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夫人高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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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府的馬車碾過積雪,青帷車簾被寒風掀起一角。顧夫人攥著暖爐的手緊了緊,目光掃過車窗外倒退的枯枝:“去溫泉莊子前,繞道城南藥鋪。”
    “夫人,少爺吩咐直接……”嬤嬤話音未落,一枚金瓜子砸在她膝頭。
    “我還沒死呢!”顧夫人掀開簾子,佛珠穗子掃落幾粒雪渣,“抓兩副安神藥,總得讓那野丫頭知道我病得厲害。”
    霓裳閣後院染坊飄著靛藍霧氣,小丫踩著木屐跳過水窪,茜色馬麵裙掃過晾曬的綢緞:“這批纏枝紋的色差太大,重染!”
    “二姑娘,顧府遞了信來。”繡娘捧著漆盒小跑著追來,“說是老夫人病重,要請太醫……”
    “病重?昨兒還砸了三個藥罐呢。”小丫掀開盒蓋,掃過染著朱砂的病危二字冷笑,“蘇嬤嬤,把前日收的百年老參送溫泉莊子去,再帶個話。”她指尖彈了彈信紙,“霓裳閣新出的壽衣料子,給婆母留了最軟和的。”
    顧硯之掀開染坊棉簾時,正撞見繡娘憋笑的臉。他青竹紋常服沾了靛藍染料,袖口還卷著河道圖:“母親又鬧了?”
    “鬧得好。”小丫奪過他懷裏的圖紙鋪在染缸上,“正愁新紋樣沒靈感,你瞧這治河堤壩的走勢,像不像盤旋的蟒紋?”
    顧硯之屈指敲了敲圖紙:“工部那幫老頭若知道治河圖成了繡樣……”
    “那就讓他們來雍郡王府告狀!”寧楚克舉著糖畫從晾綢架後竄出來,金鈴鐺纏著淺碧絲絛亂晃,“昨兒我還把阿瑪寫的字折了紙船呢,阿瑪都沒罰我!”
    胤禛的皂靴踏著雪水跨進門:“沒罰?”玄色箭袖掃過染缸邊緣,“蘇培盛,帶格格去書房寫大字。”
    “額娘救命!”寧楚克往小丫身後鑽,糖渣蹭了她滿襟。
    “要我說,這蟒紋配雲雷紋最妙。”筱悠扶著白芷的手慢悠悠踱進來,月白緞麵旗裝掃過染坊水漬,“前兒太後還問,能否把《璿璣圖》繡成屏風。”
    小丫眼睛一亮,扯過顧硯之的衣袖:“快把你摹的那幅拿來!”
    顧硯之無奈解下腰間荷包:“昨兒熬夜補的第七稿……”
    “要的就是草稿!”小丫抖開宣紙,墨跡未幹的詩暈染在綢緞上,“這種水墨氤氳的效果,染坊試了半月都沒成。”
    寧楚克趁機溜到染缸邊,踮腳去夠懸掛的靛藍綢布。弘暉突然從梁上倒掛下來,虎頭帽的絨球掃過她鼻尖:“妹妹又想偷染料!”
    “阿瑪!哥哥嚇我!”寧楚克反手將糖畫戳進弘暉衣領。
    胤禛拎起兩個泥猴:“再鬧騰都去跪祠堂!”
    染坊重歸寂靜時,筱悠撥弄著翡翠鐲子輕笑:“年羹堯前日遞了折子,說要重修西北驛道。”
    “他倒是會挑時候。”胤禛指尖劃過蟒紋繡樣,“工部剛撥了通惠河的銀子,轉頭就伸手要錢。”
    顧硯之突然抬頭:“學生查過往年賬目,西北驛道三年前才翻修過。”
    “所以這銀子要花在刀刃上。”筱悠將染好的綢布對著光,“比如……給戍邊將士添置新冬衣。”
    小丫會意一笑,扯過算盤劈啪作響:“纏枝紋棉袍成本價二兩一,霓裳閣願讓利三成。”
    溫泉莊子的炭盆爆出幾點火星,顧夫人盯著漆盒裏的老參冷笑:“拿邊角料打發我?”她染著蔻丹的指甲掐進參須,“去告訴那野丫頭,我要雍郡王府的太醫!”
