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睿話音落下，就連正埋頭苦幹，試圖用蛋糕淹沒委屈的芙寧娜，動作也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耳朵悄悄豎起，緊張地偷聽著。
    雖然她大部分時間在扮演，但關乎楓丹存亡的預言，她不可能真正無動於衷。
    辦公室內的空氣幾乎凝固了。
    那維萊特深邃的目光鎖定在鄒睿身上，試圖從她那看似玩世不恭的表情下找出任何一絲虛假或欺騙的痕跡。
    但他看到的，隻有一種近乎孩童般的、純粹的好奇和……一種等著看好戲的期待感？
    “你知道些什麽？”
    那維萊特的聲音低沉而嚴肅，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甚至微微向前傾身，無形的水元素力似乎在空氣中輕微波動，彰顯著主人並不平靜的內心。
    芙寧娜也屏住了呼吸，勺子僵在半空，沾著奶油的嘴角都忘了擦。她看看那維萊特，又看看鄒睿，心髒砰砰直跳。
    成了！鄒睿內心給自己點了個讚，看來這魚餌效果拔群。
    她清了清嗓子，準備開始她即興發揮（胡編亂造）的“真相揭秘”。是時候展現真正的技術……呃，忽悠能力了！
    她調整了一下坐姿，讓自己看起來更高深莫測，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發出規律的輕響，營造氣氛。
    “此事說來話長，涉及到的層麵遠超你的想象，那維萊特。”
    鄒睿用一種悠遠而神秘的語調開口，
    “所謂的預言，和這的一切，其實都隻是表象。其根源，要追溯到……”
    她頓了一下，故意賣個關子，觀察著那維萊特和芙寧娜更加專注和緊張的神情。
    “……追溯到……”
    鄒睿的大腦飛速運轉，試圖編造一個足夠唬人、足夠複雜、又能和現有線索扯上點關係的設定。
    提瓦特的世界觀……星海？世界之外？禁忌知識？龍王權柄？命運織機？呃……好像元素有點多，怎麽串聯起來顯得合理又高大上呢？
    那維萊特的眉頭越皺越緊，耐心似乎在一點點消耗。芙寧娜連蛋糕都忘了吃，緊張地咽了口口水。
    壓力來到了鄒睿這邊。她感覺那維萊特的目光越來越有壓迫感，仿佛能看穿她內心正在瘋狂打草稿的慌亂。
    快想啊！編點啥！比如……其實是外星人入侵？不對不對。是某個隕落神祇的陰謀？好像有點老套。是更高維度的觀測者遊戲？這個……自己好像就是啊，但這麽說會不會被打？
    無數碎片化的想法在鄒睿腦海裏碰撞，卻無法形成一個能自圓其說、聽起來又很厲害的完整故事。
    她張了張嘴，試圖把幾個聽起來很酷的詞組合起來，
    “其根源其實是……呃……星核的垃圾桶與……與命運之弦的……交錯……在虛數之樹的量子戰艦下……”
    那維萊特：“？？？”
    這些詞匯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聽起來無比陌生，甚至有些……荒謬？
    芙寧娜更是聽得一頭霧水，小聲嘀咕，
    “星核？那是什麽蛋糕的新品種嗎？”
    鄒睿自己也覺得越說越離譜，眼看那維萊特的眼神從嚴肅探究逐漸變為懷疑和困惑，甚至帶上了一絲“這人是不是在胡說八道”的意味，她心裏一急——
    “……導致了……呃……”
    鄒睿卡殼了。大腦徹底過載，之前想好的（並沒有想好）說辭全部亂成一團漿糊。
    在最高審判官越來越懷疑的目光注視下，她突然把臉一垮，肩膀一塌，剛才那副世外高人的模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撓了撓頭，露出了一個極其尷尬又帶著點擺爛意味的笑容，非常光棍地說道，
    “那個……哈哈……不好意思啊……”
    鄒睿的眼神開始飄忽，不敢看那維萊特，
    “我忘記要怎麽說了。”
    “……”
    “……”
    辦公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那維萊特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似乎花了整整三秒鍾來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那股凝重的、帶著壓迫感的氣息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錯愕和……難以置信。
    他準備了無數種應對方案，思考了無數種可能，唯獨沒有料到會是這種發展。
    芙寧娜更是直接傻眼了，手裏的勺子“哐當”一聲掉在盤子裏，沾著的奶油濺到了她的裙子上她都毫無反應。
    她張著小嘴，看看一臉尷尬的鄒睿，又看看表情管理似乎快要失控的那維萊特。
