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阿瑪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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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明園的冰麵剛化開薄薄一層,寧楚克就蹲在九曲橋邊戳冰窟窿。金鈴鐺纏著柳條晃悠,淺碧色袍擺被水漬洇成深色:“額娘!墨雲、金峰、雪影把永綬哥哥的木偶叼走了!”
筱悠從萬字紋窗欞探出頭,月白緞麵旗裝掃落幾片碎冰:“仔細掉進去!”她話音未落,墨雲馱著半截木偶竄過回廊,獒犬尾巴掃翻了弘暉剛搭好的積木塔。
“我的西洋鍾樓!”弘暉舉著木劍追上去,“阿瑪快攔著!”
胤禛拎起兒子後領晃了晃:“昨日教你的功課背到哪了?”玄色常服袖口沾著墨雲蹭上的泥點,“再鬧騰就把你塞進裝奏折的樟木箱。”
暖閣珠簾嘩啦一響,小丫抱著賬本風風火火闖進來,點翠扁方歪到耳後:“姐!江南織造局扣了我們三船蠶絲,說是要查走私!”
“查走私查到霓裳閣頭上?”筱悠擱下描樣的狼毫筆,翡翠鐲子碰在青瓷筆洗上叮當作響,“顧硯之怎麽說?”
“他帶著工部文書往碼頭去了。小丫將賬冊摔在紫檀案上,茜色馬麵裙掃落幾枚棋子,”是要扒了那幫孫子的官皮!”
胤禛屈指敲了敲輿圖:“上月老八的門人剛調任江南織造,這手腳倒是快。”他指尖劃過通惠河標記,“讓李衛帶人盯著,別讓顧硯之吃暗虧。”
寧楚克突然從多寶閣後探出頭:“小姨夫打架可厲害了!昨兒還把九叔的算盤摔了!”
“你九叔活該。”胤禛拎起女兒塞給奶娘,“帶她去臨帖,寫不完十頁不許吃點心。”
通州碼頭寒風刺骨,顧硯之的青竹紋官袍被浪花打濕半截。他抖開蓋著朱紅大印的文書,對著攔船的稅吏冷笑:“工部特批的漕運文書,李大人要親自驗。”
稅吏盯著雍郡王監製五個燙金字,額頭滲出冷汗:“下官也是奉命……”
“奉誰的命?”顧硯之突然逼近,腰間慎獨玉環撞在船板上叮當響,“霓裳閣的蠶絲是供給太後壽辰的貢品,耽誤了時辰,你擔得起?”
貨船甲板傳來重物落水聲,李衛拎著個濕漉漉的賬房先生翻上碼頭:“顧大人,逮著個往貨箱塞私鹽的!”
“私鹽?”顧硯之撿起浸濕的賬本,“這不是江南鹽道劉大人家的印記?”他忽然轉頭對稅吏笑道,“勞煩李大人跟我們去都察院說道說道?”
雍郡王府正廳,八阿哥胤禩的蜘蛛紋玉佩在茶湯裏映出扭曲的影。他摩挲著青花盞沿,語氣比簷下冰棱還冷:“四哥府上的碧螺春,喝著比江南貢品還金貴。”
“八弟說笑。”胤禛將批好的公文摞成齊整的一疊,“前兒寧兒往茶罐裏摻了桂花蜜,怕是串了味。”
“四哥教的好閨女。”胤禩突然傾身,玉佩穗子掃落幾片茶葉,“連扣貨查私的規矩都敢破,不知道的還以為大清律是雍郡王府定的。”
暖閣傳來寧楚克的歡呼:“阿瑪!我寫完啦!”小丫頭舉著墨跡未幹的宣紙衝進來,金鈴鐺纏住胤禩的朝珠穗子,“八叔你看!我寫的公正廉明!”
胤禛拎起女兒晃了晃:“哪個先生教你把廉字寫成廣兼?”
“鄔先生說的!”寧楚克扭著身子指向窗外,“廣納賢才,兼濟天下!”
胤禩突然笑出聲,指尖捏著宣紙抖了抖:“四哥府上的先生,倒是會教。”
“比不得八弟門人博學。”筱悠端著新製的定勝糕跨進門,大紅色的旗裝掃過滿地碎光,“前日工部那套以商養河的章程,聽說出自年將軍幕僚之手?”
胤禩的茶盞頓了頓:“四嫂消息靈通。”
“靈通談不上。”筱悠將糕點推過去,“隻是好奇年將軍的軍餉,夠養幾個江南織造局?”
暮色染紅碼頭桅杆時,小丫踩著未化盡的積雪衝進染坊。顧硯之正在調試新製的靛藍染料,官袍下擺沾滿斑駁色塊:“三船蠶絲全數入庫,劉大人這會兒該在都察院喝茶了。”
“喝什麽茶!”小丫將賬冊拍在染缸沿上,“那老匹夫反咬我們行賄,說霓裳閣的銀票有內務府印記!”
“銀票是工部撥的治河款。”顧硯之蘸著染料在賬冊批注,“他敢查,我就敢把通惠河的賬簿摔他臉上。”
染坊棉簾突然被掀開,永綬抱著雕花木盒探頭:“格格,您要的十二生肖模子……”他瞥見顧硯之官袍上的染料,聲音漸弱,“要不我晚些再來?”