    嬤嬤苦著臉:“少奶奶說……我們府裏的人不夠格請太醫。”
    “不夠格?”顧夫人猛地攥斷參須,“我是雍郡王府的姻親。”
    “夫人,我們確實不夠格。”
    青花瓷碗砸在門框上,藥汁順著福壽安康的匾額往下淌。顧夫人劇烈咳嗽起來,佛珠穗子纏住案幾腿:“我倒要看看,她能囂張到幾時!”
    暮色染紅染坊屋簷時,寧楚克舉著染花的小手衝進正廳:“額娘快看!我幫小姨調了新顏色!”
    胤禛拎起女兒的後領:“這是把墨雲摁進染缸了?”
    “是晚霞色!”小丫頭掙紮著掏出皺巴巴的綢布,“小姨說能賣二十兩一匹!”
    筱悠接過綢布細看,夕陽餘暉般的橙紅漸變在紗緞上流淌:“倒是像西湖的暮色。”她忽然轉頭看向顧硯之,“通惠河冰層鑿得如何?”
    “今日已通漕船三艘。”顧硯之展開河道圖,“小丫的纏枝紋棉袍,正好隨這批漕糧運往江南。”
    弘暉抱著髒兮兮的布老虎竄進來:“阿瑪,妹妹往棉袍裏塞了癢癢粉!”
    “才沒有!”寧楚克扒著多寶閣狡辯,“是永綬哥哥給的香粉!”
    胤禛揉了揉眉心:“蘇培盛,把鄔先生請來。”
    “王爺,鄔先生說今日講《韓非子》,讓阿哥們……”蘇培盛瞥了眼滿屋狼藉,“罷了,奴才這就去。”
    更漏聲催,小丫趴在案幾上撥算盤,顧硯之握著她的手改賬目:“這兩筆支出該記在治河款項……”
    “我偏要記在家用裏!”小丫甩開他的手,“你娘砸的八個花瓶,總不能算公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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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硯之忽然輕笑:“夫人英明。”
    暖閣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弘昀舉著半塊綠豆糕告狀:“姐姐把鄔先生的茶盞摔了!”
    “是永綬哥哥撞的我!”寧楚克揪住少年衣擺,“他偷藏小姨的繡樣!”
    永綬漲紅著臉從袖中掏出帕子:“我、我想摹這纏枝紋……”
    “摹得好。”筱悠接過帕子細看,“明日去童趣園雕組木屏風,就用這紋樣。”
    胤禛拎著《韓非子》進門時,正撞見這雞飛狗跳的場麵。他屈指敲了敲書脊:“都給我坐下!”
    三更梆子敲過第二遍,染坊的染缸咕嘟冒泡。小丫戳了戳打瞌睡的顧硯之:“喂,你那治河圖第七處標記錯了。”
    顧硯之猛然驚醒,靛藍染料在圖紙上暈開:“哪裏?”
    “這裏。”小丫蘸著胭脂重畫河道,“水閘該設在彎道下遊,否則汛期準淹了農田。”
    “夫人高見。”顧硯之就著她的手添注批語,“明日便讓工匠改。”
    “少奉承。”小丫抽回手,耳尖在燭火下泛紅,“前日你娘又派人去典當行,把我送的玉鐲當了。”
    “當得好。”顧硯之從懷中掏出當票,“正好添進河道修繕的賬裏。”
    晨霧漫過溫泉莊子時,嬤嬤捧著當票的手直抖:“夫人,少奶奶把鐲子贖回去了……”
    “贖得好!”顧夫人將藥碗砸向銅鏡,“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少銀子填窟窿!”
    鏡麵裂痕中,她望見自己扭曲的臉,像極了當年被退婚時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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