣,倒像極了幼時替他擋下師傅責罰時的神情。
“孤夢見自己被幽禁至死,而你……”太子嗓音嘶啞如鈍刀磨石,“你給鹹安宮送炭時,袖中藏著佟佳貴妃的遺物。這串佛珠染的不是朱砂,是鶴頂紅。”
鎏金燭台爆出燈花,胤禛袖子下的手猛然攥緊。記憶如潮水翻湧,佟佳額娘咳血的畫麵如附骨之疽,那日永和宮送來的紫蘇香囊,確與年府暗樁的毒香同源。他忽將茶盞重重一擱,“太醫院開的枇杷膏,遇紫蘇則化劇毒。這般精妙的殺人術,非深諳醫理者不能為。”
太子低笑,手指劃過案上《千金方》:“老四你有所不知,德妃的阿瑪曾任內務府總管,她入宮前最擅調香。”忽然掀開袖口,腕間猙獰的燙傷如蜈蚣盤踞,“這是六歲那年,她親手將滾茶潑在我身上,隻因皇阿瑪誇了句老四背得好《論語》。”
窗外驚雷炸響,紫電照亮胤禛手中密信。火漆印上雙麵繡的蓮花紋正是德妃手筆,信箋泛黃處寫著:“年家火藥已備,八月初八子時。”字跡與記憶中額娘藥方上的批注漸漸重合。
“孤願輔你登基。”太子將玄鐵令拍在案上,令牌邊緣的蟒紋與胤禛袖中密令嚴絲合扣,“隻求你……照顧好弘晳,讓我做個閑散王爺。”話音未落,雨打琉璃瓦的聲響忽然密集,仿佛萬千箭矢破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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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望向靈泉空間的方向。青銅巨樹在虛空中瘋長,枝椏穿透時空映出前世結局,新帝登基那日,他親手將弘晳從宗人府接出,少年腕間還戴著太子贈的長命鎖,鎖芯裏藏著半片染血的《孝經》。
”臣弟,定不負所托。”他執起太子顫抖的手,鎏金自鳴鍾恰在此時敲響,將九龍奪嫡的棋局推向新的軌跡。
雨幕中的四貝勒府書房,鎏金燭火在穿堂風中搖曳。太子盯著案上逐漸幹涸的茶漬,忽然想起康熙三十六年南巡時的舊事。那年黃河決堤,他與胤禛同乘禦舟巡視災情,少年老四將僅有的薑湯讓給染了風寒的宮人,自己卻高燒三日未退。
“你還記不記得濟寧府那個小丫頭?”太子摩挲著茶盞邊緣的冰裂紋,“她把攢了半年的麥芽糖塞給你,說四阿哥是菩薩轉世。”
胤禛研磨朱砂的手頓了頓,鮮紅的粉末落進和田玉硯:“她兄長如今在江西任河道巡檢,上月剛送來治理鄱陽湖的策論。”說著從書架中取出一卷泛黃文書,頁腳處還粘著半塊硬化的麥芽糖。
太子喉頭滾動,前世他竟不知這些細微處的關聯。那些被他視作沽名釣譽的善舉,原來早在百姓心中種下因果。窗外的雨聲漸歇,更漏聲裏夾雜著遙遠的打更聲,恍若隔世。
卯時初刻,蘇培盛捧著黑漆食盒輕聲稟報:“太子爺,該進早膳了。”掀開盒蓋的瞬間,蟹黃湯包的香氣混著靈泉水的清冽撲麵而來。胤礽盯著翡翠盞中微微晃動的碧粳粥,忽然想起幽禁時那碗摻著沙礫的冷飯,彼時他摔了碗筷大罵,卻不知這是胤禛暗中打點看守的人才送進來的珍饈。
“吃吧,筱悠天未亮就起來熬的。”胤禛將象牙筷遞到他手中,筷尖雕刻的並蒂蓮紋已磨得發亮。
太子夾起的湯包突然墜入醋碟,濺起的汁水在袖口染出暗痕。前世他嘲笑老四子嗣單薄,卻不知那些早夭的孩兒背後,有多少雙推波助瀾的手。晨光微熹時,毓慶宮來人急報:太子妃高熱。太子起身時帶翻了螺鈿圓凳,心裏五味雜陳。“二哥且去,這裏交給臣弟。”胤禛將東宮令牌收入懷中,玄鐵寒意沁入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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