“來得正好。”小丫扯過木盒,“把這套模子加急做五百個,童趣園開春要辦市集。”
弘暉騎著竹馬竄進來:“小姨!妹妹把墨雲染成藍毛狗了!”
“阿瑪說像瑞獸!”寧楚克頂著靛藍手印追來,淺碧袍擺掃翻一桶茜色染料。顧硯之眼疾手快拎住小丫頭後領,慎獨玉環卻掉進染缸,濺起一片漣漪。
胤禛的冷哼從門口傳來:“墨雲要是褪不回原色,就把你屋裏的糖罐全填湖裏。”
“填就填!”寧楚克扒著染缸邊緣嘴硬,“我給墨雲做新衣裳!”
圓明園的冰層徹底化開那日,霓裳閣的纏枝蓮紋春裝賣斷了貨。小丫撥著算盤對賬,翡翠鐲子碰在銀錠上叮當響:“江南的蠶絲價比上月漲了三成,定是那幫孫子搗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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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漲得好。”顧硯之將新繪的河道圖鋪在櫃台上,“通惠河商稅補了七成差價,餘下的……”他忽然握住小丫打算盤的手,“夫人可願陪我演場戲?”
“又要坑誰?”小丫挑眉。
“年將軍的糧草車隊後日過通州。”顧硯之指尖點在輿圖某處,“聽說押運的是他小舅子。”
三更梆子敲過,通州驛站的燈籠在風中搖晃。年家小舅子摟著美妾走進天字房,鑲玉腰帶還沒解下,房門就被踹開。
“官府查案!”李衛晃著鎏金腰牌,“有人舉報這屋私藏禁藥!”
美妾的尖叫混著瓷器碎裂聲,小舅子慌忙去抓床頭的文書箱:“你們敢……”
“怎麽不敢?”顧硯之拎著濕漉漉的賬本跨進門,“年將軍的軍糧摻了三成沙土,這賬目做得可比河道圖精細。”
胤禛將密報扔進炭盆,火光映得眉眼冷峻:“老八這回倒是舍得,連襟兄弟都推出來頂罪。”
“年夫人昨兒在太後跟前哭暈三回。”筱悠將剔淨刺的魚肉放進他碗裏,“可惜那三車遼東參,全填了通惠河的淤泥。”
“填得好。”胤禛就著她的手咬了口芙蓉糕,“寧兒呢?”
“小丫帶著弘昀他們四個和寧兒去了童趣園撈錦鯉。”筱悠笑著拭去他唇角碎屑,“說是要湊足一百條給墨雲做項圈。”
話沒說完,蘇培盛抱著濺水花的木盆衝進來:“主子!格格把十五阿哥推進湖裏了!”
“哪個十五阿哥?”胤禛霍然起身。
“去童趣園遊玩的十五阿哥……”
胤禛趕到童趣園湖邊時,寧楚克正舉著竹竿撈水草,淺碧色袍擺滴著水。十五阿哥裹著貂裘縮在暖閣裏,小臉凍得發青:“四哥!你閨女欺君罔上!”
“皇瑪法說童趣園誰都能玩!”寧楚克把竹竿往地上一戳,“你自己腳滑還賴我!”
胤禛拎起女兒後領:“道歉。”
“偏不!”小丫頭踢著腿嚷嚷,“他還說小姨的衣裳醜!”
“我是說像暴發戶!”十五阿哥扯著嗓子喊,“不信你問永綬!”
永綬抱著雕花工具箱往後縮:“奴才……奴才什麽都沒聽見……”
這場鬧劇最終以寧楚克禁足三日告終。小丫來看寧楚克時,小丫頭正趴在窗邊疊紙船:“阿瑪壞!十五叔更壞!”
“壞不過你。”小丫戳她腦門,“你阿瑪為平這事,給十五阿哥的額娘賠了多少不是。”
“我沒推他!”寧楚克把紙船扔進茶盞,“阿瑪壞,都不聽我解釋。”
暮色染紅琉璃瓦時,顧硯之帶著寒氣跨進染坊。小丫正對著新到的蜀錦發愁,聞聲頭也不抬:“年家又出幺蛾子?”
“幺蛾子沒有,喜鵲倒有一隻。”顧硯之從袖中掏出地契,“劉大人為保烏紗帽,白送霓裳閣兩間碼頭鋪麵。”
“算他識相。”小丫將地契塞進妝奩,“你娘在家廟可安分?”
“昨兒派人來說要抄經祈福。”顧硯之解開大氅,“我讓住持給她備了最厚的《金剛經》。”
更漏聲裏,胤禛望著案頭堆積的河道文書,忽然道:“老八今日在朝堂保舉年羹堯督建熱河行宮。”
“讓他建。”筱悠將安神香囊係在他腰間,“行宮修得越華麗,塌起來越熱鬧。”
窗外飄來寧楚克的夢話:“阿瑪壞……”胤禛吹熄燭火,在黑暗中勾了勾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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