    忘了？！這麽重要、這麽嚴肅的事情，她居然忘了要怎麽說了？！這算什麽？！剛才那副高深莫測、仿佛知曉天地一切奧秘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嗎？！鋪墊了那麽久，氣氛渲染得那麽到位，結果就這？！
    “你……你說什麽？”
    那維萊特幾乎是下意識地重複問了一遍，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這位最高審判官，經曆了無數大風大浪，此刻感覺自己的認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鄒睿破罐子破摔，雙手一攤，
    “就是字麵意思啊。我本來想好了一套特別酷、特別有深度的說辭，準備唬住……呃，是告訴你真相的。但是剛才一緊張，給忘了。知識點太多，串不起來了。”
    她甚至還抱怨起來了，
    “這也不能全怪我嘛，你們倆剛才那個眼神，壓力很大的好不好？跟審犯人似的……哦對了，你本來就是審犯人的。”
    她小聲補充了一句。
    那維萊特：“……”
    他感覺自己的額角似乎在隱隱跳動。一種極其罕見的、名為“無語”的情緒湧上心頭。
    他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鍾，似乎在努力平複內心翻騰的複雜情緒。
    最終，他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穩，但仔細聽還是能聽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所以，你其實什麽都不知道？”
    “我知道啊！”
    鄒睿立刻反駁，但聲音有點虛，
    “我就是……暫時想不起來該怎麽組織語言了！給我點時間，我回憶一下……或者換個話題啟發一下？比如，你們對‘世界式’有沒有什麽研究？或者對‘月亮’有什麽看法？再或者……”
    她開始試圖拋出一些別的關鍵詞來觸發自己的“記憶”，但聽起來更像是在胡亂試探。
    那維萊特閉上了眼睛，再次深吸一口氣。
    他明白了，跟這個家夥認真，他就輸了。
    而一旁的芙寧娜，在經過最初的震驚和呆滯之後，反應了過來。
    “噗……”
    她先是忍不住笑出了聲，然後越笑越大聲，最後直接倒在沙發上，捂著肚子笑得渾身發抖，
    “哈哈哈哈哈……忘了……哈哈哈……你居然忘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我還以為你真知道什麽驚天大秘密呢哈哈哈……”
    她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剛才的委屈和憤怒徹底被這荒謬的一幕衝散。
    這個鄒睿，搞了半天，就是個樣子貨！虧她剛才還那麽緊張！
    鄒睿被芙寧娜笑得有點掛不住麵子，惱羞成怒道，
    “喂！有什麽好笑的！記憶出現斷層是很正常的事情好不好！再說了，我的小蛋糕白給你吃了？快幫我想想！”
    “誰要幫你想！笨蛋！騙子！哈哈哈……”
    芙寧娜一邊笑一邊罵，心情卻前所未有地輕鬆起來。
    雖然被耍了很生氣，但看到鄒睿自己挖坑自己跳，最後還摔得這麽狼狽，實在是太解氣了！
    那維萊特看著一個笑得毫無形象，一個惱羞成怒試圖挽回麵子，隻覺得一陣頭痛。
    他原本以為會是一場揭示世界真相的嚴肅對話，結果卻變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鬧劇。
    他重新坐回（因為主座被鄒睿坐了）辦公桌對麵的客椅，按了按太陽穴。
    “鄒睿……女士，是嗎？”
    那維萊特決定不再糾結那個被“遺忘”的真相，而是將對話拉回原點，
    “或許，我們可以跳過那些你‘忘記’的內容，直接談談你的目的。你扮演成旅行者的模樣，製造這場騷動，究竟意欲何為？”
    他的目光重新變得銳利，雖然對方行為荒誕，但其擁有的能力（變身、瞬間弄來蛋糕）和提及的某些詞匯（即使可能是胡謅的），依然表明她絕非普通人。
    不能因為她搞怪就放鬆警惕。
    鄒睿見那維萊特不再追問“真相”，鬆了口氣，但聽到“目的”和“遊戲”，她又來了精神。
    “目的？遊戲？”
    鄒睿從辦公椅上跳下來，走到辦公室中央，張開手臂，臉上重新綻放出那種充滿活力的、帶著點惡趣味的笑容，
    “我的目的......額......我原來想幹啥來著？額......我記得我好像在逗芙寧娜......我想找你問些什麽的......結果......額......把我要問的忘了......誒嘿。”
    她故意拉長了聲音，看了看那維萊特，又看了看終於笑完、擦著眼淚坐起來的芙寧娜。
    她狡黠地眨眨眼。
    那維萊特沉默了，看著眼前這個和芙寧娜一樣傻了吧唧的玩意，他覺得他不能用看正常人的方式來看待眼前這個玩意了。